夏冷冽,我的楓,你還不知道我有多么喜歡你,你還不知道我思念的那個他其實就是你,一直都只有你。你不可以就這么走掉不可以再次離開我,我都決定要告訴你你就是楓就是我愛的那個人,不管你恨或愛我都要你知道:曾經我們深深喜歡過。
所以,請你醒過來吧。
可是,為什么你的雙眼還不睜開,可是,為什么你的血液還在流淌,可是,為什么你的心跳還是逐漸微弱下去,可是,為什么心電圖上的那條線歸于直線。
我站在那里看到有人拿著電擊心臟起搏器壓在他的胸口一次,他就抖動一次,再電擊一次,他就再抖動一次。我看到他們收起東西紛紛搖頭離去。
我聽到門外的哭聲,聽到門被撞開的碰撞聲,我聽到木皖痛哭叫喊著,“都怪我,都怪我急著趕他們回來,都是我的錯!”
然后走進來幾位白衣護士,她們面上沒有多余表情很熟稔地用潔白的布遮住了他,蓋過了他的頭,白布下可是楓啊,我的楓啊,她們就要推著我的楓離開啊!我再也鎮定不了,沖上去拼盡全力推開她們,我死死抱著他的軀干大吼,“不許你們碰他,走啊,你們走啊,全都滾啊”。
她們用看慣生死的職業眼神掃了我一眼,不多說一句甩手就走。
我揭開蒙在他臉上的布,臉頰還是那樣白皙而光潔,帶有暖暖的溫度。我握起他的手,像他曾牽我那樣與他十指相扣,可是他手上再也沒有力氣來回握住我,我扯開唇角說,“沒關系,楓,這一次換我來緊握你的手”。
我的眼淚老往外掉,臉部僵硬地怎么也笑不出來,我揚起左手奮力地往臉上扇一巴掌,可是不管用,我又狠狠扇了幾巴掌,他們都驚恐的看著我,小磊上來阻止我,我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甩開他的手,又在臉上掄了幾巴掌。
感到臉上火辣辣的燙和痛,嘴角出了血絲,直到淚水止住我才停手,呵,終于能停止抽泣了,我紅腫著臉嘴角掛起笑意說,“藍木學長,我是莫冉冉啊,我是冉冉啊。你怎么可以不理我呢?”
我伸手去摸他秀氣的眉峰,薄涼的唇角,我說,“名字有什么關系呢,只要你還是你就可以了,其實我一直都在騙自己,從轉身回頭看到你的那刻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可為什么我不敢確定,因為你叫夏冷冽么,因為年紀不對么,因為眼角的黑痣么,還是因為你身邊有子惜,其實都不是,我不敢是害怕承認那年的楓真的再也找不回來,寧愿相信他已死去而永遠活在我心里”。
我雙手緊緊握住他總往下垂的手,將頭枕在枕頭上,看著他安靜祥和的側顏,“可是現在,我只愿你好好的就可以,因為我是那樣深深地愛著你。楓,你聽,莫冉冉說她愛你了,你聽得到對不對?”。
“冉冉,他再也聽不到了!”,我聽到了木皖絕望的聲音。
“噓!才不是,他只是在裝睡騙我而已,他以前就愛如此捉弄我”,我直起身子看向他們,他們面色都好沉重,我回頭笑著對安靜地藍木楓說,“楓,你起來好不好,起來告訴他們我們是在開玩笑,并不是真的”。
“你是不是覺得冷,為何手這樣涼?”,我的雙手搓著他的手心手背,不停地在他掌心呵氣。
“冉冉啊,小夏他走了,真的走了”,蘇凡靠過來,雙眼通紅看著我,她將手貼著我的手背,抽咽說,“他不是冷,是困了,你就讓他安心睡去好不好?”
蘇凡的掌心微涼,卻燙得我雙手顫抖,清晰的感受到手心里楓的溫度逐漸冷卻,而他的手指開始僵硬。恐懼在我身體里蔓延,我突然奔向哭泣的木皖,抓著她的手臂哀求道,“木阿姨,你再帶著楓遠走好不好,我保證這一次我一定不再遇到他,我一定躲得遠遠得不出現在他的世界里。木阿姨我求你,像之前一樣帶他走”。
“冉冉,楓他”,她哭的那樣傷心,哭的清鼻涕都流出來,她的聲音蒼老又空洞,她說,“楓,他死了”。
轟!我聽到心底某種支持轟然倒塌。
幾個穿著警服人走了進來,其中帶頭的對我們說,“這是在事故現場找到的,應該是傷者落下的,我們需要當事者做一些筆錄,抱歉本來不應該這個時候來的,可我們也沒辦法”。
我一眼認出他手里的木盒子,一把抓過來迫切的打開來看。
是畫冊!
手無意識的顫抖一下,心臟像被雷擊中。因為扉頁是我的素描頭像,線條簡潔清晰,畫上的我沒有戴眼鏡,眼睛清澈如泉水,嘴角微微勾起,笑容陽光爛熳,他說,“我的心”。
一頁一頁的翻閱,和那時的那本畫冊一樣,每一頁白紙上勾勒都是我的樣子,或行走或停駐,或喜或悲,偶一頁會有他娟秀儒雅的字跡。
我懂了那么多我不知道的事,比如我們相遇是在我第一次去武安畫館的那個雨后晴天,那時我那樣的思念他,那時他就不遠處看著我。
那次因淋一夜的雨進醫院,我一直以為我所聽到得是夢境里的楓對我說的話,原來是夏冷冽,沒有記憶的楓握著我的手在我耳際低語,是他將無助絕望的我拉回這個世界。
呵,楓,原來你一直都在。
最后一頁,是他寫給我的話,他說,“從睜開眼那刻,我看到得全身陌生,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環境,陌生的面孔,不知道自己是誰,來自哪里,那種心慌和痛苦無處表達,連我的過去都要由自稱是我家人的人來告訴我,他們說的我完全沒有絲毫印象,可我還是信了,因為他們眼底真心流露的關懷和憂傷,因為如果不信我不知道我為何在這里”。
“當子惜沖過來抱著我哭著喊小冽的時候,她披著的長發,沾滿水漬的衣服,淡淡的茉莉花味道,讓我前所未有的熟悉。那種感覺像溫暖的陽光照在全身,那刻開始我的世界多了一個子惜”。
“所有的人都以為我深愛的人是子惜,都以為我和子惜是相愛的戀人,而我從來沒有解釋過,但也從未承認過,只是家理所當然的以為我們在一起。造成這種誤解,子惜是為李瑞凱,那么我是為了子惜。子惜是我空白生命的曙光,是我記憶的開始。她懂我,我懂她,但我們彼此深知我們不是愛情,只是兩個相互依靠的孤獨靈魂。所以為了子惜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從不在乎子惜以外的旁人,自然不會在乎別人的眼光”。
“可是,即使有子惜在身邊,我的內心還是孤獨和黑暗,我覺得我失去的記憶里有一份珍貴,它對我很重要,很重要。我想我一定深深的愛著一個女孩,可是我想不起關于她的任何事情,我竟然忘了她,這使我很痛苦”。
“冉冉,你并不知道,你的出現意味著什么,如果說子惜是生命里的曙光,那么你便是照進心底的陽光,溫暖我的心。冉冉,對不起,現在才說這些不知會不會太晚。可我真的不想放開你的手,我不知道能不能代替你心底那個人,那個和我有著同樣音容的人,我能確定的是我是夏冷冽,不會傷害你,不會讓你傷心。原諒我,一直以子惜為借口,留你在身邊”。
“我想我可能不姓夏,也沒有在國外生活過,我可能生活在一個虛幻的現實里,其實我最想說的不是這些,其實我是想問,冉冉,是你么?我失去的珍貴是你么?”
“我想一定是,否則為為何在茫茫人群里我一眼就看到你,為何只那一眼就注定傾心”。
“所以,你心底的那個人,其實就是我么?”
我顫抖著手一步步往后退,我不知道他是以怎樣的心情決定用懷疑自己整個世界來確定我是他忘記的那份珍貴。
我聽到他們在跟警察說著什么,可我耳朵嗡嗡作響聽不清楚,可是那些警察要離去時,那個帶頭的警察說的話我聽清了。
他說,“我們只是覺得奇怪,按照現場的跡象和目擊者的話來判斷,車子就算失控也應該是副駕駛座撞上卡車,怎么會撞上山頭的巖石上呢?”
我周身開始滾燙,那種灼痛從血液侵入五臟六腑,竄到四肢百骸,燙得我骨頭都疼,那種灼痛炸開鍋般直往頭頂冒。
突然我一口氣上不來,手上沒了力氣,我看到天花板開始旋轉起來,事物開始錯位移動,我看到我的楓被拋起。
啪!我聽到相冊掉在地上,我聽到他們大喊我的名字,我聽到小磊大喊我小姨。可是他們的驚呼拉不回我一味下沉的身子。
我看見另一個我,她半透明的懸在高處微笑,她說她要去找楓,她要去親口告訴夏冷冽他就是楓,一直深愛著的楓。
然后我的眼前一片昏暗,死一般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