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然這兩天簡直要郁悶死了,別的同學一個個每天興高采烈的出去東游西逛,而自己只能在賓館里睡覺,最多就是上上網,看看電視。
“你說咱們跑了好幾千里來到內蒙古大草原,難道就是為了在這里睡覺么?”欣然躺在床上看著從外面走進來的陳墨“開導”他。
“也不錯啊。”
“太可恥了,我是來實習的,而且還是“帶薪”的,老這么睡覺不干活不太合適吧?”
“那咱們就回A市吧。”陳墨一本正經的回答欣然。
“要回你回,我才不回呢!”看到陳墨一點也不“上道”欣然氣得夠嗆。
“起來換衣服,我帶你去個地方。”陳墨不再逗她。
“好啊,好啊。”只要是不在賓館呆著,去哪兒都行。
陳墨帶欣然去的地方是郊外的蒙古族文化風情園。
欣然到了這里眼睛都不夠用了,看到什么都覺得新鮮,不停的拉著陳墨問這問那,陳墨好象是來過這里,對這里的各種東西都很了解,他一邊給欣然講解著,一邊領著欣然向一個巨大的蒙古包走去,離那個蒙古包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欣然就聽到了蒙古族長調那特有的悠長婉轉的聲音。
“長調?”欣然小聲問陳墨,生怕自己的聲音會破壞這種氣氛。
“對,欣然,你知道么,我上大學時曾經瘋狂的喜歡長調,我還跟這里的歌手學習過,可是不管我多么努力,唱出來的味道就是跟人家的不一樣,我去請教一位錫盟地區長調的傳人,問他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跟我說,長調只屬于草原,只有在大草原上生活的人才能唱出它的那種韻味,我一想沒戲了,這才放棄了學長調的打算,不過欣然,你真應該聽聽現場版的長調,對你唱歌決對有好處。”
兩個人說著話,來到了那座蒙古包跟前,陳墨推開旁邊的小門,領著欣然彎腰走了進去。
“你們來了。”角落里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這時欣然的眼睛逐漸適應了蒙古包里有些陰暗的光線,她向那個角落看過去,原來是薩仁,她今天沒有穿蒙古袍,而是一身皮衣,顯得特別有嬉哈風,此時她正盤腿坐在地上的羊毛氈上向他們招手。
欣然和陳墨彎著腰走了過去,也象薩仁那樣盤著腿坐了下來,立刻有一個穿著蒙古袍的女孩兒在他們面前放下了一個小矮桌,并且十分迅速的給他們倒上了奶茶。
薩仁作了一個請的手式,然后小聲說道“最近這里來了一個流浪歌手,他是著名的長調歌手哈扎布的學生,你們來聽聽。”
欣然聽薩仁說完才有機會打量了一下蒙古包里的人,這里大概也就是十多人,男女老少都有,此時他們都專注的注視著坐在中間的一個正在唱歌的老人,欣然也隨著眾人的目光看過去,立刻她的目光就被吸引住了并且再也無法轉開目光。
這位老人實在是太觸目了,給欣然的印象太深刻了,他是那種看不出年齡的人,你無法從他的外貌去判斷他有多少歲,欣然看了他半天得出了一個大概的年齡判斷:三十歲到八十歲。在他黝黑的臉上皺紋縱橫,花白的長發披散在肩頭,濃密的虬髯幾乎擋住了半張臉,拉著馬頭琴的兩只手就象樹根一樣,穿了一件不知道原色的破爛蒙古袍,就是一個這樣的老人卻長著一雙清澈的眼睛,就是那種“你從他的眼睛能看到他的心”的眼睛。
這個老人剛剛唱完了一只歌,他沒有理會現場人們的掌聲,他的注意力完全在面前的小矮桌上,只見他用一把鋒利的蒙古刀在堆的象一座小山一樣的羊肉盤子里熟練的切下一大塊肥美的羊肉塞進嘴里就是一頓大嚼,他的吃相讓只能吃素的欣然直咽口水,吃了幾塊大肉,老人滿意的用袖子擦了一下嘴,然后端起矮桌上的一大碗白酒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干,當他又把手伸向酒瓶子時,旁邊的一個中年女人一把奪過酒瓶子并且用非常快的速度說了一大串蒙話,薩仁微笑著對兩個人說“這個女人罵他不要毀了自己的嗓子,要想喝酒可以等他不能唱歌時往死喝也沒人管。”
欣然還沒有來得急笑,老人已經拿起馬頭琴張嘴唱了起來,他唱的那么隨意和收發自如,高亢悲愴的聲音似乎在叩擊著大地的胸膛,在強烈扭曲的,疾飛向上的,和低啞呻吟的節拍上,新的一句在追趕著前一句的回聲,欣然覺得萬物都被這歌聲賦予了新的意義,這時在場的人除了陳墨和欣然兩個“外人”,都跟著老人的歌聲唱和著,有的人已經淚流滿面了,這聲音,這場面把欣然震撼的目瞪口呆。
“怎么樣?”薩仁擦著腮邊的淚水問欣然。
“我以前的那些都白唱了,這才是音樂呢。”欣然有些頹喪的說著。
幾個人走出蒙古包,薩仁開始評論欣然剛才的話“不是你白唱了,是你沒有看透音樂的本質,剛才那個老頭唱的怎么樣,好,是不是,絕對是國寶級的,可是國家給他發工資他愣是不要,他沒有家,沒有錢,除了一副好嗓子什么也沒有,他整天就是東游西蕩,走到哪兒吃到哪兒,走到哪兒唱到哪兒,反正到哪兒也少不了他的那碗酒,每天晚上總會有女人陪他,他為什么能這樣,因為音樂就是他的一切,在他的眼里除了他的歌其它的都是虛的,我們誰能象他這么灑脫,做不到的,有時候我覺得他就是一個音樂圣人。”
薩仁嘆息著拍著欣然的胳膊“別想那么多,唱歌就是唱歌。”
說完她看了一下表說道“對不起,我還有點兒事,失陪了,你們再轉轉吧,那邊有不少好玩的地方呢。”
兩個人目送著薩仁開車離開后都有些沉默,過了半晌欣然忽然說道“薩仁說的對,唱歌就是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