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魅兒,別等了,艾府已經來人通報過,艾夫人和艾殤已經回艾府了,不來了”,柳夫人遠遠地看著倚在門檻的女子,背影孤單,心中感嘆。
本是柳府和艾府的大好姻緣,孰知竟被天朝公主給毀了。
柳夫人畢竟是魅兒的奶奶,這丫頭心里打的什么算盤她知道的一清二楚。每次她這孫女見到艾殤就兩眼放光,美麗的雙眸中閃著喜悅。她就曉得,這乖孫女看上艾殤了。
想到這兒頗為心酸的嘆氣,這兩個人,還沒開始,就要結束了。
“小花,你說...艾大哥為什么突然就...不理我了?”,用過早膳,魅兒回到屋中,擺弄著首飾問,見小花不解,補充道:“是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對么?”,像是在自言自語,而魅兒真的很認真的開始回憶那幾天的事情,思索半晌,恍然大悟:“哦,一定是艾大哥看我太笨,連個扎馬步都學不會...”說完,她放下首飾,無力的趴在精美的木紋桌上。
小花看著魅兒無精打采,皺眉猶豫著。她那天在場,并且她也知道這個碧秋的來頭,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這個碧秋是當今圣上最疼愛的公主,每年不惜花重金請各地的武林高手護送公主游覽山河。
可是這個碧秋公主,卻很愛艾殤公子。
這一切,柳夫人警告過他們,一個字都不準說出去。為了魅兒小姐。
小花想了想,鎮定安慰道:“小姐何須擔心?我看艾公子也很是中意小姐,我們這些外人都能看出來。那句話怎么的來著?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就是這么個道理。”
魅兒聞言一下就聚集了精神,兩眼放光盯著小花,不敢置信:“真的?你是這么認為?!”
小花見她臉色大好,長吁一口氣,微笑:“當然啦。”
魅兒有些害羞的輕笑,二話不說抽出桌上的利劍,向門外走去。
小花一愣趕緊上前問:“小姐你去哪兒?”
“艾府!”那人頭也不回答道。
“喂,艾殤公子呢?!”,魅兒拿著劍指著艾府門衛問道。
“呃,在在在里面...”,被問的人一臉的驚恐,生怕這利劍讓他破了相。
魅兒霸氣的把劍插入劍鞘中,昂著頭走進門。
“魅兒姑娘,艾殤公子不讓人進!真的!小人真的沒有!...欺騙您!”艾府的管事屁顛屁顛的跟在魅兒身后著急的勸阻。魅兒瞪著他說:“連我也不讓?!”,說完冷哼一聲繼續往艾殤別院中走去。
管事的老頭很無奈,這里人人都知道艾殤公子喜愛柳府魅兒姑娘,所以都很尊敬她。這幾天府中出了點事,艾殤幾天都未出門,也不許任何人進來,可是這里頭的緣由,又不可告知魅兒,眼下這情景,把他急的快哭了。估計這一進,他這飯碗就不保了。
“呀!魅兒姐姐!”魅兒一愣,疑惑回頭,看見了一臉笑意的艾幽。
艾幽看見魅兒走的方向,又看了看身后的朝自己擠眉弄眼的管事,隨即明白過來這是個什么狀況。連忙跑上前拉著魅兒的胳膊往府外走,“魅兒姐姐,你看我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正要去找你呢,誰知竟在這里碰見你,真是有緣,走,我請姐姐去吃烤鴨!”
說完,艾幽給管事使了個眼色。管事倒也聰明,立即走開了。
魅兒望了一眼艾殤的后院,心中郁悶,“可...我要去找艾殤...”
“找我哥干嘛阿,他現在有些忙,還不是要打攪了。哦對了,我哥讓我給你說,這些天因為府中有些事所以不能教姐姐練武,還是子梵哥哥和清羽哥哥教你”,艾幽急急忙忙說了這么一大串,卻絲毫沒有慢下腳步。
“什么?!還要他們教?!那我真的吃不消啊”,魅兒一聽愁眉苦臉,想起昨日冰塊臉還面無表情的教她練劍,一不小心弄錯一步,他就冷冷道,再加一個時辰。
天啊!魅兒悲哀。
“放心魅兒姐姐,我和我夫君都會陪著你的!給你加油打氣!一定會贏的!”,艾幽說的大氣不喘一下,魅兒心吼,站著說話不腰疼。
“好吧,那我要專心練武,拿五百年的女兒紅給艾大哥喝!”,魅兒只得認栽,下一秒就變了表情,喜滋滋的對旁邊的人說。卻不知身旁艾幽身子微顫,雙眸已漾起一層水霧。
魅兒姐姐,我哥若是能娶到你,三生有幸。可世事難料啊。艾幽嘆息,心里默默的想著,摟緊了魅兒的胳膊。
不知不覺中,已是幾個時辰后,草叢變得更加熱鬧,昆蟲的鳴叫聲不耐煩的頻頻響起,墻邊那高大的梧桐,也更加枝繁葉茂。日頭也漸漸毒了起來,烤的大地暖呵呵的。
魅兒很喜歡春冬兩季,可惜城市的春天那么短暫,而冬天又飄不了一片雪花。
魅兒真的從心底里厭煩夏天,自從到了這里。
例如現在。
她穿越來的第一個夏天,沒能好好的享受,而是在這里扎馬步,接受著墨王爺和蔣公子嚴厲的魔鬼訓練。
已經扎了半個小時了,魅兒已經口渴難忍,還在努力堅持,盡量不吃冰塊臉的白眼,至此,渾身都散發著懶洋洋的氣息。
終于受不了,喊了一句:“喂,冰塊臉,給本小姐拿來一杯水!我口渴!”
魅兒扎著馬步看向不遠處陰涼亭中悠閑喝茶嘮嗑的兩位男子吼道,心里一陣羨慕嫉妒恨恨恨。大老爺兒們的,出來曬曬太陽會死么?皮膚白的跟豆腐似的,是要拿到街上去賣么?!想到這兒,魅兒輕哼一聲,繼續瞪著那悠閑的兩人。
“魅兒姑娘,還有半個時辰,再堅持一下吧!”,清羽兄毫不客氣的對著姑娘回了一句,還嬉皮笑臉的舉著茶杯一飲而盡。
裝樣子!魅兒憤怒。
“哈,說得輕巧,你來試試啊!我是女的不是男的!喂,話說...你們有木有防曬霜一類的?我可不想我這白皙的皮膚變成超級賽亞人或者非洲難民...”
大地一片寂靜。
之后亭中兩人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快步走向魅兒,墨王爺遲疑的將手背貼在魅兒的額頭。
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又一不小心說了些本地語言的魅兒很開心的以為他們終于肯給水喝了,卻等來墨子梵那溫熱的手貼在自己額頭。
又是訝異又是不安又是害羞。
“沒有很燙,難道是腦子?”,墨子梵緩緩放下手皺著眉看著魅兒,一臉莫測。
“也許,被這烈日曬壞了?”,清羽吞吞吐吐的補充。
“喂,你們在說什么?”,魅兒一頭霧水。
然后兩人齊齊看向她,道:“看你是不是腦子被曬壞了。”
這時魅兒才恍然醒悟,原來是自己說了不該出現在這個時代的話語。她冷哼一聲扭過頭,不解釋也罷,讓他們想去吧!
魅兒頭一撇,兩眼一閉,就當是在消毒殺菌了!
“魅兒姐姐,這些時日可有進步?”
艾幽給對面的人倒著茶水,問道。
“哈哈,那是當然!我發現他們這些天訓練的量越來越大,有一次竟讓我在烈日下扎了四個小時!不過,我也是被訓過的,還算輕松。學了劍法,扎馬步。目前劍法還需要進一步的加深訓練。”
魅兒滿臉得意有模有樣的說起來,才發現自己又回到21世紀的語言中了,連忙又給艾幽解釋了一遍。
艾幽聽聞很開心的說:“哇,魅兒姐姐,你很厲害啊,我聽別人說,子梵哥哥的劍術氣功還有一些很奇特的武功,特別棒!江湖人稱“冷面劍圣”呢!名聲顯赫。現在離大賽還有一個月,魅兒姐姐,到時候奪取了女兒紅,讓我也嘗一口哦!”
魅兒挑挑眉回復到:“那是當然”,她完全把墨子梵的那些信息都忽略掉了。
隨后兩人一片寂靜,似乎各懷心事。
魅兒很想問艾大哥現在怎么樣了,人在哪兒,過得好不好。可是好不容易克服了羞澀張口問身邊的人,他們都是遮遮掩掩,很讓魅兒無奈。
有多少天沒有見到他了?幾個星期吧,對于自己來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
“咳咳,那個,小幽妹妹,你哥哥他...”魅兒假裝喝茶擋著臉吞吞吐吐。
艾幽愣了一愣,隨即很輕松的說:“他很好啊,只是近日家中事情突然繁忙起來,都需要哥哥一手操辦”,艾幽鎮定的看了魅兒一眼,繼續說:“他也很想魅兒姐姐,只是事情太多,忙完這陣子,他會登門賠罪的呦。”
魅兒一驚,甚是歡喜的問:“真的?!”
“那當然!”
魅兒平復了一下心情。近日越發的思念艾大哥,沖動的想闖入艾府去看看艾大哥整日悶在屋里到底在干些什么。現在看來,艾大哥心里也不是沒她的,況且她一直記得他很認真的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他應該是認真的吧。魅兒心想。
“小幽,若是你家中有什么事,大可不必藏著掖著,盡管說,若是我能幫上忙的,一定幫!”魅兒看著艾幽堅定的說道,卻看見艾幽臉色一沉,隨即擔心的問道:“小幽?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呃沒事沒事,哈哈,魅兒姐姐,還是那句話,我哥若是能娶到你,三生有幸,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魅兒聽后很淑女的莞爾一笑。
那么,我可以幻想之后跟艾大哥結婚之后的日子么?魅兒咬著茶杯一臉的飄飄然,思緒飄了很遠很遠...
夏季時節,雨季頻繁,這日,迎來了入夏的第一場雨。
沖刷了所有炙熱。
長廊上,似一女子男子遙看荷花雨景,霧雨霏霏,愛意濃厚。
而絕非此然。
“公主...你聽我說...”,男子啞著嗓子,一臉憂傷與無奈,看著背對著自己的碧衣女子,緩緩開口。
她還是最愛碧色衣服,還是最愛看荷花,還是喜歡咬著嘴唇。
只是不同與從前,他們之間產生一條跨越不去的鴻溝。
那女子聞聲安靜轉身,潔白的臉龐因淚痕的點綴更加楚楚動人,令人心疼。
“碧秋公主...我...我已經有了...喜歡的女子...”,艾殤突然覺得她有那么一點像魅兒,心疼的想去撫摸。可是她終究不是那個古靈精怪的丫頭,理智讓他微微側身,避開女子的清澈目光。
“艾殤哥哥...你說...你說你會娶我的...你怎么可以言而無信...”,那女子一聽得此言又開始哭泣,身體微微顫抖。
“公主,那只是在下因年幼而一時的敷衍,還希望公主見諒!”,說完雙手抱拳埋下頭。
標準的行禮。
那位公主一愣,更加氣憤,一時沒了大家閨秀的風范,哭著怒吼:“你就是這樣對我的么?!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被送回皇宮后整日的思念!我之后每年去的同一個地方就是你當時救我的戰場!我每天都在想,想你,想未來的我們!而你,你現在一副請求饒恕的身姿語氣對我說你有喜歡的女子而不是我!當年的那些歡樂換來一句敷衍!你懂我有多傷心么?呵,你怎么會懂...你怎么會懂這個美麗的如同泡沫般的夢想破碎...可是我曾那么呵護...”,女子泣不成聲,卻更加憤怒,不管不顧,對著男子吼的歇斯底里:“怪不得呢,你見到我時的冷漠。我以為會過去,可是這卻是一個永遠過不去的坎兒!艾殤!那么多人都知道我唐碧秋喜歡你!你不可以拋棄我!不可以!皇阿瑪已經給我們指婚了!!違抗圣旨者,殺無赦!”,碧秋眼神不再凄涼無助,而是凜冽的如同刀劍。
她也完全沒想到,自己夢寐以求的愛情竟要淪落到一個圣旨來套牢。
或許是太害怕失去,太害怕丟失那些美麗的時光,所以不再溫柔,只能心狠。
還有比失去更怕的東西么?
艾殤僵硬的抬頭,對上碧秋的目光。
男子慢慢手握成拳,隱忍情緒,嗔怒的拂袖而去。
碧秋看著他的身影愈來愈遠,無助的倒地,大聲哭吼:“艾殤哥哥...我那么...那么喜歡你!...”
空空的長廊上,回蕩著凌冽的哭吼聲,在安靜的雨季里,顯得那么凄美而突兀。
“搞什么!!下著大暴雨也要練?!”,魅兒不可置信的抬頭瞪大雙眼看著面前的男子。
那男子面無表情的點點頭,沒有一絲猶豫。
隨后,魅兒高呼:“墨子梵你個沒人性的!!”
白衣男子悠然的抱握雙臂看著魅兒輕柔一笑,輕聲道:“這是個練功的絕佳時機,若是你想讓自己贏得女兒紅,最好聽話”,墨子梵不知不覺的離魅兒的小臉越來越近。那姑娘突然感覺自己被調戲了,連忙推開他,跑出亭子,被大雨澆灌著。
練就練,誰怕誰啊!她心一橫,拿起冷劍。
瞬間很悲催的覺得自己像個落湯雞。魅兒這么想著,笑了笑,拔劍開始在雨中舞動。
雨雖大了一些,卻給面前這落魄的女子更添幾分的剛毅。
淋雨的感覺挺好。像是洗掉了身上的一切塵埃。
白衣男子看著魅兒舞動的身姿,著了魔一樣,再也移不開。
可是突然,一長發男子進入他的視線,眼突變,微微瞇起。
“魅兒!”
魅兒舞著手中的劍,還沒反應過來卻突然被人反扣手腕,劍應聲落地,而自己被拉入一個懷抱。
那么熟悉的聲音。日日思念的聲音。
還有那么溫暖的懷抱。那么熟悉的清爽薄荷氣味。
魅兒頓悟,更加用力的擁抱這男子。
長達兩分鐘。好像把所有的思念慢慢注射入眼前的人的身體中。
魅兒又是驚喜又是哀怨:“艾大哥!是你?你去哪兒了?你把魅兒忘了么?!”
雨越下越大,魅兒害怕他聽不見,只得用力大吼。
雨水紛紛落入口水。看得有些不真切,只是那緊緊觸摸的臂彎讓她清晰地感覺到這不是幻想。
艾殤微笑又像是在哭泣一般,顫抖著手溫柔撥開魅兒的劉海,語氣剛剛好:“怎么會呢,我怎么會忘了魅兒呢...”
“那你這些天到底去哪兒了?在做些什么?為什么不來見我?我想讓艾大哥教我練功,我想拿女兒紅給艾大哥!艾大哥不怎么不說話?”,魅兒緊緊的拉著艾殤的衣服,害怕他像雨一樣天晴了就消失了,到頭來是自己在雨中發瘋。
瓢潑大雨下個不停,打落在身上竟有一絲痛。
痛些也好,至少真實。
那對戀人彼此相吻。魅兒享受著。兩人的體溫漸漸上升。
亭中的白衣男子看著他們相擁,曖昧不清,仍是緊繃一張臉,木然。
眼神出賣了他,他的雙眸冰冷一片。
隱忍的握緊拳頭,目光比利劍更加具有殺傷性。
艾殤突然松開了魅兒。
世事難料,不能因自己也毀了魅兒。
可是,艾殤也打心底喜愛這女子,喜愛她纏著自己去集市,去練功,去賞景,去吃美味佳肴。
艾殤雙手緊握魅兒柔弱的肩膀,眼神堅定,輕柔的說:“魅兒,等我回來,好不好?”
魅兒被他這么一說,有些迷茫,但還是笑笑,“回什么啊,傻瓜”,想了想,又補充道:
你就在我心里,從未離開。
自從我見到你的那一天起,我就變得不像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