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夢中,時常浮現她風花雪月中凄然的神情,她悠揚的弦樂踏著心跳的節奏,翩翩起舞,心曠神怡,癡迷沉醉。
情景忽變,卻是她抽出的雙手低斂著雙眸靜默轉身,一字一句,無處不在的神傷與冷漠。
她身著素衣,毅然離去。
他忽然很疑惑,他的眼神中,明明藏匿著似驚濤駭浪般的柔情。
可他亦不知,她千絲萬縷的思念在他靈魂深處四處游蕩。
他醒了。
連日的昏迷使他看起來神情憔悴,頗有浪子之氣。
他醒后一直沉默不語,不等傷勢痊愈,便每日練劍,在冬日中竟也大汗淋漓。
清羽聽聞后似乎吃驚:“他怎么會這樣?是不是吃錯了什么藥?”
眾人只當他說笑。
“近日他的情況不容樂觀...若是他再不靜心養傷,怕是會適得其反”
艾殤贊同的點點頭,同饒讓肩并肩遠望闊劍臺上他身姿卓然,手握冷劍在空中劃出優美弧線,艾殤嘆息:“看得出來,他心思頗重”
清羽從兩人身后冒出來,同樣感慨:“艾兄說得對啊...”
兩人直接無視。
看他練劍之時,卻突然有一抹淡黃闖入幾人視線。
“子梵,我做了些點心,你休息一下吧”
聲音甚是溫柔,她柳葉般的雙眸凝視眼前的白衣男子,折射出一往情深。
男子像是沒聽見,不停歇的在薄薄云霧中揮舞冷劍,白云時時隱滅他的身影。
清羽眼看木師妹要尷尬,便走出長廊笑瞇瞇的喊道:“木師妹可不能偏心啊,只做給墨老弟,也不給我們吃?”木歌循聲望去,看到清羽手握折扇悠然步入廊下,身后的饒讓和艾殤微微一愣,也走了出來。
木歌笑笑,甚是可惜的看著墨子梵:“清羽師兄有所不知,這梅花糕具有治愈內傷的功效,所以...”
“哦——”然后看向墨子梵:“墨老弟,你練了一個清早,快來歇歇吃點東西吧!”
一樣的不應。
清羽挑挑眉,下一秒便展開折扇嘩然騰空沖向云中的白衣男子,那人聞聲轉身手握玄霜劍抵擋他的千勁風力,清羽在這幾秒的對抗中終于說了句像樣的話:“你看看你現在什么樣子!!”
墨子梵似乎有所醒悟,夜色的雙眸閃過一絲詫異。清羽趁著他分心不由分說擊他一掌。
他松了手中冷劍,被打在地上。
眾人齊齊愣住,木歌兀然瞪大雙眼,跑向墨子梵,慢慢扶起,還指責著清羽:“清羽師兄你干什么啊!子梵他還有...”可是抬頭卻看見清羽不同往日的俊臉上,竟也凍結成霜,他緊緊的抿著嘴,俯視一言不發的墨子梵:“廢物”
他脫口而出,眾人又是一驚。
清羽唰的一聲收起折扇握在掌心,從容的踏上長廊,紫色衣角隱沒在拐角處。
木歌艾殤饒讓三人呆在原地不知所措,心跳慌亂中。墨子梵捂著胸口,一斂清澈的雙眸,迎著清晨的朝霞,隱隱上揚了唇角。
魅兒有意無意的撥動琴鉉,卻突然想起一句話:往事不堪回首。
她輕笑,手撩輕紗優雅起身,望向窗外。
傾城雪茫茫。
往事不堪回首,倒不如說,回首,亦是不堪,空落一身的孤寂落寞。
眾人望著身著白衣的俊美青年盈盈微笑,接過松軟的梅花糕,禮貌的說了一聲謝謝。
訝異,一片的訝異聲。
隨后,幾人由震驚轉變為對身旁同樣目瞪口呆的人的佩服。
“好樣的清羽師弟!!”
被饒讓重重一拍,清羽才頓悟,咽了咽口水,警惕道:“我昨天晚上做了一個夢...”眾人好奇,清羽瞄了一眼白衣男子,展開折扇擋在臉前小心翼翼:“就因為我上次一不小心那什么了,墨子梵半夜差點把我殺了...”
幾人沒忍住笑出了聲:“活該,不僅挑釁了墨師弟還口出狂言”
清羽委屈:“我承認我是一時沖動,你們都不知道,昨天夜里我專門在我房間設了不下二十道界!”
幾人愣了一愣,更夸張的捧腹大笑。
他無奈:“喂喂喂,正經點兒你們。切,雖然我幼小的心靈受到了傷害,但是成效還是不錯的嘛,對吧?你看今天墨老弟跟換個人似的,一清早起來就面帶笑意熱情的同我們打招呼,吃了不下三籃的梅花糕啊!...三籃啊!”清羽故意強調,翻了個白眼得意洋洋:“沒辦法,個人魅力不同~”
幾人還沒來得爆發更熱烈的笑聲,卻突然冷著一張臉嚴肅道:“沒錯,清羽師弟最帥了!保重!”說完幾個人閃了,留下清羽迷茫:“這幾個人怎么跟見到瘋狗似的嚇成這樣...”
“清羽兄看起來甚是悠閑啊...”
此話一出,他木訥,訕笑:“呵呵,還好,還好...墨老弟啊,梅花糕還夠吃么?我去幫你弄點?”
墨子梵抱臂漾起盈盈笑容頗為客氣:“哎,你萬一在里面下毒怎么辦?那本王不是更丟臉么?”
清羽展開折扇當著雙眼以下,慢悠悠的向身后移動:“怎么會呢?墨老弟你——啊啊!”
“嘶...”幾人藏在拐角處聽聞他的慘叫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神色頗為凝重道:“清羽師弟的方法對于墨師弟甚是有效,只是...”
艾殤面不改色心不跳幽幽接話:“藥效猛了一些而已...”
楊旭天輕松的撇了一眼遠處互相打斗的兩人,補充道:“副作用也很大...”
艾殤和饒讓齊齊看向楊旭天,伸出了大拇指...
幾天后,清羽揉著胸口從房中走出來,看來墨子梵那天的教訓實在猛了一些。他望著大廳中正在準備兵器的各位問道:“今天不是要去壽德源么?怎么不準備飯菜?”
艾殤無奈:“此事很急不能耽擱。你少吃一頓飯能損元氣么?”
昆侖峰的流螢童子昨日又來書信,說近來昆侖峰一帶很是混亂,雖有慕容月影鎮守,還是有些不安,昨日墨子梵他們商量,今日一早登壽德源。
清羽還在揉著他的胸口:“少一頓飯餓得慌啊...”
墨子梵盯著他看了兩秒,清羽靈光一閃拿起折扇嚴肅道:“我出去等你們”
艾殤幾人竊喜。
到了壽德源,才發覺這里的戒備并不如傳說的那樣,有一靠近就能傷及內力的戾氣和成群的奇珍異獸跑下山來。反倒是,冬日里的靜謐祥和。
最近蔣清羽的神經委實緊了一些,他跟在眾人的身后小心翼翼:“本公子覺得,那修顏老頭擺了一個空城計來引我們上鉤,你們看看你們看看,這安靜的太不像樣了吧?”
艾殤有些頭疼的嘆口氣:“冬日里所有動物都冬眠了,安靜很正常,我奇怪的是,你怎么不冬眠一下呢?”
清羽頓悟:“什么?壽德源的奇珍異獸也會冬眠?!!!”
其余三人面掛黑線:“朽木不可雕也...”
“其實清羽兄的擔心也不是沒錯,我們還是小心些好”楊旭天冷漠的說著,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踏上長滿青苔的石階。
饒讓,墨子梵,楊旭天,艾殤,蔣清羽五個意氣風發的青年面露沉著穩穩的向峰頂走去。
時光輾轉,清淡的陽光緩緩躥出云層,落在幾人的肩頭,打上瑣碎的剪影。
“喂,你們累不累啊?我們飛上去可以么?”
墨子梵額角青筋跳了兩跳,甚是冷淡的拍開他抓著他衣角的手,抱臂漠然:“清羽兄,你不覺得你缺乏運動么?”
清羽氣喘呼呼的輕拭額頭緩緩道:“我當然曉得...所以...所以我們還是飛上去吧...”
艾殤瞥了瞥他們走過的山路,為難道:“可是清羽兄...我們才...剛剛上了二十個臺階,還有五千八百六十一塊呢...”
“啊?”清羽顯然沒意識道自己的耐力大不如前了,反而關心的是:“還有這么多?!那完了,我一定會累死的...”
饒讓撫了撫頭嘆息:“也不是不能飛上去,可是我們要一步一步走上去才能顯出我們的誠意啊...”
楊旭天冷漠補充:“修顏禪師很難動容,所以我們不可放過任何一處細節”
“呼,呼,呼...你們說什么?...”清羽累的喘大氣,完全沒在意他們的對話,揮揮手認輸了:“你們慢慢爬吧,我是要飛上去了”說著打個響指,他那一坨小白云憑空出現。
清羽挺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各位兄弟,先行一步了哈”說著駕著他那坨小白云急速飛上峰頂,消失在云霧中。
饒讓感嘆:“沒想到若云山的云彩這么聽話...”
墨子梵撫平衣褶,面無表情道:“就當蔣清羽沒來”眾人愣了一愣點點頭,卻聽墨子梵又補充道:“沒來過這個世上”
他們黑線。
等他們四人憑著自己的力氣登上山頂時,已是正午時分。
剛映入眼前炊煙裊裊,就見蔣清羽甚是悠閑的坐在樹下挑逗他的小白云,坨坨。
坨坨是清羽前幾日才給它起的名字,為此眾人一度認為蔣清羽口味有些問題都對他避而遠之,連那坨小白云得之后都離家出走了三日才回來,孰知清羽一貫堅持,小白云只得邊下雨邊打雷的默默接受...
清羽瞧見幾人還是一副淡然的表情走上峰頂,心底有些佩服,起身對他們喊了幾聲打了個招呼:“喂,我在這兒!”
墨子梵循聲望去,目光略過清羽看到了一串什么東西,輕聲道:“這邊”
三人默默的跟著他走向清羽的位置,清羽甚是歡樂的看著幾人道:“你們終于上來了,我餓的...”四人卻看都沒看他一眼直接無視走過他身邊。他抱著自己蹲下身畫圈圈。
“這是什么?”饒讓看著青翠的枝干還掛有一串串的類似小喇叭花的東西,竟然還能奏出聲響。墨子梵輕手觸摸了一下,緩緩道:“佛鈴花”
他所碰的佛鈴花霎時間彈跳處一個個音符,緩慢的譜寫出完整的曲子,在場人震驚同時又分外享受。
佛鈴之處,柔情靜放。
每個人有每個人不同的特質與地位,卻擁有同一種輕妙的愛的樂章。
他們面前的佛鈴花依次盛放,流動著清脆的音效,朦朧之間,眼前緩緩浮現一座大殿。
他們帶著好奇緩緩踏入大門。
“啊——”四人趕忙回頭,看見清羽被放在一個大籠子里不停地跑動,幾個人正想將他就出來之時,一個蒼老低啞的聲音緩緩浮起:“莫急莫急”
四人望去,胡子長的都快觸碰地面的長老者拐著一尊蛇身的拐杖蹣跚走來,身后跟著青衣少年。
老人笑瞇瞇的問候:“四位大俠的誠意,老身已經感受到了...”
墨子梵最先反應過來:“您就是修顏禪師?!”
老人點點頭,命令身后的少年:“陸兒,快去上茶”少您應了一聲是,走入屏風之后。老人拱一拱手,道:“諸位請入座”眾人紛紛走到椅子邊坐下。
“喂!修顏禪師!我錯了您海涵啊放我出來吧..”清羽已經在他們談話之間累得氣踹噓噓了。
墨子梵看著他狼狽的身姿揚揚嘴角:“清羽兄該磨練一下了,不然我們去救師父,你體力不濟可怎么辦?”
眾人笑,修顏禪師攏攏胡須和藹可親:“老身與墨王爺的想法一致,哈哈”
陸兒給在座各位斟滿了茶,修顏禪師正了些臉色:“你們要想救出白玄,就得得到幾樣東西”
眾人屏息凝聽,連清羽都認真了起來。
“鳳蝶環你們已經得到,還需備齊妖星草,呃當然,這個也得到,還需得到能駕馭得住華冥劍的人和一顆火靈珠”
修顏禪師笑了笑,從身后,悄悄拿出四根銀針,趁眾人不注意,右手一揮,如同凌冽的寒風,來不及阻擋,已侵入身體,散發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