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之夜,身著素衣女子身影閃現于竹屋門前。正欲踹開,卻聽竹屋內清亮的嗓音響起,“別再踹門了,不然我明日還得修。“
素衣女子“嘿嘿”一笑,還是毫不客氣的踹開了,剛欲邁步,自己就突然被束縛住,“季風傲!你干什么!“
季風傲不理會,把她往自己床榻上一扔,轉身點起書桌上的燭燈,而后轉身看著她,額角青筋隱約閃動,唯獨眼神中還是有些無奈,“你若再敢踹我的門,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依依一聽立馬裹緊了衣服,“不就一個門么?何至于此?本姑娘在鍛煉你的手藝好么?!”
季風傲挑眉,雙臂環抱于胸前,聞言一步步走近她,“那你就是在逼我嘍?”
依依一聽眼神中多了份戒備,心中暗罵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啊,臉上只得干巴巴的笑著,“別開玩笑了,大不了明日我陪你再去一趟竹林好了。”
季風傲止步于她身前,凝視著她。
這個傻乎乎的女人,好像是完全屏蔽掉了自己對她的心意。無數次的他險些控制不住自己,事實上,倒也的確有幾次碰上了她的唇,而這個女人總是這個時候紅著臉慌亂的跑開了。
難道真的是因為他們來自同一個世界,而身軀卻不是同一個年代,所以月老無法牽線么?
他嘆息一聲,懶懶的收回了心思,瞥了一眼被踹的已經破爛的竹門,心中汗顏,虧得自己輕功好,不然肯定來不及就被她給踹飛了。又看向她,“走罷,既然你不想睡覺,我陪著你就是。”
于是乎,在季風傲的陪伴下,柳依依這個姑娘很奮進的練了一個晚上,終于在天邊泛起一絲亮光的時候,軟塌塌的倒在了季風傲的懷中。
迷糊間,她感覺有人的手指在她臉頰上滑動,冰涼冰涼,又聽聞一聲嘆息,“終究是抓不住你…”
她迷茫。
而那感覺,卻又那么的似曾相識。
時光悠悠,三年守護,豈非一句話便能說的清,道的明的?
只是,她終究不屬于他。無論他怎樣的努力,他們之間的鴻溝無法逾越。
倒是應了那句話:我愿意站在離你最近的地方,看著你幸福。
季風傲望著天空,嘴角輕勾,原來柳小魅這個女人早就明白了這個道理。
只是,自己付出那么多,心甘情愿,也已停不下來。
跋涉幾座山之后,男子再也受不了,直接喊了一聲“坨坨”,繼而眼前憑空出現的一小坨小白云載著他晃晃悠悠的飛了起來。
他身后男子見此無奈,“你什么時候能真正的走完這一段路啊?”
男子手握木柄精致雕刻的白梅扇,轉頭粲然一笑,“不急不急,郡若爾那家伙不也沒有說到做到么?”
身后男子聞言氣的險些一口氣沒喘過來,“虧你還記得!”
坐在云上的男子又是一笑,招呼著白云馱著自己直奔山崖隱約可見的木屋而去,還不忘喊一聲,“那家伙拖了這么多年,不信也罷。你們早些上來,我備好茶水等你們呦。”
那藍衣男子聽聞抽搐下嘴角,毫不猶豫的一揮手,自己也飛了起來,留下一串話語,“幾位,咱們不信也罷。”
也是,每個星期跋山涉水的來到此地,還被下令不能飛行,早就令人難以忍受,既然蔣清羽這家伙一而再再而三的帶頭使用小伎倆,壞了規矩,那倒不如全都破了算了。
思索間,眾人互相攙扶著用著輕功步上陡峭山崖。
初春,山間不平坦的土壤中已泛出點點綠光,拔地而起的無數高大樹木將這里點綴的如同綠色拼圖,整片森林格外幽靜,空氣中還漾著一絲清涼,鳥叫聲不絕于耳,清脆響亮,這一切都令人舒暢。
估計誰都不會想到,他們隱居于此吧。
其實說翻越幾座大山委實有些夸張,但那連綿的山勢卻是格外令人心驚的,每走一步都有失去性命的危險。
這個隱蔽的連祖宗都找不到的地方,是饒讓夫婦提供的。之后,他們幾人便隱居于此,偶爾易容去京城購置所需之物。
艾殤停穩于木樓寬闊的木欄臺上時,抬眸便瞧見清羽正一臉憤然的怒吼那些家丁。
這些家丁簽下生死契約,發誓這一輩子不踏離這里半步,愿意一生一世在這里照料幾人,之后,又通過各種智力和武力的考驗,才被帶到此處。
家丁不多,兩女四男。都是從墨王府挑選出來的。之后,便放出風聲這幾人死去,才安然的在這里居留。
艾殤皺皺眉,大步向前扯開了清羽,疑惑的問道:“怎么了?發這么大脾氣?我的茶水呢?”
清羽一揚袖坐在木椅上,沒理他,臉色不怎么好看。艾殤看了看他,心中咯噔一聲,繼而盯著眼前的女子咬牙切齒,“他又去那兒了?”
面前的女家丁頭恨不得低到地底下去,良久后哭哭啼啼的不情愿的“嗯”了一聲。
艾殤聞言無奈的翻個白眼,也坐在了清羽身旁的木椅上,語氣憂愁,“自知他心中不好受,可是也不能…也不能…唉…”
這墨子梵被眾人想盡一切辦法,每日服用妖星草,日日夜夜有鳳蝶環的保護,再加上眾人每日不斷的輸送元氣,這才讓墨子梵撿回一條命。
按說食用了唐柔秋給的解藥,就該平安無事,可是墨子梵竟然昏睡了幾天幾夜,并且氣息愈來愈弱,眾人頓時慌了手腳。這時出現了一起白胡子的神醫,告知他們,墨子梵是急火攻心,神經受到刺激,才會一蹶不振,后來,按照那神醫的說法,妖星草也被服用完了,萬幸的是,正被神醫說中,墨子梵終于醒來了。
他目光先是迷茫,繼而恍然,最后絕望。
他們第一次看見堅強超乎常人的他會變得如此脆弱,不堪一擊。
至始至終,只是說了一句話:“你怎么,怎么忍心將我至于如斯地步!”
令人心痛。
眾人一時無言,心中悲涼猶如洪水翻涌而出,傾瀉而下,一發不可收拾。
自那之后,墨子梵再未說過一句話,神情總是冷冷的,目光平靜淡然的看著這一切,就好像世間任何事都再激不起他的興趣,甚至是正眼一瞧。
眾人焦急卻又無可奈何。
蔣清羽曾哆哆嗦嗦的雙手奉上一顆藥丸,名為忘情藥。
墨子梵厭惡一瞥手一揚打落在地。
再后來,他漸漸的變得容易動怒,性情暴躁。眾人皆驚,卻還是無可奈何。
一日,墨子梵易容出山后,便在“醉玲閣”碰見一名女子,那女子容貌與她有兩分相似,墨子梵大喜,便日日不歸,夜夜買醉。
等艾殤幾人趕到,見華麗絢爛絲綢錦緞下,墨子梵右手摟那女子纖纖細腰,左手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他身邊,無數艷麗女子翩然起舞,對此,他樂此不疲。
清羽當場就嚇的失足滾下了樓。
墨子梵偶爾會回到楓林晚,(也就是他們隱居的木樓),但呆不過兩日,就又匆匆的趕往了醉玲閣。
醉玲閣,便是京城中最有名望的青樓。
自那之后,人人皆知,花魁林泛舟被一位富家公子占有,日夜歡縱。
可他們不知,那富家公子,正是赫赫有名的墨子梵。
墨王爺。
后來躍入木屋的男子把那些家丁打發下去了,緩緩走到艾殤和清羽面前,一臉嚴肅道:“他再這么下去,就廢了。”
清羽嘆息一聲,喝了一口茶,“我們又豈非不知,只是沒有辦法啊。”
楊旭天上前一步道:“不然我們就回趟昆侖峰,以此讓墨王爺醒悟,可好?”
剛剛說話的人擺擺手表示不妥,“他聽到那三個字就就像個沒事兒人一樣,怕是我們搭上性命把他運到那兒,他也不為所動。”
“那依饒讓兄之見,可怎么辦?”
意氣風發的饒讓瞇了瞇眼,道:“去大荒吧,讓他見見以前的東西,還有墓碑,順便繞個遠道去賞賞景。初春時節,萬物復蘇,想必這時候游賞,還可以對墨師弟的病情緩上一緩。”
眾人沉思片刻,就定了下來。
當晚,送走了前來探訪的饒讓夫婦之后,幾人就來到了醉玲閣。
他們步入醉玲閣,仍然心驚膽戰,生怕再看到受到刺激的景象。
問了執掌醉玲閣的“劉媽媽”后,他們直奔二樓雅間,一腳踹開了房間大門。
房內布置精致有錯,梳妝臺前還插著幾簇分外嬌艷的花朵,陣陣清香撲鼻而來。他們有些感嘆,原來這個地方還有如此別致的房間。
不容多想,抬眼望去,幔紗帳內,似是有人。
清羽和艾殤咽了咽口水,互相注視,不知如何是好。
清羽索性大喊一聲,“是何人也!快報上名!”,話一出,才郁悶的敲敲腦袋,這房間里除了墨子梵當然就是那個花魁啊。艾殤給他一個白眼,凝視著床榻道:“林姑娘,我們是他的朋友。”
清羽皺了皺眉,“你神經病啊,直接搶了人一走了之不得了!”
艾殤示意他安靜,隨后說道:“不然我們的清羽就要掀被窩了…”音未落,清羽就“騰”的瞪大了個燈泡似的雙眼不可置信的盯著艾殤,氣的捶胸頓足,在艾殤擠眉弄眼的示意下,只好道:“本公子很欣賞…咳咳…很欣賞林姑娘的身材…哦…”
坑坑巴巴的說完,艾殤已經哈哈大笑。
清羽一愣,似是明白了什么,疾步上前走到床榻前拉開紗幔,里面躺了個一身酒氣睡姿卻依然帥氣的墨子梵外,并無他人,清羽火冒三丈一個躍身就要與艾殤切磋武藝,艾殤一躲,笑著說:“不過一個玩笑罷了,何至于此。我們快些把他弄回去吧。”
清羽冷哼一聲,只得忍氣吞聲的喚來坨坨,幾個人消失在了夜色中。
變故后,他們都喜歡開起了玩笑,是為了緩解生活的壓力。
回到楓林晚,月亮已爬上樹梢。
把墨子梵安置好后,眾人圍坐在木欄臺上聊了起來。
月光如水灑落幾人的衣袍上,散發著銀色的光芒,渲染了一層靜謐淡雅的氛圍。
“艾lao弟,你進宮可打聽到了什么?”
艾殤坐下斟了一杯茶道:“沒什么,宮中一如既往的平靜,私底下卻是亂成了一鍋粥。不過,碧秋前幾日進宮聽聞,皇上對于唐柔秋的事并未作罷。”
“哦?真的假的?追蹤到她了么?”
“沒有,皇上把密探和精英都派了出去,就是找不到她的身影。”
“唉,總覺得只要這個女人存于世上一天,我們便多一天的危險。”
“嗯,清羽兄此話不假。唐柔秋想必也不單單是個公主,不然怎么可能與武林中的人都相識,況且在執行死刑當日,明明在斷頭臺前的她,竟然突然就沒了蹤影…”
“更讓人費解的是,修顏禪師和弱風聲她好像都很熟悉。”
“先別聊這個了,我今日告訴你們個好消息。皇上原本下令誅殺楊兄,今日撤回了懿旨,并說不再追究。”
楊旭天聽聞目光一滯,隨即悵然一笑。
清羽道:“如此最好。本來嘛,多大點事,況且又是為了墨老弟才重出江湖。本就不應下令。不過現在可好,五年了,這老頭也終于明白了。”
“我看他是怕丟人吧,五年都沒有抓到旭天,也沒找到自己親閨女,當然得給個臺階下。”
清羽哈哈一笑,搖晃著折扇道:“還是木師妹看得透徹。”
“唔,如此說來,你們也不必躲藏了,趕緊成親了回你們的桃源林吧,武林風波兇險無比,最好別再趟這趟渾水了。”
木歌一聽紅了臉頰,拿著杯子擋到了臉前。
五年之中,楊旭天曾為她冒著大雨進京求醫,為她因一支簪子不惜借了艾殤幾千兩銀子下賭注,最終險險勝出,也曾為了她而遭人暗算,身受重傷。
一年前,木歌終于放棄了墨子梵,接受了楊旭天。
她還記得那日她說,“我真的很累,可我需要的是一個一生一世的臂膀。”
他淺笑,“我需要的,是一個可以讓我相擁一生一世的女子。”
而后,他們順利成章的在一起了。
兩人遲遲未能成婚,全因皇上的追殺令,不過現在好了,在唐碧秋的勸解下,那個老家伙終于還算是明白的撤了回去,不久之后,他們便可隱居桃源林,過上幸福的日子了。
想到此處,兩個人倒害羞起來了。
艾殤看著他們笑了笑,“我們正好順路,先送你們回江南,之后我們去大荒。”
“好,全聽你們安排。”
“對了,我聽聞你的愛徒…叫什么來著?”
“君余。”
“哦,對,就是他,他和小花姑娘成親了,你正好也一并帶走吧。”
“小花姑娘?算了,讓他們留在京城吧。”
“哦,那樣也好…”
“咳咳,對了…要不要帶上阿離阿啟?”
“…..”
“唉,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