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一聲輕咳,幾秒內大殿已是靜到一根針的落地都能聽見。
皇上抬了抬眼眸,四下忘了一圈,緩緩道,“朕已有幾日不曾早朝,朝中事物皆有修儀來打理,但即便如此,朕乃是一國之君,也不會對國事不聞不問,雖說現下提及國事有些不妥,但不可再拖延,于是乎,朕現在,想聽聽各位大臣的意見。”
墨子梵手握酒樽一飲而盡,漫不經心的瞥了一眼,頓時,便有一人站了起來,走向殿中央,魅兒認出來,正是昨日才來墨王府請教的文臣,“皇上,前些日子多個小國前來上述,請求皇上發兵。”
眾人聽聞皆是啼笑皆非,哪有國家求著別人來打自己的?
心中明白的人靜靜坐著不動聲色。
哪想文臣接著說,“請求發兵前去一同操練。”
眾人哄笑聲戛然而止。操練?開什么玩笑,哪有幾個國家一同操練的?這樣豈不將自己的國家情報泄露了出去?
魅兒先是一愣,隨即看著墨子梵一笑,沒想到他真的接受了自己的提議。
眾人本是很頭疼要怎樣才能將唐泱妥妥的安頓下來,也多虧了魅兒想到21世紀各國的聯合軍演,便大膽的提出這個設想,對此季風傲很理解,墨子梵等人卻是完全的否定了,不過,事后墨子梵又和魅兒細致的說了一下這件事,也令他豁然開朗,掙脫了古代的封建思想的束縛,繼而認同。
但是想讓滿朝文武和皇帝認同,怕是沒那么簡單。
果然,文臣一說,就有人接二連三的出面阻攔,墨子梵微微嘆氣,向龍椅上的皇帝投去目光。
見皇帝沒有動靜,墨子梵只好親自出馬,嚯的站起身,“皇上,請容臣講一句。”
魅兒一愣,看著他面容堅毅的立于百官之中,緩緩露出溫和的神情,原來朝堂上的他,比自己想象中更加沉穩從容,也更加倔強。
魅兒輕笑,看著他漸漸著了迷。墨子梵的聲音完全沒有聽進去。一旁的唐泱靜靜的垂眸望向一邊。
大概是說了一些什么取長補短,共同進步,改善鄰國的關系什么的種種大道理,又請來了各國使者,皇上才艱難的應允,“那么,昊王認為,應該派哪位皇子前去?”
這下子大殿內又炸開了鍋。
他們推舉的人,各有不同。
墨子梵淡淡一笑看著皇帝,“不知皇上如何認為?”
皇帝一愣,一下便會意,他頷首,“那,泱兒,你可愿去?”
唐泱聽到自己的名字,猛然驚醒,站起身大步走到墨子梵身邊跪下,“泱兒定當竭盡全力,不辱使命。”
大殿中激蕩著唐泱鏗鏘有力的回答,一浪又一浪,久久不息。
皇帝斂眸頷首,“那便如此,昊王來安排。”
現在仍然沒有太子,皇上這一出,到底是要怎樣?官員皆困惑不已,越來越不明白這是怎么回事。
但是有人很清楚,自己手中的大軍即將被剝削。
唐瑛天蹭的起身,道,“父皇,六弟實戰經驗不如兒臣,怕是有些不妥,倒不如讓兒臣代替他前去。”
“湛王,皇上的意思您沒明白,皇上這就是要給祺王一個機會來鍛煉他,”墨子梵見祺王唐泱魂不守舍,眉峰一挑,與湛王對峙。
唐瑛天沒料到墨子梵會來這么一手,一下便不知所措,亂了陣腳,目光中掩著驚濤駭浪,直勾勾的看著墨子梵,憤怒質問墨子梵為何要這么做。
為何要這么做?其實大家心中都很明白,只是遺憾,因為唐瑛天的立場問題,他手中的兵權即將被拿走。
墨子梵仍是面無表情,對于他眼中的凌厲目光不屑一顧。
隨后,又接連稟報了一些事物,皇帝說身體不適,在皇后的攙扶下匆匆消失在了大殿中。
唐瑛天手握酒樽,抿嘴,面容因憤怒而有些扭曲,在墨子梵等人前腳剛邁出大殿,他后腳就追了上去。
然而,令他呆住的是,墨子梵身旁突然出現了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墨子梵說了什么之后,他竟又干脆利落的消失在眼前。
他不敢置信。
墨子梵回過神,向后望去,看到了愕然的四皇子唐瑛天,一愣,隨即露出莫測的笑,“湛王可是看到了什么?”
唐瑛天一愣,他看著墨子梵的笑心生寒意,戰栗著后退半步,面容冷冷,“你會妖法?”
墨子梵笑笑,“那不叫妖法,只是一種失傳已久的術法而已。”
“怎...怎么可能...人就那么...憑白無故的消失了...”他仍是不敢置信,隨即回過神想起自己的目的,便厲聲質問道,“你為何要這么做!”
那些兵將,不知跟隨他出生入死了多少次了,怎會輕易的交給別人?還是一個沒有任何經驗的唐泱!
墨子梵道,“請湛王諒解,臣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湛王瞇眼,“這不是理由!本王白白被你利用了!恩將仇報!”
墨子梵聽聞,也不生氣,只是微笑,“湛王,許是因為你長年征戰,所以對于皇權之事并沒有放在心上,才會走到今天這種地步,你是失敗的原因,便是你認為自己退遠一些,就可以相安無事,你錯的太離譜了,身為皇子,怎可能不被波及利用?又怎會一直的清凈下去?”墨子梵淡淡道,“不過,倒也不晚,待新皇登基,你安守本分便是。”
“放肆!口出狂言!”唐瑛天的怒火徹底被點燃,一半在埋怨自己的不理解,一半是因墨子梵在說新皇登基,“父皇還未老去,你就如此期盼了!”
墨子梵云淡風輕的彎彎嘴角,“人終有一死,你何必要抓住舊事物不肯松手呢?”
唐瑛天怔住。
墨子梵這句話正中他下懷,聞言后,心中的怒火竟然平息了。他也不是個不明事理的人,沒有阻攔墨子梵的離去,孑然一身立在壓滿枝頭的梅花中,探尋什么。
“人算不如天算,天命難違,該發生的總要發生,何必要執著于將來呢?眼下顧好,便夠了。”
對于季風傲撒嬌似得請求,修顏只得一遍又一遍重復著這句話,于是實在忍受不了這個大男人,直接點了穴。
耳邊清凈了許多。
墨炎三人一同在不大的屋子中坐著,相對無言。
“艾殤修煉的如何?”
“很不錯。”
“你的蛇杖可要保管好。”
“那是自然。”
“華冥劍在哪兒?”
“已經放在他的體內。”
或許是有些難熬,兩人便又將該收拾的東西和一些事物又逐個清理了一遍,才罷休。
季風傲滿臉復雜的看著他們,奈何身子一動也不動不了。
他在心底嘆口氣,終歸是走上了這條路,無法回頭。
正在想著,外面便剎那間熱鬧了起來。
墨炎同修顏相視一眼,站起身便邁步依次走了出去,季風傲一愣,滿臉錯愕,表情憤怒,一雙眼睛瞪著大大的,奈何此時兩人已走遠,早已將他拋之腦后。
這邊,肅靜的后殿中,門被吱呀吱呀的打開。
白玄一身淡雅的白色寬袍立與這堂皇的大殿看起來尤為格格不入。白玄瞇眼了瞇眼,一瞬間便飄身至金黃的床榻前。
“江湖之人,何須開門?”
白玄看著帷幔中的人,淡淡道,“總是要留些顏面。”
帷幔中的人冷笑一聲。
白玄手一揮,金色帷幔被一陣狂風卷起,落了滿地。
“吃下這個,保你最短十五天無礙,”白玄仍是淡淡,話音剛落,也不問皇帝老兒的意見,便食指一彈,落入他口中。
說罷,一擺袖,身影蕩然無存。
只余下空空落落的大殿,空空落落的心。
回到墨王府,已是下午。
新春佳節,還是要過的,熱熱鬧鬧的過。
眾人齊聚一堂,照舊約在墨王府外側的亭中。
民間皆放下了手中活兒,歡欣鼓舞與鄰居相互拜年,打著招呼,孩子們新換上的衣裳在雪中滾了兩圈之后又變得臟兮兮的,小臉卻依舊煥發著溫暖的笑容,大人在這個時候也只能無奈一笑,說聲調皮。
皇宮中因皇帝的病情不見好轉而有些凄冷,但各自宮前,還是有不少人一起放著火樹銀花,就像是后宮佳麗,轉瞬即逝美麗的年華。
這次來到墨王府,也只是小聚一番互相道賀,不少人都來了。木歌,楊旭天,清羽等人,還有許久未見的郡若爾和艾幽。
艾幽像變了一個人,她靜靜的出現在眾人眼前,靜靜的微笑,靜靜的站著,就像蜻蜓點水,人動而優雅無聲。她的熱鬧活潑,改變成安靜,卻不是憂傷,而是過于幸福。
她的夫君家鄉離京城有些距離,所以很少回來,平日里照顧著一家老小,也是很忙,好在婆家待她如親生,夫君心中有她,從未再娶,還有兩個孩子。家境雖不好,但如此平淡著,也過來了。
艾殤自從接觸朝堂,也忙碌起來,兩兄妹很少能再見,接著新春,艾殤便接了艾幽回來。
艾殤看著艾幽,滿眼的心疼與寵愛。
心疼她整日干了粗活后手指上的繭,心疼她對生活的隱忍。
艾殤嘆口氣,道,“明日還是要送你家去兩個家丁,”艾幽一愣,張口欲反駁,艾殤也不看她,語氣堅決,“沒得商量。”
艾幽癟癟嘴,只好任從
馬車晃晃悠悠,顛簸不斷。艾殤淡淡道,“妹夫雖是一介平庸之輩,但好在他眼中有你,平淡的過,也好。”
艾幽愣愣看著他,困惑。
艾殤朝著她莞爾一笑,隨即別過臉看向馬車窗外,神情迷離,喃喃,“我也很想平淡呢。”
馬車簾被風吹的獵獵作響,而他的俊美側臉就隱埋在大好陽光中,溫柔了輪廓,卻看得人滿心的辛酸。
艾幽皺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