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墨恨道:“有這樣大的禍患在桃花身邊,不是越早除掉越好?”
段思然簡直想敲開崔墨的腦子看看了,怎么在外面能騙得別人褲衩也不剩,輪到自己的事就兩眼一抹黑了。
于是斟詞酌句地說道:“桃花需要分清楚身邊的人是好是壞,不是嗎?”
崔墨想著桃花對著這位三皇子不屑一顧地態度,覺得很有道理,問:“怎么辦?”
段思然陳吟良久,道:“陳家也不是一定會沒落,今天我去陳府祭拜,看見錦城身邊跪了個小孩子。他叫陳鏡遙,是拂云先生的親傳弟子。”
陳鏡遙?陳家二房的遺子?
“多謝!”崔墨立馬著手做事。
段思然看著桌子上精細的貢品,跪下來,心中默默念叨:“崔墨先去做事了,思然在此為您守靈。您放心,我們會保護好錦城的。”
陳襲明身死,廣武帝卻一點動靜都沒有,最著急的便是黃凌依。說好的榮華富貴,說好的陳府當家呢?
段錦城這個小妮子也不知怎么的就和陳鏡遙那個臭小子對上眼了,還挺愛護他的。本還以為自己一手抓錦城,一手抓皇帝的策略很成功呢!沒想到兩邊都是不靠譜的!心中煩悶,便遣了眾人,偷偷在自己院子里走動。忽然就看見院門口站了一位俊逸的公子,微微朝自己笑:“在下趙涵之,入陳府拜謁,不小心迷了路。不知這位姑娘能不能為趙某指個路?”
姑娘?黃凌依訝異,忽然想起來自己裝病在床,頭發披散下來沒有綰起來,對方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趙涵之?不是陳老爺子為錦城選的待定夫婿之一嗎?長得如此俊俏,也不知錦城那個煞星承受的了嗎?
黃凌依暗暗心驚他的誤闖,同時也開心對方并沒有認出自己。于是以未出閣小姐的姿態回禮道:“我亦是迷了路。”
趙涵之見她如此惺惺作態,不由在心中冷笑,黃凌依孀居多年,怕是……多年面上卻顯出幾分焦慮,問道:“雖然冒犯,但姑娘一人在此,也多有不便。不如趙某在前開路,小姐跟在后面,如何?”
黃凌依見他彬彬有禮,雖有點后悔剛才沒有挑明身份,但趙涵之眼帶桃花的勾引,卻讓他存了份僥幸的心。想想陳府內有一條隱秘的小路,是她與皇帝通信使者的專道,她若引他向那邊去,也沒人能瞧見。她才嫁過來沒兩年,夫君便亡故了,實在是愿意和趙涵之親近。況且一想到他未來可能是錦城的夫君,她就拒絕不了趙涵之的邀請。于是含羞笑道:“多謝公子。”
趙涵之眸色一冷,聲音卻更顯溫柔:“姑娘慢慢跟上來。”
黃凌依見他要往大路去,那里肯跟上去,細聲細氣地在后面喚:“公子,我剛剛看見那邊似乎有路。”說著,怯怯地指了指另一邊。
趙涵之哪里會不知道那里有路?看看黃凌依有些泛紅的臉,暗道,你還真把我往那邊引。但是還是乖乖跟在黃凌依身后。
兩個人一開始默默無語的走路,黃凌依故意引他走遠路。走到一半,只聽趙涵之在后面嘆了一句:“姑娘真是好人。也不知哪家有這個機會把姑娘娶回去?”
黃凌依聽得耳根泛紅,吶吶道:“公子謬贊。公子人中龍鳳,能嫁與公子的人才是真真的幸福。”這話卻是黃凌依的真心,她也算是見過世面的大家閨秀,但是長得比趙涵之還好看的人,她還真沒見過。
趙涵之抓住機會,無比憤懣地道:“趙某卻是沒有機會娶得像姑娘一樣蕙質蘭心的人。怕是要被母老虎欺壓一輩子。”
黃凌依聽明白他講的是錦城,心中樂開了花,她就知道,就錦城那副目下無塵的樣子,哪個男子會喜歡她?也就陳老爺子還擔心男人會不會為了搶錦城而鬧出禍事!
“公子何出此言?”
趙涵之埋怨道:“姑娘你是不知道,托父母的洪福,趙某長得還算看得過去,不料被一位高權重的惡女相中。非趙某不嫁,趙某實在不堪其擾。”
黃凌依簡直要笑得暈過去了:位高權重的惡女?不是錦城還會有誰?于是假惺惺地問:“也不知是哪家的女兒讓趙公子如此煩悶?”
趙涵之向后微微瞥了一眼,卻見竹林后邊兩件素白的袍子交相輝映,于是向前趨了兩步:“是錦城長公主。”
黃凌依也沒想到趙涵之如此爽快,一時間愣住了。趙涵之在她身前站定,低下頭來問她:“姑娘如此驚訝,可是不相信趙某的話?”
黃凌依聽出他語氣中的幽怨,立馬反應過來,用帕子遮了面,道:“公主從小嬌生慣養的,有點脾氣很正常。我之前訝異,是沒想到公子如此直爽。”
趙涵之笑:“趙某見姑娘不是多嘴的人,才膽敢這樣說一句。姑娘對公主如此維護,倒是趙某找錯人說話了。”
他雖然在笑,只是眼中泛著微微的寂寞,看得黃凌依有些心疼。
“若我說公子并沒有找錯人呢?”在美色蠱惑之下,黃凌依脫口而出。
趙涵之現下才是真心地笑了:“趙某愿聞其詳。”
“我和公主的確有幾分交情。公主這個人啊,”黃凌依緩緩道,但心中想的并不是錦城,而是錦城的母親陳文悅,“她的確很美麗,但也很果敢。只不過這些都只是她的武器罷了。美麗讓她能享受眾星捧月的待遇,所以她可以對每一個人都不真心;果敢讓她贏得了每一次機遇,所以她能堂而皇之的踐踏別人的努力。”
趙涵之一個恍惚,直覺黃凌依說的并不是長公主,錦城美麗不假,但絕不會給別人留下果敢的影響,但面上不顯,只是套她的話:“姑娘說的有理。趙某就深受其害。公主在人前裝模作樣,不知姑娘是如何得知她真面目的?”
黃凌依也不覺眼前這位風度翩翩的公子別有目的,只是皺眉道:“我也是個受害者。當年若不是她,我也不會落到如今的地步。”她明知道自己的哥哥活不了幾歲,還是把自己的好閨蜜嫁了過來,為她守護這個陳家嗎?她才不會這樣傻!她的母親有多少兇悍,她難道不知道嗎?她這個媳婦做的有多難,她難道不知道嗎?她沒能在夫君病逝前生下孩子,有多遭人詬病,她難道不知道嗎?
當年?看來講的的確不是錦城。趙涵之還想說幾句,卻見長翁從前面的小道里拐了過來,他便裝作看見了什么壞人似的,把黃凌依拉在一邊。黃凌依也看見了長翁,害怕被說出真實身份,也就乖乖的躲了起來。
長翁急匆匆走過去,卻聽見一聲尖叫:“長福,你怎么在這里?”這,分明是錦城的聲音!趙涵之和黃凌依都驟然一驚。黃凌依一瞬間就以為趙涵之是錦城派來套她話的,看見他吃驚的表情不像作假,于是放下心來聽前面的動靜。
長福向來激靈,搭了個秋千道:“皇上派奴才來看看陳閣老。”
“父皇?”這兩個字嚼的爛碎,像是爆炸后的粉塵。紛紛揚揚的落在在場的每一個人心上。
大家還來不及拐過彎來,只聽得錦城的冷笑:“長福你好大的膽子!”
長福聞言識時務地跪在地上,垂頭道:“不知公主要給奴才定什么罪?”
“前面才有人宣過旨,父皇又怎么會要你再過來!”錦城素色的衣擺微動,“從這樣的無人小路過來,莫不是你與陳府里的人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
黃凌依心中一驚,回頭再看,原來等在身后的趙涵之疏忽不見了。只一愣,卻聽那邊陳鏡遙的聲音:“竟敢在陳府作亂!給我查!”陳鏡遙雖然小,但畢竟是拂云先生的弟子,眾人聽他生氣,便散開來尋人。不一會便找著了蹲在竹林里的黃凌依。
“公主,少爺。大夫人在那邊。”
錦城聞言勾出一絲笑,不緊不慢地道:“請過來吧。”
珍珠二話不說就把人提過來了。黃凌依看著高高在上的錦城,多么像她母親的小蹄子!說翻臉就翻臉,心思細密,還善用人心!趙涵之又怎么會是狐貍精的對手?呵!
段錦城看著下面排排跪的黃凌依和長福:“你們自己說說吧,怎么會一同在這個地方?”
長福深知皇帝和黃凌依的交易絕不能說不出來,只是不說話。
黃凌依也不敢說,若是說出來了,哪里還有她命活!但是也不能不說話,于是扣頭道:“公主明鑒,臣婦在靈前哭暈,便回房休息了。醒來便在此處了,而不知是何人所為,要栽贓嫁禍臣婦。”
錦城見她一頭長發烏黑地散開去,寬大的孝衣用一根白色的袋子束著,窈窕風流。眼中霧水蒙蒙,實在是不像個孀居多年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