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成——”
眾人就這樣看著滿臉是血的崔墨,和穿著簡易版鳳冠霞帔的錦城,在一片兵荒馬亂中結成夫妻。
禮成后,崔墨大步邁前,一把摟住錦城,雙目朝四周一掃,宣誓:“今得佳婦,永世不負!”
錦城垂眉微笑:“幸有夫君,百年不棄。”
端得是璧人成雙。
墨玉帶頭鼓掌,眾人響應,一時間歡呼聲排山倒海而來,淹沒了廣武帝即將開口的怒喝。
錦城……還是嫁給崔墨了。
段慶然低著頭,臉上不知是何表情。墨玉站他身后,一直監視他的一舉一動。段慶然癟癟嘴表示自己純良無害。
孫成退高興于徒弟的霸氣,同時也在秘密觀察段慶然,正在疑惑他怎么沒有動作的時候,門外喧鬧一陣,進來個人,朝著廣武帝跪下,奏稟道:“現已封鎖此地,只等陛下圣裁。”
聲音漸息,大家都去看廣武帝。
廣武帝這才找回了幾分顏面,在上方正色道:“崔墨辜負君恩,拖下去;長公主擅自出府,重新給我關起來。”
崔墨抱著錦城,向廣武帝挑眉:“怎么?我才和桃花成親,就要我們天各一方?”
廣武帝假咳一聲去看來人,便有侍衛們帶著明晃晃刀劍進入,把崔墨和錦城包圍在中央。
崔護笑了一聲,朝廣武帝道:“親家公如何要這樣動怒?同樣是嫁公主,怎么就不能嫁錦城長公主?當年火燒公主府后,我們家阿墨可是已經獲得您的同意,把這兒媳婦娶回來的。怎么,到現在,只是做個儀式了,您卻要反悔不成?”
眾人不由竊竊私語,正是這個道理,當年崔王爺無論如何都要娶到錦城長公主,就算大家以為錦城長公主死了,仍是深情不已,非要長公主以崔家媳婦的名義下葬。更不要說之前,大家也都默認下嫁的是長公主,怎么皇上今天非要反悔?
廣武帝的臉上閃過一陣惱怒,他也是沒想到,崔墨竟然單刀匹馬地就把錦城搶了過來,一時間暗恨監禁錦城的將領不中用。那將領倒在血泊之中,口不能言,手不能書,若是知道了廣武帝的這番埋怨,可是要叫屈。
“崔墨抗旨是事實!他當時求娶的是死掉的錦城,怎么能和今日活生生的錦城相提并論!”
崔墨在下面冷眼看著廣武帝強詞奪理。
崔護作為崔墨的父親,覺得很有必要為兒子爭取一下:“但凡和親家公沒有談成的,無非是交換的價碼還不夠。之前,我兒以棄齊投梁的條件,換得我兒媳墓碑上的‘吾妻’二字。現在,便是在我兒媳的生名前多加‘崔氏’兩個字。要么,以我永遠不為他國所用攻打大梁,為籌碼,換‘崔氏錦城’這個名字?”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兵部尚書面上一喜,直愣愣地看著廣武帝,一心想讓他答應。若是崔護答應永不站在大梁的對立面,那他大梁還不是怎么橫怎么來?
“父親!”實在沒想到父親能為自己做到這一步,崔墨紅著眼喚了一聲,崔護朝他安撫性的笑笑,讓他別傻。他本來就不打算再入沙場,就算是要再戰,也絕不會對付溫婉的母國,這個條件說出來,只是震懾震懾廣武帝,讓他別這樣不知好歹。
錦城對著這個父皇已經心灰意冷,看著廣武帝略有些松動的表情,錦城忽然才發現,在廣武帝的眼中,自己只是一件會動物品。能賣個好價錢,自然好;若是溫順,便可把玩幾天;若是張牙舞爪一下,直接丟棄。
他是不是把天下的所有,都當成自己的所有物!
母后也是,她也是,一旦遇上他覺得價值更高的,便可以隨便棄之不顧。他不明白,人心是不會因為對方地位的高貴,而有所動搖。
段慶然偷偷朝廣武帝做了個小動作,廣武帝驀然清醒,絕不能放虎歸山!
“錦城可以嫁給崔墨。但是,”廣武帝深吸一口氣,“兩個人必須一起囚禁公主府,沒有朕的命令誰也不能放他們出來!”
崔護環顧一周,覺得自己的人馬帶的太少,對方經過崔墨剛才一戰,必定是加派人手,暫時還沒有能力帶著兒子兒媳殺出重圍。
到底是已經把兒媳婦搶到手了,于是對著崔墨道:“你且帶著兒媳到公主府上修養幾天,我之后再來看你。”
崔墨明白父親的意思,無聲地點點頭。
崔護便向錦城笑:“兒媳,若是阿墨欺負你,你大可以動手打他。我來給你做主。”
錦城望著崔護,這張臉,她以前恨得不行,日思夜想地要殺掉他。而如今呢?說要做她靠山的,不是自己的父皇,而是別人的父親!
“好。”錦城微微笑了一下,剎那間,春暖花開,清風唯蕩。
“親家公。今日,你也是做的太過一點。這下好,滿天下的人都知道你不喜歡自己的長女和長女婿了。我也不說廢話,阿墨和兒媳留在這里可以,若是他們其中任何一個出了問題,我手下的鐵騎,怎么也要為他們的小主人報仇不是?”
廣武帝惡狠狠地看著崔護,崔護是什么樣的人?從刀山尸海中從容而過的人。又怎么會怕廣武帝,當即鼓開戰場上殺人的氣勢,朝著廣武帝瞪了一眼。
廣武帝這才真真切切地意識到,溫婉曾經喜歡的這個男人,已經強大到他惹不起的地步了。這一刻,廣武帝無比慶幸溫婉已經死去,若果溫婉還在世,一定會被這個不講禮法的莽夫奪走的!
溫婉死了,他們再強勢,也護不了心中所愛之人了!
“朕答應你,絕不取他們性命。”廣武帝總算是開口。
崔護收斂了氣勢,笑瞇瞇地點頭,帶著十個彪形大漢,從千百侍衛中穿過,連眼神都懶得給他們一個。
婚禮草草收場,錦城和崔墨被押送至公主府。
墨玉看著公主和崔王爺漸行漸遠的身影,心中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她忽然覺得就算這個世界無比骯臟,但是公主永遠處于明亮之中,不是嗎?
她忽然想起來,剛才在廳堂中,公主笑盈盈地問誰有紅衣,神態自然柔和,似乎每個字中都蘊藏著芬芳。
她知道公主有多么想嫁給崔墨,而崔墨也擔得起公主這樣想嫁給他。
“你在想什么?”段慶然問。
墨玉似乎沒有注意到和自己說話的是段慶然,神色溫柔,語氣輕快:“公主得償所愿,想必很高興。”
“那你的愿望呢?”段慶然輕聲問。
墨玉想了一下,沒覺得什么不對勁,于是愉快地回答:“愿我兒此生,從無風雨。”
段慶然立馬想起來家中那個長了和自己一樣圓圓眼睛的小子,他覺得,他此生,亦是在墨玉的未來之中的。
寒香則和琉璃一同出去。
“琉璃,你有沒有覺得公主好幸福?”
作為一名土生土長的古人,琉璃覺得這樣的婚禮糟透了,公主沒有穿御賜的鳳冠霞帔,皇上明顯不同意這樁婚事,而滿臉是血的崔王爺看起來更是可怕。
“并……并不覺得。”琉璃小聲地回答了寒香的問題。
寒香眉目彎彎地看了一眼走在外側的刑訓。
公主的故事是宮廷風云類的。崔墨和公主要經歷大風大浪才能終成眷屬。每一步都是大跨步,每一次轉折都是愛與恨的交融。他們的生命中,有生離死別,有傷痛苦難,有天各一方,更有對面相見不相識。不過,他們都經歷得起。崔墨有強健的體魄,和權傾天下的本領;公主有傾國傾城的美貌,亦有決勝千里的決心。只要他們的經歷得起,故事就會越來越好。
而自己和刑訓則要歸為細水長流。她和刑訓從最開始的慢慢相遇,到彼此生出好感,到之后的患得患失,直至今日的甜甜蜜蜜,一切都在慢慢變好。中途穿插些小打小鬧,就偶有這么一次威脅了性命,卻成為推動他們在一起的最大動力。她順利地為刑訓生兒育女,所煩惱的也不過是雞毛算筆的小事。這是她的福氣。
想著,寒香又認真打量了琉璃和趙涵之,他們兩個人之間又算什么呢?
雖然不知道墨玉重生的身份,寒香還是把她和太子之間的故事歸類為虐戀情深。墨玉和太子明明是敵對,卻意外地相互吸引。因為敵對,所以傷害來得鋪天蓋地。寒香無法想象,最開始的時候,墨玉是怎么撐下來的。她記得墨玉出嫁成為太子側妃時的表情,簡直讓人不寒而栗。
而如今,他們也能這樣心平氣和地說說話了。是該時候去看看那位小皇孫,不知道是像墨玉姐姐多一點呢,還是像太子殿下多一點?萬望他的性格,能隨了堅韌不拔的墨玉姐姐才好。
“琉璃,你有沒有一種看到結局的感覺?”寒香問琉璃。
琉璃眨著無辜的眼睛,并聽不懂寒香到底在說些什么。
寒香溫暖地笑笑:如果一切,都在今天大結局,那該多好。
窗戶外,陽光正好,風清云爽,就算是冷了點,心情仍然值得放晴。
就這樣結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