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已經(jīng)忘了有多久沒來這里?也忘了有多久沒見到她的父親。
也許才一個月;也許好幾個月;也許不知不覺都過去整整一年了。
石老爹從分館回來,遠遠看到站在拳館門口的石頭。
這才想起他已經(jīng)快一年沒看到這丫頭了,頓時滿心愧疚與激動的從車上下來:“怎么突然回來?”他一把抱住石頭,拍著她背:“早上還跟你阿姨說你來著。”
石頭在他渾厚的掌力下,真真就差被他拍吐血的掙開他懷抱:“你這是要拍死誰!”
她很是嫌棄的瞪了父親一眼。
石老爹“呵呵”大笑,不以為意的攬過她肩:“選日不如撞日,溫家那小子前幾天剛好回來,你阿姨中午煮了飯招待他們,你這次可要逮準機會,跟他回溫回溫你倆小時候的大好關(guān)系,可別再讓陳家那丫頭得瑟了。”
陳家與溫家都是石家的世交。
溫家生了兩個都是帶把的,陳家則與石家一樣湊對一個“好”字。
兒子沒了,陳家不好拿兒子出來刺激石老爹。
可這女兒……那是天天都掛在嘴邊。
真真恨不得拍成錄像寄給石老爹,讓他瞧瞧,人家家的女兒都是多么多么賢妻良母。
而他家的女兒……
石老爹說多都是淚的把石頭塞進車子,仰頭叫道:“民國,民國……”
民國是石老爹的得意弟子。
不說民國有多替石老爹爭氣的在全國各地拿下無數(shù)獎牌,單單就說他至今還屈身留在石老爹身邊替他打雜拳館的大小事務(wù)這一點,就夠石老爹臉上有光了。
民國聞聲出來:“老爹你叫我。”
“你這不是廢話嘛!”石老爹關(guān)上車門,繞到駕駛座:“下午我要沒過來,你記得盯緊那班臭小子,別讓他再偷懶了。”
民國點頭,余光瞥見車內(nèi)的石頭,愣了下:“丫頭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石頭隔著車窗打招呼。
溫家那小子叫溫廷邇,是溫廷皓的哥哥。比石頭大五歲。
石頭小時候特粘他,大人常常拿她開玩笑:“石家小丫頭你這樣纏著邇邇,是不是準備要嫁給他……石家小丫頭你這樣霸占著邇邇,長大后可一定別忘了對人家邇邇負責(zé)……”
負責(zé)?嫁給他?!一個個腦袋都被大門夾了吧!
那時的石頭不過十來歲,那時的他雖長成少年但終究也只是個比較好欺負的鄰家哥哥。
何況那哥哥初中畢業(yè)后就隨溫父去了美國。
期間是有回來過,卻早已形如陌路。
石頭對他的感覺僅僅只有兒時的那份依賴,還有現(xiàn)在的陌生。
他爹,未免想太多了吧。
石老爹渾然不覺得想太多道:“你溫叔這次回來就不準備再出去了,昨晚我們聊起你,你溫叔雖然還是覺得你跟廷皓那臭小子比較適合,可聽了你溫姨的話,他頓時也覺得廷皓那小子太孤僻死板了,還是邇邇這小子適合你,性子好,脾氣好,待人處事更是一個個的好,絕對符合你找男人的標準……有腦袋,會賺錢,重點還能任你差遣。”
石頭漫不經(jīng)心的聽著,隨口接一句:“溫叔他不是還沒到退休的年紀,不回去……”她頓了頓,不免詫異:“他該不會是把美國那邊的職位給辭了吧?”
石老爹點頭:“你溫叔這兩年的心臟那是一日不如一日,你溫姨覺得他又再在體校當(dāng)任籃球教練這個職位的話,他那條老命遲早會如他所愿的為籃球而生為籃球而死。”
老一輩的信念,石頭無暇顧及:“那真真委屈溫叔了,籃球打不成就算了,現(xiàn)在連教練都當(dāng)不成了。老爹,你有時間可一定要多陪陪他,逗逗小鳥,下下圍棋,要不彈彈珠也信,千萬別讓他一時想不開的抱著籃球殉情……”
“呸!呸呸呸!”石老爹噴石頭一臉口水:“怎么說話了你,就知道學(xué)你哥,沒個正經(jīng)!”
話音剛落,兩人都不由一震。
忽而,又恍若無事。
“要走的人都已經(jīng)走了,該放下的人是時候也該放下了。”石老爹一改先前的傻大個,難得深沉:“不管你哥還是你媽,亦或你爸我,你都不應(yīng)該再繞著那死胡同里鉆。”
石綰強制要離婚的那天,石老爹是沉默的。
她說簽,他就簽。她說要帶走她,他就讓她帶走她。
石拓死掉的那天,石老爹依然是沉默的。
警察說什么,他信什么。
警察要配合什么,他就配合什么。
即便面對石頭的怨恨,他依舊選擇沉默。
如此沉默的他,沒想到會突然跟石頭說起這番話?
她一時不習(xí)慣的避開他眼,別扭望向車外:“誰鉆了,我不過是看著你們煩而已。”
石老爹看了她一眼,自家閨女的脾氣他又怎會不懂。
罷了,罷了。
她愛什么時候想通就什么時候通吧。
石老爹跟石綰離婚后,他就把原本的家給了石綰,在市中心買了一套公寓。
石頭跟著石老爹進門,門里一片和樂融融。
夏雨,石頭的繼母。
她正拉著女兒的手,眉開眼笑:“是啊,我們家悅悅就是太安靜了,不像丫頭那樣愛鬧。跟得了多動癥似得,石阡每每提起這丫頭都是又愛又惱,這要嫁不出去可該怎么辦?”
“怎么會呢?”溫姨向著石頭:“我聽皓子說,那丫頭現(xiàn)在可搶手了。只是那孩子從小就少了根筋,不大熱衷情情愛愛這種事。邇邇……你這會可要下苦心了。”
溫姨美眸一轉(zhuǎn),卻被出現(xiàn)在溫廷邇身后的石頭給吸了目光:“丫頭?”
她驚喜的朝她揮手:“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快!過來給溫姨瞧瞧。”
夏雨一震,轉(zhuǎn)眼比見到親女兒還激動的從沙發(fā)里站起:“丫頭,你可總算是回來了,都把姨想壞了。”她戲做全套的走到石頭面前,抓著她肩膀一臉心疼:“這才多久沒見,怎么又瘦一大圈了?”扭頭,狠狠拍了石老爹一個肩膀:“你看你,成天就懂得跑拳館忙分館,丫頭瘦成這樣你都不知道關(guān)心一下!”
石老爹無辜:“這丫頭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找她,添煩啊!”
“阿姨你嚴重了。”石頭不咸不淡的拉開她手。她想當(dāng)灰姑娘里的后媽,石頭可一點都不想當(dāng)灰姑娘的走到溫姨身旁,規(guī)規(guī)矩矩喊了一聲:“溫姨。”
溫姨拉著她坐下,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瞄了一個遍后,這才滿足的捏了她臉蛋一下:“難怪皓子說你搶手,瞧你現(xiàn)在長得連溫姨我都心生嫉妒。”
石頭摸了摸臉:“你這話,我愛聽。”
余光掃到坐在對面的男人,眉目清秀,神色溫淺柔和,石頭霍然有種久違的親和:“耳朵。”她下意識脫口的朝他揮揮手:“好久不見。”
耳朵,是石頭小時候給溫廷邇?nèi)〉木b號。
溫廷邇細細回味著這個綽號,靜靜看著石頭。
藍天白云為背景中的石頭,長發(fā)披肩,五官清美立體。一雙亮亮的眼睛,清澈如……冰?
為什么是清澈如冰?
因為那里除了笑,根本就找不到任何一絲有關(guān)重逢的喜悅?反倒多了幾分尖銳。
讓浮現(xiàn)在他腦海里的女孩,瞬間成了假象。
難辨真假的微微皺起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