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飄飄的感覺漸漸消失了，接踵而來而來的是全身的莫名酸痛，凌夢蝶隱約知道自己的意識最終回到身體里。她慢慢地睜開雙眸看見的是素雅的紗帳，耳邊不再是漫天飛雪，耳邊也沒有那讓人痛不欲生的哭聲，但是她的心仍然未能平靜，她的心還留在那里，難以解脫。在那里她只是一縷意識，既不能說也不能哭，現在終于回到自己的身體里了，一行清淚剎時滑落頰邊。她終于明白了為什么第一次看見鳳九天時會有那股強烈的熟悉感，好像他們已經認識了很久很久。

“你終于醒了！”耳邊傳來驚喜的聲音，夾雜著疲倦的沙啞嗓音。她微微側頭，便看見了一張下巴長滿了胡渣，滿臉倦容的俊臉，雙眸熬得通紅通紅的，顯然有很多的時間沒有入眠，龍傲天，眼淚未曾停下，但是她卻真的笑了，還好終于回來了，他們也在，還有什么好哭呢？龍傲天輕輕地為她拭去臉上的淚水，滿帶微微中流露出濃濃的寵溺與淡淡的責備，“夢蝶，為什么一見我就哭呢？”

凌夢蝶張了張嘴，發出了干澀的聲音，龍傲天即時會意，快速起身到桌邊倒了一杯水溫柔地抬起她的頭讓她喝下，凌夢蝶這才感覺到喉嚨舒服了一些。

“還要不要？”龍傲天有點擔憂地看了看她。

凌夢蝶微微搖了搖頭，突然瞥見床邊還有一個低垂著頭的人，那人看起來面色蒼白的嚇人，臉上布滿疲憊之色，虛弱到快不行了，仿佛只要輕輕一碰就會倒下來一般。唯有那么好看的大眼睛，雖然赤紅至極，但在看見她醒來的那一刻瞬間爛若星辰，看見她轉過來看他，雙眸里又多了深深的愧疚和懊悔。

凌夢蝶看了大半天，才認出他，老天爺啊！他竟然是莫言？但是，他為什么會變成這個樣子？好像熬了幾個夜晚又沒吃沒喝似的。凌夢蝶在龍傲天的幫助下慢慢地坐起來靠在床頭邊，這才看清楚莫言是跪在她的床前。

看著她那疑惑百解又帶著吃驚的表情，龍傲天無奈地解釋道：“你啊！再不醒來，他就真的要跪死在你的床前了。”

“他為何要這樣？莫言，你快起來……”她說完欲伸手去拉他，怎料這一動竟然牽扯了背后的傷口，痛得她悶哼了出聲。

龍傲天連忙把她扶好，讓她重新躺回，莫言也不由得一陣緊張，眉頭蹙得更緊了，凌夢蝶絲毫也不在意這些，只是拉著龍傲天的衣袖追問，“為什么他要跪……，龍龍你先把他扶起來吧！”凌夢蝶前半句話還未問完就先行想起來了，而且對于龍傲天的的稱呼也不再那么扭捏了，現在的他不再是一國之君，她喜歡隨便怎樣叫就怎樣叫，何況就算在他還是的時候，她不也這樣叫過他嗎？

龍傲天微微頷首，對著莫言道：“你還是先起來吧！我不是也說過，她一定不會責怪你嗎？”凌夢蝶也微微頷首，有點無奈地道：“對啊！這不是你的錯，雖然我不知道你與他……有什么過節，現在我已經代他受了，你也不用內疚，現在反而變成我內疚了，未能讓你報仇雪恨。”

“成……凌姑娘說話嚴重了，是莫言的過失，誤傷了姑娘，實在罪該萬死。”莫言微微一怔，搖了搖頭，無意中傷了她，他不知道自己有多自責，如果不是主子的勸阻讓他等她醒來再親自處罰，他大概已經當場以死謝罪了。

凌夢蝶看見他臉上那表情帶著深深的刺痛，那是一種難以說清的表情，那是一個沉陷泥潭的表情，不管他如何掙扎也只會越陷越深，唯一解救他的就只有她，但是她真的從來也沒有怪過他啊！對付莫言這種呆板的人，和他說理是行不通的，唯有使出殺手锏來。她突然把手放在胸前，另一手放在唇邊咳了起來，隱約看見有血絲咳出來，看得一旁的龍傲天和莫言緊張到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不停地追問她究竟怎樣了？凌夢蝶特意讓莫言看見自己唇邊的血絲，斷斷續續地道：“我都已經說了不怪你了，讓你起來，你是不是有意激我，要把我氣死才起來？”其實凌夢蝶剛才也不是裝出來的，傷在背部又直中的肺腑，偶然咳嗽幾聲，咳出血來也是再正常的事！

莫言那一向以來冷若冰霜的臉首次出現了驚慌，“不是！不是！……”說完就想掙扎著起來，無奈的是已經跪了六天的腿已經毫無知覺了，這一站差點兒又要倒下來。

凌夢蝶一看他如此心里又痛又慚愧，她從來都把莫言當自己人來看的，而她是心甘情愿替鳳九天受傷的，莫言沒有因為她愛著他的仇人而傷害她已經不錯了，現在反而因誤傷了她在這里跪成這副模樣，他這樣做真的不知讓她如何自處，如何面對他？

幸好龍傲天手疾眼快地扶住了他，把他安置在旁邊的椅子上，望著莫言無比真誠地道：“你要為你的養父報仇并不是你的錯，而她卻是心甘情愿為鳳九天受傷的也與你無關，所以，你也不用再自責了，就算真的有錯，你已經跪了六天六夜了，有什么錯也已經可以一筆勾銷了。”

凌夢蝶微微地點了點頭，非常贊同龍傲天的說話，想不到把他事情看得如此透切。莫言雙眸望著那個極力對他點頭的某人，最終妥協，坐在椅子上慢慢地安靜下來，只是眼睛依然帶著深深的歉疚與自責，令凌夢蝶無語問蒼天。

事情到這里總算告一段落了，凌夢蝶這才開始打量了四周，是一間極為簡陋的小房間，除了這張床，就只有一張桌子和幾把椅子，窗戶全部關上了，看不見外面的景色，不過隱約聽見……海浪拍打的聲音……

龍傲天從另一間相連的隔間端來了兩碗白粥，淡淡的清香飄進凌夢蝶的鼻子里，這時凌夢蝶才感覺到自己的肚子在大鬧空城計，他把一碗粥放在莫言身旁的桌子上，讓莫言有一種既惶恐又有點受寵若驚。龍傲天坐到床頭，把一勺白粥輕輕吹涼了才送到她的唇邊，又想起在皇宮里與她的一幕幕，現在回想起來，這些感覺全都改變了，就好像已歷盡一生了，他捫心自問，現在還愛她嗎？那個答案當然是毋容置疑的，自己還是愛著她的，但是經過這件事，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希望了，那剩下來的就只能把愛轉化為祝福和寵愛了。只要看見自己所愛的人能夠得到幸福，那也是一種愛的表現，愛不是一種占有，愛也是一種付出。

凌夢蝶喝完粥后，便好奇的詢問；“這里是哪里呢？”

龍傲天有點神秘地道：“這里是海邊，有沒有想起這是哪里呢？”

“那座小房子！”凌夢蝶驚喜地道，“怪不得我總感覺到那么熟悉，你是不是重新又報置過？”原本的家具也是破爛不堪的，也沒有那么干凈整潔。

龍傲天點了點頭，聲音突然沉重下來，“當天把你救出來時太過匆忙，也想不出什么安全的地方，突然想到這里，這里人跡罕少，其他人又不知，因此才會來到這里，后來，……后來望風樓的人大肆追尋你的下落，我本來還擔心會讓他們找到，幸好他們一直也未找到這里，現在我們還在前來的半路中救了一位姑娘，那姑娘竟然是神醫賽華佗的傳人，她為了報答我們的救命之恩，治好了你的傷，才離開了。”

聞言，凌夢蝶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他還在找她嗎？現在她已經知道了他與自己的關系，她又應該如何做呢？難不成還要等待來世嗎？不，如果要等到來世，她想自己的這一世一定會瘋了，她怎能還要錯過他呢？但是……她下意識伸手摸了摸有點隆起的肚腹，這個孩子又該怎么辦呢？他會接受他嗎？

“回神了！”龍傲天的聲音拉回了她那神游在外的思緒，她不經意地問：“我昏迷有多久了？”

“已經六天了！”

凌夢蝶聞言微微一驚，看著他那滿臉疲憊的臉容，“那，……那你就這樣衣不解帶地照顧了我六天？”

龍傲天有點別扭地道，“其實我也沒能做些什么，都是那位姑娘照顧你的，我只是在一旁幫著而已！”

“傲天你還要想再幫我多少次呢？我不能回報你什么的？”凌夢蝶有點愧疚地道抱著他道。

“夢蝶，你不用為此而內疚！”龍傲天似看透她的心思道：“愛一個人，就會全心全意地想為她做任何事，不求回報，也不計較付出，你如果有這樣的想法，反而會讓我很難過，雖然你不能接受我，但請你給我一個靠近你的機會，好不好？”

面對這樣的龍傲天，話已經說到這里了，他也已經做到這個地步，如果自己再有什么，也會遭天打雷劈了。兩人一時之間沉默無語，莫言也只是坐在椅子上，手里捧著粥也沒有要吃的意思，一時之間狹窄的小房間便得沉寂下來，只剩下屋外浪花拍打岸邊的響聲，海未枯，石未爛，就永不休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