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城兩個主要街道上,車輪悶響,馬鞭轟鳴,人心如同顛簸的馬車一般,難以平靜。
林老侯爺帶著家眷方一踏進大門,便收到了千歲府派人來訪的消息。
林家眾人都有些緊張,就連一向玩世不恭的林行之也難得嚴肅了神色。方才在九重司衙門,染欲燼的狠辣讓人印象深刻,眼下,他遣人來侯府,恐怕來意不善。
不過即便心里犯嘀咕,這人卻是不能不見的。林老侯爺讓管家將人請到正廳,來不及回去換衣裳,便匆匆去見來使,足見對染欲燼的重視與忌憚。
林老侯爺走進正廳,見來的是一個身穿藏青袍子的小太監(jiān),心里莫名松了口氣。小太監(jiān)看起來十分年輕,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行事作風不同于九重司的人。
他先是極有禮貌的向林老侯爺問候,然后才開口說明來意,不過卻是要求見林顰兒。
林老侯爺雖有些不耐,還是讓人將林顰兒請了過來。
“公公現(xiàn)在可以說了。”林老侯爺語氣有些生硬。
小太監(jiān)也不在意,對林老侯爺和林顰兒恭敬的開口道:“奴才奉了千歲爺?shù)牧睿貋斫o林女官送賞賜。”
“勞煩公公跑一趟,請公公替本候向千歲爺轉(zhuǎn)達謝意。”
“侯爺客氣了,奴才一定帶到。”
林老侯爺寒暄過后,看了眼兩手空空的小太監(jiān),有些疑慮:“敢問公公,千歲爺?shù)馁p賜何在?”
小太監(jiān)笑容滿面,對林老侯爺?shù)溃骸扒q爺給的賞賜正是奴才,千歲爺特派奴才前來伺候林女官。”
“這…”林老侯爺沒想到,所謂的賞賜竟是送來個大活人,臉色變了變,想要婉拒,林顰兒卻已經(jīng)謝恩收下。
“既然是千歲爺?shù)暮靡猓秋A兒就謝過了。”
林顰兒將小太監(jiān)打發(fā)去水云苑找錦繡,她自己卻站在原地沒有離開。
“跟本候去書房。”林老侯爺怒氣沖沖的看著林顰兒,甩袖而去,林顰兒看了看林老侯爺?shù)谋秤埃蟛礁稀?/p>
“跪下。”林老侯爺怒拍桌案,公文被震的四散開來。
林顰兒緩緩跪下,平靜的看著盛怒的林老侯爺。
見林顰兒如此態(tài)度,林老侯爺更加生氣,揚起手掌打算刮在林顰兒臉上。
林顰兒自然不會任他責打,急忙開口阻止:“祖父請息怒,還請祖父明示,顰兒到底做錯了什么。”
林老侯爺冷哼一聲,放下手,冷冷的看著林顰兒:“是誰叫你擅作主張收下人?你有沒有把本候這個祖父放在眼里。”
林顰兒淡定的看著林老侯爺:“顰兒沒有把您放在眼里…”
此言一出,林老侯爺?shù)哪樕⒖剃幍臑踉票稳諛樱N藏著令人恐懼的狂風暴雨。
然后,便聽林顰兒又道:“因為顰兒把您放在心里尊敬。”
見林老侯爺不甚相信,卻軟化了神色,林顰兒繼續(xù)道:“您是侯府的大家長,林家能有今天,全靠您一步一個腳印走出來,所以顰兒敬佩您。方才顰兒并非想要自作主張,只是不想祖父平白得罪九重司。”
“身為林家人,脊梁一定要挺直。染欲燼此次送人過來,意在監(jiān)視林家,你一個小丫頭什么都不懂,竟敢擅自做主,若是林家有什么閃失,本候定不饒你。”林老侯爺橫眉立目,恨鐵不成鋼的鎖著林顰兒。
林顰兒心里嗤笑,面上卻愈發(fā)恭敬:“祖父不要生氣,容顰兒跟您解釋,如果染欲燼鐵了心要跟林家過不去,我們就算拒絕了這次,還有下一次,又或者他以別的手段塞人進來。若如此,還不如我們大方的將人留下,既不得罪他,又可消除他的戒心。
若能讓此人為我們所用,在與染欲燼的博弈中,林家便更有勝算。再者,顰兒覺得,染欲燼現(xiàn)在的當務(wù)之急是調(diào)查刺殺之事,一時半刻還不會對我們林家有什么威脅。”
“哦,這么說,你都是為了林家好?”林老侯爺臉色轉(zhuǎn)晴,看向林顰兒的目光復雜難言,有贊賞,更多的卻是審視與試探。
林顰兒知道,林老侯爺有意試探自己,以林老侯爺縱橫官場多載,不會想不明白這其中的利害。
的確如此,林老侯爺確實有意試探林顰兒,之前寧氏同他說林顰兒的心機,他還不甚相信,直到今日看到她在生辰宴上的表現(xiàn),才覺得,此女不似看起來那些嬌弱單純。
對于林老侯爺?shù)脑囂剑诛A兒早有準備:“顰兒自然是為了林家好,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顰兒此舉也是為了自己好。”
林顰兒這話說的實在,若她一味歌功頌德,林老侯爺未必會相信,像她如此將私心擺在明面上,反而讓人信服。
“如此,本候且問你,身有隱疾的事是不是你在其中動了手腳?”既然林顰兒是個利己的人,這件事極有可能是她擺脫選秀的一種手段。
林顰兒知道,她今日所為必然會引起林老侯爺對前事的懷疑,不過她并不驚慌,因為他沒有證據(jù),何況,她早有說辭。
“顰兒沒那個能力,能做到不留痕跡。”林顰兒直視著林老侯爺?shù)难劬Γ瑳]有一絲一毫的慌亂、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