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有人送來這封信給奴婢,說是奴婢的家里送來的。”錦繡拿著一封信,臉色不善的走進來,自從爹娘死后,她家里哪還有什么人。
“打開看看。”林顰兒也覺得蹊蹺。
錦繡十分謹慎,拿著絲帕將信封拆開,把信取了出來。
“五兩銀子已收到,食香樓的糕點甚好,勿念。”若錦一板一眼,聲調平直的將信上的字重復一遍。
繁花在一旁瞪著一雙圓圓的眼睛,驚訝的看著錦繡:“食香樓的糕點貴的很,錦繡姐姐哪來的銀子,可是有什么發財的好路子,也說與我們聽聽,也算不枉咱們姐妹一場。”
錦繡沒好氣的瞪她一眼,皺著眉頭對林顰兒道:“小姐,奴婢家里已沒什么人了,也沒送過什么食香樓的糕點,這會不會是二小姐或三小姐的陰謀?”仿佛怕林顰兒以為她中飽私囊,錦繡急切的解釋道。
錦繡這么一說,繁花等人也不調笑了,紛紛露出警惕神色。
林顰兒將信紙拿在手里,手指摩挲著信紙下角,搖頭笑笑:“你們不必驚慌,這封信是給我的。”
“小姐怎么知道?”繁花好奇的盯著信紙,幾乎把信紙盯出洞來,也沒看出有什么玄機。
林顰兒將信紙放在桌面上,指著右下角一個略微凸起的地方對幾人道:“你們仔細看,這里有一塊凸起,是個月牙形狀。”
“月牙?…是月公子。”錦繡恍然大悟,不過有些地方還是不大明白:“月公子若要送信給小姐,為何假借奴婢名頭,而且這上面說的是什么意思?”
“這便是他細心的地方了。以你的名頭送信,又是家人口吻,即便不小心被人發現也不會有所懷疑。況且,他定是知道你是我的心腹,有何事一定是告知于我,才把信送到你手里。至于這上面的內容,五兩銀子,指代午時,意思就是午時在食香樓見面。”
“月公子真聰明,以這樣的方式約小姐見面,當真隱秘安全。”繁花一臉佩服。
臨了,想起什么,眼底閃著八卦的光芒,小心翼翼的發問:“小姐,您和月公子…?”
其他三人雖不說話,眼神卻默默飄向這邊。林顰兒無奈的笑笑,點點頭。
幾人立馬像得了重大秘密般,眼睛不錯的看著林顰兒。
林顰兒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臉:“這么看我做什么,我臉上有東西?”
繁花連連搖頭:“不是,只是沒想到小姐您和月公子…小姐,您不知道,風月公子可是長寧城的小姐們最想嫁的人之一。”
“哦?看來花兒知道的不少,莫不是花兒也想嫁他,說出來,本小姐興許替你說和說和。”
繁花臊的臉一紅,沖著林顰兒抱怨:“小姐越來越會擠兌人了,人家好心替您擔心,您倒好,笑話起人來了。”
“好好好,是我的不是,你倒是說說月風吟怎么就成了小姐們的心頭好了。”
繁花見林顰兒發問,掩飾不住興奮,神神叨叨的小聲開口。
“小姐可知月公子風月公子的名頭是怎么來的?”
林顰兒未待說話,錦繡便不耐煩的推她一推:“行了,小姐面前也敢賣關子,還不快說。”
繁花也不惱,笑呵呵道來:“據說三年前,威遠將軍的公子立小將策馬入京,在玄青大街差點撞到一個小孩,是青樓的一個姑娘將孩子救下,卻因此驚了立小將的馬。立小將一怒之下竟將那姑娘打死。因著威遠將軍戰功赫赫,竟無人敢為那姑娘主持公道,月公子當時正好路過,看到姑娘的慘狀,一陣唏噓。
據說當年月公子親手將她埋葬,回府后輾轉難安,遂寫了一篇祭文祭奠芳魂,還將威遠將軍之子狠狠諷刺了一番。奴婢聽人說過,其中有兩句是…。”
繁花想了半晌,眼前一亮:“奴婢想起來了,是‘公子王孫,何將人命作紙薄?風月之姬,誰憐義氣似花落!’聽說月公子的祭文足足有兩大篇,讓人聽之落淚。
月公子因為這兩句祭文得了風月公子的雅號,從此聞名長寧,據說,威遠將軍讀了月公子的祭文之后大為震動,將他兒子打了二十軍棍,并親自帶他去姑娘墳前磕頭賠罪。”
故事落幕,眾人久久不語,繁花講述的惟妙惟肖,讓人仿佛親眼看到一般。
“人人都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卻沒想到青樓之中也有這樣善良勇敢的女子。”流年不禁有些感嘆。
“仗義每多屠狗輩,歡場盡是義氣姬。”
林顰兒感嘆一聲,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的兩世。
上一世,她是被母親拋棄的孤兒。聽聞她的母親被人欺騙,未婚先孕,無奈之下只得將她送到孤兒院。
弱肉強食是社會不可避免的現象,即便是孩子之間,亦是如此。那是個閉塞的小鎮,物質、思想都比較落后。
在那里,她常被比她大的孩子搶食,被他們當馬騎在身上。為了生存,她被那些大孩子差遣,由他們呼來喝去,卻仍擺脫不了被打的厄運。
就這樣長到了十四歲,她被一個大男孩帶到偏僻小巷,她以為如同往常一般,有什么任務交待他,卻不曾想,那個十七歲的少年,因不知從何處看到色情錄像帶,竟想在她身上嘗試。
那一天,正值秋分,大片的火燒云映紅了她的眼睛,她抄起地上殘缺的紅磚,拍向了少年的頭部。
鮮血飛濺,少年的瞳孔在她瘋狂的眼瞳中失去焦距。
不是沒有害怕的,但更多的是抑制不住的興奮。她沒有想到那一下會要了他的命,可是當事情發生了,她反倒有些輕松。
如果他不死,死的便會是她。
少年被發現的時候,身體已經僵硬。因為是無父無母的人,警察調查了幾天,沒有頭緒,便擱下不提。
十六歲那年,她被一對城市里來的夫婦相中。那對夫婦以兩千塊錢的代價,將她買走。兩千塊,是她不敢想象的數字,后來去了城里,她才知道,在那里,一個漂亮的包包便遠遠超過兩千,而她,還不敵一個拎包。
好在那對夫婦對她確實很好,給她美味的食物,漂亮的衣服,將她當作自己親生女兒一樣,直到她看到他們的傻兒子。
說他傻,卻也不確切,他只是智力停留在兒時,更為單純而已。不過饒是如此,又有哪個女孩子愿意將未來寄托在他身上。
那對夫婦告訴她,他們將她買來,提供給她最好的一切,是因為她會是他們未來的兒媳婦。
那一刻,林顰兒溫熱的心突然變得冰涼甚至堅硬起來。也是那時,她明白了,這世上沒有什么是白得的。
她并不怨恨,相反,她更能心安理得的享受一切良好的待遇,因為那是她用一己之身換來的報酬。
她廢寢忘食,用了三年時間,順利通過名牌大學考試。夫婦兩很高興,對她愈發和善,幾乎有求必應。
二十歲這年,訂婚宴前夕,她為了救她的‘未婚夫’,被一輛大汽車撞飛,結束了半生苦厄。
被撞飛的那一刻,她并不害怕,反而覺得是種解脫。她以一條命償還了這些年的養育,她不欠人恩情。
可是一睜眼,她又回到了以往看人臉色,小心翼翼的生活。
她每日下地勞作,勤勤懇懇,小意伺候,終于成功討好了馬管事,過上了相對輕松的日子。
只可惜,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馬管事的兒子覬覦她和錦繡,她不得已只能重新燃起熱血,做回深秋殘陽下的那個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