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走,外面商隊的兄弟因不知屋里發(fā)生了什么,便有些摸不著頭腦,一時之間議論紛紛,岳釗等人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這時,梁景瀟和向容易兩個人偷偷交換了個眼色,桃子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卻不知是什么意思,心里頓如十五個吊桶打水一般,她使勁向她師父使眼色,可是容易卻看不見似的,也或許是視而不見,這令桃子愈發(fā)不安。
她很怕他們決定硬碰硬殺出一條血路,她覺得這對他二人而言并非不可行,可是她又該怎么辦呢?如果她跟著跑,只怕還沒出門就死在亂刀之下了,若她不跑,恐怕也是個死,可是如果他們要束手就擒,似乎也不是個辦法,桃子如被熱鍋煎著一般,心急火燎又無能為力。
突然,梁景瀟說話了,他說道:“都歇一歇吧,縱使要將我們千刀萬剮,也聽我說兩句話可好。”
“鐵證如山,你有什么好說的!”
梁景瀟又打開他的扇子扇了兩下,說道:“鐵證如山也不錯,所以這個罪名我暫且認下了。”
岳釗笑一聲,道:“哼,算你們識相。”
“等一下,我是說,我承認我的確去過羅大海的房里,也偷了這個盒子,只是我卻并沒有殺他。”
“一派胡言,那你去他房里干什么!”
“隨便逛逛。”
“那這盒子又為什么在你手里!”
“好看。”
“一派胡言!滿嘴謊言!”
“為何不信,我梁景瀟人稱芳心妙手,最愛的就是這些胭脂水粉首飾盒子,這一點全江湖都能給我作證,我只是覺得這盒子好看,向他借來玩玩,何用要了他性命?”梁景瀟狡黠地一笑,“莫不是,這盒子里有什么別的玄機?”
“哼,你不必揣著明白裝糊涂,我們都知道這盒子里是什么東西,是西林逆黨的名單。”岳釗指著容易說道,“你,若不是知道羅大海手里有西林叛黨名單怎么會幫他找小妾,大家都不是傻子,索性攤開來說,你我都是沖著那份名單來的,羅大海事先已經(jīng)決定要將名單交給我,可是現(xiàn)在羅大海死了,那份名單不見了,卻又恰好在你們這里發(fā)現(xiàn),不是你們干的還能是誰!”
岳釗說完惡狠狠地盯著他們,容易卻不為所動,說道:“既然話說到這個份上,那我們明人不說暗話,岳統(tǒng)領(lǐng)從剛才就格外激動,該不會那名單里有什么不敢見人的東西。”
“你休得血口噴人!”岳釗說道,“既然這么說,你把那名單交出來,我們來看一看到底是誰見不得人!”
容易卻笑了:“岳統(tǒng)領(lǐng)這話說得高妙,你明知道盒子沒有鑰匙根本打不開,卻讓我交出名單,那我若交不出來便是心里有鬼了?可是西林黨之事圣上是下了諭旨的,你找鑰匙,我找名單,面圣之前誰也不能打開名單。方才你口口聲聲說你我同為名單而來,我為名單而來名正言順,你又憑什么為名單而來,又憑什么允許羅大海私自將名單給你,且不說我手里這個名單盒子是假的,即便我手里有真的名單盒子,又憑什么交給你?”
“你說得輕巧,既然你光明正大找名單盒子,又何必派他偷偷摸摸的去?讓我看分明他偷偷盜取名單,卻被羅大海發(fā)現(xiàn)了,索性殺人滅口!不管你們到底有什么陰謀,殺人這一項罪狀是逃不掉的!”
梁景瀟沉默了,臉色變得異常凝重,良久才說道:“你這個人,你傻我不怪你,你不懂事我也大人不計小人過,但是你質(zhì)疑我的職業(yè)素養(yǎng),這我就不能忍。”他突然話鋒一轉(zhuǎn),“你的腰牌呢?”
岳釗愣了愣才明白他是在跟自己講話,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腰牌果然不見了。
“這個是嗎?”梁景瀟甩著手里的銅牌子,一臉諷刺,不僅岳釗自己不知道他的腰牌何時丟的,在場的人沒有一個知道梁景瀟是怎么在眾目睽睽之下拿到岳釗的腰牌的,桃子愣愣的,想起剛才自己只因他那一手開鎖的本領(lǐng)就大驚小怪實在是太小看她這位二師兄了,所謂神偷,那絕不是她這種層次的偷所能夠企及的。
“別說是你的腰牌,就算是你的媳婦兒,只要我想偷也沒有偷不到的,何用先要了你性命再同她睡覺呢。”這才冷笑著把腰牌扔還給岳釗。
岳釗氣得恨不得咬碎自己滿口的牙,提刀就要砍。那刀勢極猛,桃子站在五步開外竟能感到刀風(fēng)沖到自己臉上,嚇得連連倒退,她倒退的時候忽然覺得有個什么東西從眼前飛過去了,只聽到一聲脆響,然后岳釗的刀就偏離了方向一刀便將桌子劈成兩半,地上還有兩節(jié)斷了的金釵。
容易慢條斯理地上前一步說道:“以子之釵攻子之刃,岳大人莫怪。”
岳釗面目猙獰地質(zhì)問:“老夫逮捕這個殺人犯,你也要阻攔嗎,難不成你是他的同黨?”
“豈敢,只是殺人犯這三個字說得為時過早,至于同黨,我們顯然都是影殺,心向圣上自然是同黨,按說岳大人也該算同黨,只是不知道岳大人究竟心向何方。”
岳釗冷著臉說:“影殺暗衛(wèi)同屬御前近衛(wèi),自然是心向圣上。”
“既然如此,此事牽連重大,依我看不如將疑犯押送回京再交由刑部秉公辦理。”容易又說,“景瀟既是我的人,我自然不便插手,押送疑犯的事便全權(quán)交付于岳大人,想必岳大人定會保證疑犯的安全抵京,絕不會令圣上失望。”
岳釗定定地看了容易好久,終究沒再說什么,而后招來兩個暗衛(wèi)將梁景瀟五花大綁當(dāng)夜就塞進了囚車?yán)铩?/p>
待所有人都退出去了,桃子才長嘆一口氣,癱坐在椅子上,縱然她什么都沒做,卻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了一樣,一動也不想動。
“你還在這里做什么?”
桃子這才反應(yīng)過來,“哦”一聲,“那個。”
“什么?”
“那個西林逆黨的事,我知道了。”桃子吞了一下口水,“我會被滅口嗎?”
“你若是影殺府的人便不會。你是嗎?”
“我是,我當(dāng)然是。”
桃子剛要走又折回來,容易便問她:“又怎么了?”
“如果羅大海不是二師兄殺的,那會不會是那個岳釗干的?我們之前說這盒子是假的,只有可能是有人先我們一步調(diào)換了盒子,岳釗早就知道這盒子里有名單,如果是他的話……”
“有可能,但是沒有證據(jù)。”桃子還想說什么,可是容易打斷了她說道,“去睡吧。”桃子這才悻悻地走了。
桃子躺在床上,久久睡不著,她隱隱覺得自己卷入了一個很麻煩的事情里,手腳都被纏住了似的,不一會兒她仿佛看到朱師父被火燒死了,一會兒又是小刁指著鼻子罵她不講義氣,一會兒又好像回到了小時候,在一條很熟悉的街上,她被人抱著買砂糖餅,轉(zhuǎn)眼之間那人就不見了,她抱著甜餅跌跌撞撞地跑啊跑啊,她覺得自己要去前面追到誰,可是是誰呢?她又仿佛記不清楚,就只是跑啊跑,漸漸地她覺得是再也追不上了,她回不去了,也不知道家在哪……她猛地睜開眼睛看著天花板,原來是夢。
她有點慶幸又有點遺憾,慶幸的是這無望的夢終究只是夢,遺憾的是或許她再追一追就把那人追上了,或許那個人會告訴她家在哪。忽然一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她師父父站在那,她就問:“師父父,你怎么在這?”
“起床了。”
桃子眨眨眼,沒有動。
“把手撒開。”
她反應(yīng)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原來她一直抓著他的袖子,已經(jīng)揉搓的皺巴巴像抹布一樣,還有點濕漉漉的,桃子很尷尬,腦子里反復(fù)著幾個詞上下翻滾:眼淚、鼻涕、口水、眼淚……最好是眼淚吧,她想,起碼那個場面應(yīng)該會好看一些。
“那個……師父父,你怎么會在我屋里呢?”
“你在屋里殺豬似的又哭又鬧,隔著房間都能聽得到,我就來看看。”
“哦……謝謝師父父。”
“嗯,盒子呢?”
“什么盒子?”桃子低著頭搓衣角,聽著沒動靜翻著眼睛偷瞄他。只見他在屋子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東翻翻西找找,似乎是打定主意要把東西找出來,她就不明白了,她昨兒明明是趁亂把盒子收起來的,不應(yīng)該有人看見的。
可是容易直直的看著她,擺明認定了就是她拿的。
她嘆口氣,又笑了,對她師父父說:“你猜我藏哪啦?”
“藏哪了?快拿出來。”
“嘻嘻,”桃子笑著從被褥里刨了個坑,從被子坑里扒拉出來那個假名單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