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晃過了兩個月,這兩個月楚嬌憐倒是老實的很,也沒再在祖父和父親面前提起夏侯殤。卻整個跟便了一個人一樣,除了看書畫畫就是發呆繡花,頂多去家中鋪子里轉轉,看看帳。平時的楚嬌憐可是個心野的,到處玩去,都不愛回家。如今這樣老老實實地,讓一家人都覺得怪異。
玉俏拿著一盤糕點進屋就看見她家小姐又在繡花,說道:“小姐快別繡了,吃塊糕,仔細累壞了眼睛!這糕是玉俏親手做的!是學了當日太后宮中的那個點心的式樣,對了!承王殿下還給取了名字,叫‘羽憐酥’。”
楚嬌憐繡東西的手一停,不由得想起當日在宮中,自己與承王吃著糕點的時光,愜意溫馨。唇角也微微翹了起來。
只嗯了一聲,繼續繡著也不抬頭。玉俏見小姐也不停下,便湊過去看了看花撐子上的圖案,不由得驚訝道:“小姐今日這是要繡香囊?繡的梨花呢,這定是要給十七皇子的!”
楚嬌憐一聽登時紅了臉道:“才不是給他的呢,我只是想到那日梨花好看罷了。”她只是想起那日的梨花,那是他們的初見,一片梨花雪海,煞是美麗。自己便不自覺的便繡了梨花。
玉俏不信,撇嘴說道:“小姐若不是給他的,那為什么是個荷包樣式?以前小姐可是不愛女紅的!最近幾日一直在苦練繡工!玉俏覺得,您就是為了那十七殿下的!”
“什么荷包,你看錯了…”楚嬌憐否認,可是盯著花撐子看了一會又道:“不過看著確實可以繡個荷包…玉俏,你說他上次要了我的手帕是什么意思?”楚嬌憐想起那日的種種,心中悸動。
“能是什么意思,當然是喜歡小姐您了!手帕是什么?那是女兒家的貼身之物,他去討要,一定是喜歡小姐,討了帕子每日拿出來思念小姐用的。”玉俏一邊低頭整理絲線,一邊說道。自家小姐不是第一次招來男子愛慕,得到一個皇子愛慕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兒。
“喜歡我…”那自己究竟喜不喜歡他呢?“玉俏,你知不知道喜歡一個男子是什么感覺?”
玉俏整天跟在自家小姐身邊,自己也沒經歷過什么情愛,哪里懂得。于是想了想答道:“玉俏不知道,但是看那些畫本戲文里寫的,什么…哦對,什么見到了會心中悸動,見不到會日思夜想。那應該就是喜歡了吧?”
楚嬌憐反復推敲這玉俏的話,這些自己好像都有,那就是喜歡了?再看看手中的梨花繡品,“你說,我若是真的繡一個荷包送他,他會不會喜歡?”
“怎會不喜?奴婢說句不中聽的,論繡工,咱們興許是比不了那織局的繡娘,可論心思,那可是獨一無二的!咱們小姐何曾這樣對一個人上心,就算他是皇子,那也要高興地去菩薩那里拜上三拜才行呢!”玉俏自小崇拜她家小姐,覺得小姐就是世上最好的人,誰得了她家小姐的心,那就是幾世修來的福氣!
楚嬌憐被她逗樂了,拍了她一下,說道:“瞎說什么呢,別亂說…”又看了看手中的梨花刺繡,柔聲說道:“若是送他,但愿他會喜歡。”
這兩個月,楚嬌憐只得進宮一次,匆匆的給太后請安太后就讓她出宮去了。出入都有錦繡帶路,諸多宮人追隨。根本沒機會去見他,不知道他過的好不好。張采女的身體可大好了沒有?這會子她把思念都放在這絲線上,繡成香囊給他,他應該會歡喜的吧?可是自己該怎么給她呢?“玉俏,就算我繡了這個,也沒機會送進宮里去啊。”
玉俏想了想道:“小姐莫要擔心,端午即將臨近,皇家要舉辦祭祀大典,往年只有說得上話的嬪妃和皇子們能去的,可前些日子老太爺和老爺不是得到旨意,說是太后對皇帝說,她老了愛熱鬧,把三品以上的官員們都叫上,再把自家的命婦和公子小姐們都叫上,讓她熱鬧熱鬧,陛下已經下旨了。您想想,各家公子小姐都去了,諸皇子哪有留在宮中的道理?到時候,您不是就能見到那十七皇子了?”
楚嬌憐想想也是,想到不日便能見到他,便不禁彎起了嘴角。
此時玉俏卻突然道:“不過小姐,這些日子承王殿下總往咱們府上送畫,都說張先生的畫世間少有,怎么感覺承王殿下多得是呢?”她記得小姐說過,張先生的畫千金難求,如今承王那里那么多,是不是仿造的?
“承王殿下貴為親王,又經常游歷山水,以到處收羅字畫為樂。張先生的畫也不是世間獨有一副,被他找到也不是什么難事。只是,總是收他的東西也是不好,不合禮數的。待明天我去與祖父和父親說,以后莫要再收了。”楚嬌憐扯了扯嘴角,心中有些愧疚。
想起這兩月以來,不得夏侯殤的消息,可夏侯羽承倒是日日往楚府跑,若是還說不知道他的心思,那楚嬌憐就是真的傻子了。可如今,自己愈發覺得自己應該是喜歡夏侯殤的,所以對夏侯羽承,只能敬而遠之了。
玉俏笑了一聲“小姐真的是滿腦子都是十七皇子了,把終日里最愛的張先生的畫都扔腦后了!”其實她總是覺得還是承王殿下好,性子謙和,就算是對待他們這些個下人,也是溫和的笑著。哪里像那十七皇子,對待她家小姐都是冷冷清清的,眼神還怪怪的。
楚嬌憐被她說得臉一紅,扔下花撐子追著她笑鬧著“別跑!看我不撕了你這張臭嘴!”院子里一時間盡是歡聲笑語。
宮中回春苑,張采女身體如今已經大好,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夏侯殤練劍。她的兒子刻苦,沒有師父教導,便偷看皇兄們習武,自己回來苦練,功課也不曾落下分毫。看著自己優秀的兒子,卻因為自己的卑微身份而不得志,愧疚的紅了眼眶。
“母親,您怎么了?別想那么多,兒子會自己為自己爭取的,您放心吧,冷嗎?快回屋去吧,別著涼了。”夏侯殤回頭看到傷心的母親安慰道,身邊的漣漪忙過去溫柔的給他擦汗。
張采女看了看兒子,又看了一眼漣漪。那漣漪是一直跟著殤兒的,殤兒對她也是與旁人不同。如今他又與那楚家千金有些往來,若是傾心楚家小姐也就罷了,若是…她覺得還是要適當提點兒子,想了想說道:“殤兒,娘看你的心思…你若真心,母親看那姑娘對你也有心思,母親高興。可若是…殤兒…”
“母親,你不必說了,我心中有數的。”夏侯殤打斷母親,他心中憤恨,自己并不比任何人差,那些皇兄們,都是些草包,什么都不行只會爭權胡鬧,哪個能比得過他?可礙于身份卑微,他連父皇的面都見不到,跟母親住在這破舊偏僻的院落里受盡欺凌,讓他如何甘心?只要還有希望他一定會爭取。
張采女靜靜的看著兒子,他們娘倆一路受到多少欺辱,如何辛苦才活下來,她心里是知道的。可她也是女人,得不到夫君的寵愛有多可憐凄苦,她的感觸最深。可她的兒子她知道,認定的事情誰都改變不了,不免嘆了一口氣,“楚小姐不比別家,你若不是真心,楚家人不會善罷甘休的。”
夏侯殤忍不住冷哼一聲,冷笑道:“善罷甘休?只怕他日我成就大事,他們家若有異心,我絕對不容!”
張采女不禁大驚失色:“殤兒!萬萬不可!你若是一心得到楚小姐,從而獲得楚家,母親管不了你,想著那楚家姑娘是個妙人,做你的妻子是你的福氣!可是你若是他日要滅了楚家,母親絕對不依!南唐世代皇室與楚家福禍相依,相輔相成,楚家從來沒做過覬覦皇位之事。楚家在天下人眼中都是一代代的忠良!你可不能做出不可挽回之事啊!”
夏侯殤聽著母親的斥責,手撫上額頭,微微有些不耐煩。冷冷道:“母親,此事過于遙遠了。您快別操心了,回屋休息去吧。”
張采女還要說什么,身邊的宮女輕輕碰了她一下。張采女下意識地禁了聲,隨宮女回了房間。
屋內,宮女微微一嘆,開口說道:“夫人,如今十七殿下的心已不似從前,您說話說得太過反而會惹他不快。”
張采女疲憊的閉上雙眸,輕聲道:“素絹,我知殤兒心中的不甘。可再如何不甘,楚小姐是無辜的,他若不喜,卻強行令自己娶她,以殤兒如今瑕疵必報的性子,日后只怕容不下那楚小姐和楚家。楚小姐何其無辜?楚家何其無辜?楚家滿門忠烈,已經爬到了身為人臣的最高之位,享盡榮華富貴和歷代皇帝的寵信。他們沒有那份奪位的心,也犯不上冒天下之大不韙。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南唐豈不被天下恥笑?!邊疆各國還不因著沒了楚家鎮守,都來犯我南唐?”
素絹將被子又為張采女掖了掖,才開口道:“可是夫人現在說什么都沒用。只能祈求上蒼,讓十七皇子真心喜歡上楚小姐才好。”
張采女重重一嘆:“唉…那樣的妙人,喜歡她又有何難?我只怕我兒來日,被權欲蒙了心……”
屋外的夏侯殤靜默了一會,對漣漪道:“兩個月了,只怕當日楚女心中留下的悸動也要消磨殆盡了,我必須要想些法子。”
漣漪想了想道:“殿下,這小女兒家,最受不住的就是輕輕散散的撩撥。您不必多做什么,只需要偶爾提醒提醒楚小姐,點點她的心便萬事無虞了。”
夏侯殤回味著漣漪的話,緩緩重復著:“撩撥?…漣漪,你可經受得住撩撥?”說罷邪魅一笑,攬住了漣漪的腰身。
漣漪臉色微紅,嗔怒的瞟了一眼夏侯殤,便將頭埋在了他的懷里,撒嬌道:“殿下!您就喜歡取笑奴婢!奴婢的心,您還不知道嗎?別人,奴婢自然看不入眼。可是殿下,不必撩撥,奴婢的心就軟成一灘水了呢!”
夏侯殤笑了笑:“是么?一灘水?走,讓我看看一灘水是個什么樣子。”
二人說笑著向內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