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劍安將秦歡的尸體掩埋之后,拖著重傷的身子,往山海城的東城門緩慢走去。卻在離東城門還有一里的地方昏死了過去。
他傷的太重了。
此時天已見亮,估摸著已是卯時。
山海城的東城門大開,幾個巡城的士卒開始巡邏城外。
其中一個四十多歲,膀大腰圓的中年壯漢在巡邏兵卒中特別顯眼。剛出城門,他便發現了城外不遠處躺著一個人。吆喝著領著兄弟們往前一瞧,才知道是個書生打扮的少年郎。
中年壯漢將少年郎翻過了身,看清了他的樣貌。不過他的臉色卻露出了驚慌之色,嘴里嘟囔了句:“怎么會是他?”
……
……
山海城東大街的街尾,有一處宅子。
宅子不大,卻勝在隱蔽。
宅子中門是未上漆的木門,門上的鋪首也是極普通的。推開門,宅子內一眼便可看全。只有一處簡易的屋子。從大門到屋子只需二十步即到。
此刻的屋子,房門緊閉。
屋內裝飾極其簡易,進入屋內最顯眼的便是朝著北窗的床榻。
此刻,床上躺著一個少年郎。
少年郎面容蒼白,俊逸的劍眉緊蹙著。
似乎很難受的樣子。
床邊,一個穿著大唐兵服的壯漢,從一個黑色小巧的盒子里拿出一顆細小圓狀的紅色藥丸,和著水灌入了少年的口中。
“看這幾處傷痕,應該高手的內力所致。到底是誰下了如此重的手?”說話的是守城士兵老鐵,望著躺在床榻上重傷不醒的陳劍安,黝黑的臉上盡是困惑之色。
見陳劍安剛剛服了那顆藥丸,氣色果然好了一些。
“你小子啊,竟然可以活了下來?!媸瞧孥E啊?!?/p>
士兵老鐵的話剛落,陳劍安突然半起身,吐了一口黑褐色的淤血。
深吸了一口氣,陳劍安這才算真正醒了過來。他望著眼前的士兵老鐵,吃驚道:“鐵叔?我怎么會在這里?”
士兵老鐵將陳劍安扶著躺下,微笑道:“身上是不是很疼?……雖說,剛才喂了你顆治內傷的小補丸,可也不是立刻便可以痊愈的?!煨┨上?。”
陳劍安躺在床上,終于有些神采的眸子就這么望著士兵老鐵。
他沒想到一個錚錚鐵骨的漢子,竟然也有柔情的一面。
他受的傷確實很重,說話也提不上勁。
士兵老鐵幫著蓋上被褥,口中關切問道:“究竟是誰打傷你的?”
陳劍安不知如何回答士兵老鐵的問題。
更不知,該不該如實告知。
士兵老鐵摸著陳劍安的額頭,目光真摯道:“相信鐵叔?!?/p>
陳劍安聽后‘嗯’了一聲,還是決定告訴士兵老鐵,于是便將經過娓娓道來。中間省去了自己的大膽猜想。只是將普福山上發現的神秘黑衣人與自衛殺害秦歡的事情說了一遍。
士兵老鐵先是聽到陳劍安說起普福山的神秘黑衣人,臉色突然變得嚴峻起來。后來又聽到他利用計謀,自衛殺死了那個神秘的殺手。臉上又是充滿不敢相信的神色。
終了,士兵老鐵瞇著眼,似乎在思考什么。
一盞茶后。
士兵老鐵又什么也沒說,走出了房間。
士兵老鐵離開房間之后不久,或許是小補丸的藥效發作了,陳劍安感覺自己好了許多。他不禁對士兵老鐵更加好奇了。一個巡城的小小士卒怎么會有如此厲害治療內傷的藥丸?
又想起昨夜并未見到顧思秋的身影,也是她引自己去的普福山。
難道她與那些神秘的黑衣人有關系?
想到這個,陳劍安又搖了搖頭。
他的直覺告訴自己,顧思秋不會害他。
眼下,只有盡快找到她,恐怕才能找到答案。
因此,陳劍安起身,悄悄離開了士兵老鐵的宅子。
陳劍安剛離開宅子不久,士兵老鐵便走進了屋子。他自然是瞧見了陳劍安出了宅子的。
士兵老鐵剛進屋內坐下,便對著后門說了一句:“來了?”
隨后便見一個瞎了一眼的彎背男子推門走了進來。
要是陳劍安還在,一定會認出他便是普福城大牢里的獨眼牢頭。
“老鐵,這么急著找我何事?”
獨眼牢頭說話依然很陰冷。
似乎對著誰都這樣。
士卒老鐵起身上前,低聲道:“老瞎子,咱哥倆躲了五六年了。終究還是躲不過。這是命啊?!?/p>
老瞎子聽了士兵老鐵的話,彎曲的身子輕顫了一下。
士兵老鐵釋然一笑道:“罷了,罷了?!搧淼?,終究要來?!?/p>
老瞎子沉思不語。
老鐵走到窗口,望著窗外的車水馬龍,輕聲問道:“老伙計,你覺得那個書生如何?”
老瞎子百年難遇般綻開了笑容,眼上的傷疤緊湊在一起。更加恐怖了。
臨了,只說了四個字。
“可造之材?!?/p>
老鐵聽后,欣然大笑。
……
……
陳劍安是在城中的迎客來客棧,找到顧思秋的。
當時,俠士裝扮的顧思秋正坐在客棧里,點了一壺溫好的黃酒,一盤醬牛肉,一碟花生米。
桌上,放著兩副碗碟筷子。
似乎,她早就知道陳劍安會來找她。
陳劍安走進客棧時,看到她怡然自得的飲著好酒,吃著好肉,自己卻差些死在那個叫秦歡的手中,心中頓時有了一絲怒氣。
見她桌上備著另一副碗筷,當時還以為顧思秋是在等一位朋友。
直到,顧思秋喊他坐下。
陳劍安才知道她等的便是自己。
陳劍安心里雖然驚訝她會猜到,自己會來找她。可是臉上卻是寵辱不驚,平淡如水。
總不能在一個娘們面前,丟了面子吧。
陳劍安大大咧咧地坐在顧思秋的對面,拿起桌上尚有余溫的黃酒酒壺,并不是給自己或者顧思秋倒上一杯,而是直接灌入口中。喊了聲“這酒真他娘的烈。”
對面的顧思秋冷冷說了一句,“無賴?!?/p>
陳劍安放下酒壺,咬牙道:“顧思秋,我若是無賴,你又是什么?”
顧思秋見陳劍安手捂著胸口,拿起桌上的酒壺給自己倒了一碗,也不在意陳劍安剛才是對嘴喝得。淺淺飲了一口酒,輕聲道:“你受傷了?!?/p>
顧思秋自顧自得拿起自己喝過的酒壺,徑直將壺中的黃酒倒入碗中,然后送入她誘人的口中的這一行徑,令陳劍安當時看著都有些驚呆了。聽到她的問話,陳劍安不禁啞然笑道:“差些死了?!?/p>
顧思秋微微一笑,又輕輕喝了一口碗中的黃酒,“你放心,我不會輕易讓你死的。我說過,你的恩情我還沒還,誰也不能殺你。”
陳劍安臉上布滿狐疑之色,不信道:“可昨夜,我并沒有見到你的身影。而我……的確差些死了?!?/p>
顧思秋輕笑一聲,道:“你現在,不是還活著。”
陳劍安似乎明白了,舉杯道:“既然你在現場,為何不出來救我?”
“我剛才說過,只要你活著就行?!?/p>
顧思秋想了想,補充道:“只是,我真的沒有想到,你竟然可以殺了他?!?/p>
“他是誰?”
“燕國人?!?/p>
“我知道。你知道的,我問的并不是這個?!?/p>
“血殺院,秦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