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一四子特意遠遠多繞了一圈,為了防止狐妖看出他們的目的地。在十幾里地外他們終于甩掉了妖群,
等他們趕到剛才葉織指的地方的時候,葉織已經坐在洞口,慢條斯理地拿死人的衣角擦拭她的紅蓮,好像自己剛才忽然沖到這里,是為了擦劍一樣。
歸一四子從劍上跳下,走近了幾步,便看到洞內兩具尸體,上面傷口干脆利落,顯然是一擊致命。他們有些疑惑,轉頭看向若無其事的葉織,剛想開口詢問發生了什么,卻猜發現葉織身后還藏著另一個小家伙。
那小孩有些蓬頭垢面,眼睛濕漉漉的,虛抱著一個小小的火球在取暖。雖然狼狽,但看他眼神和氣度,絕非尋常人家的孩子。
“是其楦!”他們稍加辨認,便驚喜地喊道——折騰了半天,竟然以如此意料不到的方式完成了師父給他們的任務。
“你沒事吧?餓不餓?冷不冷?”嚴子洄看到這孩子衣衫單薄的樣子,慈悲心大起。“發生了什么,告訴姐姐好不好。”
其楦縮在葉織后面,如同受驚的小獸,無比提防地看著她。
雖然在從前的各種場合里,歸一四子總能夠見到其楦,他們認得這個孩子,可對于其楦來說,他們只是來來往往的眾多哥哥姐姐其中的幾個而已,對他們并沒有什么特殊的印象。
嚴子洄見其楦冷漠的反映,知道他是被嚇得狠了,聲音格外溫柔了七八度:“其楦,姐姐帶你去找你父親,好不好啊?”
其楦這時候看到了嚴子洄四人衣袍上的仙鶴,他哆嗦了一下,五根手指頭捏緊了葉織的袖子,極度恐懼地說:“你們是歸一派的壞人!”
葉織忍不住噗嗤笑了。她身為魔修在江湖上十余年,頭一次被劃分在正義的一方。這種顛倒的立場讓她覺得有些滑稽。
其楦沒有察覺到葉織愉悅的心情,仍舊滿心是針對這四人的氣憤和提防。“他們真的是壞人!”
嚴子洄收回了想要報其楦的手,有些尷尬。
其楦黏得太近了,葉織嫌棄地提著他的后頸子把他拎得遠了些:“別害怕,我在,這些人害不到你。”
可其楦認定歸一派的都是虎狼之輩,又向回挪了些距離,改拽葉織的衣角。葉織一根根把他的小手指掰開,把自己的衣擺從他手里扯出來,說:“你這么害怕他們,就講講歸一派的惡處。我幫你申冤。”
嚴子洄點頭,溫柔地說:“對啊,告訴我們,我們哪里做錯了,好嗎?”
其楦張了張嘴巴,在葉織安撫的眼神中,下定決心對嚴子洄他們四人說:“你……你們的師叔杜行云……”
聽到這個名字,歸一四子對視了一眼,心里有些不妙的感覺升起。
果然,聽得其楦這樣說下去:“杜行云害死了張喜大哥,還把我帶到這里……”
鹿子澗的臉色沉了下去。
他本想,杜行云鬼鬼祟祟,至多是做什么魔教邪法的研究,已經夠讓師門蒙羞了。可沒想到,最近震動江湖的無當派被襲的案子,是和杜行云有關的!
他對道修同胞下毒手,這嚴重程度,可要比自己私自做些暗戳戳的事情要厲害的多。
“你當真?”鹿子澗望著灰頭土臉的無當派少主,再次確認道。他想不到平時嚴肅古板的杜行云,背地里不僅想對自己同門師侄下毒手,還在做這樣卑鄙的事情。這件事如若是真,對歸一派的名聲將是重創。而且肯定會影響到歸一派和無當派的關系。
鹿子澗揉了揉眉心,走近了些,蹲下來對其楦說:“你知道杜行云為什么要綁你么?”
其楦搖頭。
葉織將劍擦拭干凈了,收入劍鞘。從懷中摸出個小包,正是剛才她冒著危險、也要留在狐妖包圍圈里努力搶到的那個小包。杜行云把它疊的方方正正的,非常整潔。
葉織一層層打開布包,里面薄薄的只有一頁紙和幾封信。
那張紙很干凈,但是有很多折痕,可以看出曾經被杜行云翻看過很多次。
最上方上書“狐妖”二字,下面以白描手法畫著一只活靈活現的狐妖,以小一號字跡寫著“五百年以上,可聚死者法力,收為己用。”接著是三行復雜的咒語。
她從來沒聽說過這個咒語。
葉織也非常確定,在此之前,江湖上從未有什么手段,能阻止死者法力渙散的過程。
“……死者法力,收為己用。”葉織重復了一遍,至此,她明白了為什么死人的法力氣息總是環繞在杜行云周圍。“他這是哪里來的東西?”雖然來處可疑,但是這咒語肯定是有效的,因為杜行云死前身上渙散出了不屬于他的六七股法力。
其楦剛剛恢復紅潤的臉色又一下子蒼白了,他瞪大眼睛,緊緊抓住葉織:“前輩,杜行云老賊走之前就是要去找狐妖的妖丹的——難道他想要收走我的法術?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是啊,杜行云為什么要這么做?他身上已經有了三方兒的法力,嚴子洄朋友的法力,現在又要覬覦其楦的法力。
其楦非常委屈地說:“我才剛剛修習道法一年,他取走了我的法力,能對他有多少幫助?”
鹿子澗說:“不,別人的法術,不管是幾十年,都不會對修者有任何益處。”
其楦說:“我記起來了,父親也說過,修道者最忌諱法力駁雜……”
無論是道修,還是魔修,就算修煉的來源不同,但都毫無例外地要千方百計地追求純粹。修者的法術如骨髓,絕對與旁人不容的。
就算克服了人死法力渙散的障礙,接納別人的法力,也只會讓自己更加退步,要想說占便宜長自己功力什么的,那是癡人說夢。
“杜行云為什么要這樣大費周章的?他的目的是什么?”嚴子洄看了看山洞里兩具尸體:“要是留下活口就好了。”
葉織聳聳肩解釋道:“他們離其楦太近,不全力殺了他們,其楦再被綁架就不好了。”
她接著打開了布包里的那幾個信封,上面只寫著“歸一派,杜行云”,并無落款,里面裝著的也都是毫無痕跡的白紙。
葉織皺起眉頭,對著光亮處仔細看了幾眼,確實什么都沒有。
“應該有什么特殊的藥石,處理之后才能顯現字跡。”鹿子澗說:“杜行云的住處肯定有,等我們回山門之后就立刻去找。”
“嗯。”葉織把信封放回小包里,直接交給了鹿子澗。反正她也弄不出來上面的字,交給鹿子澗處理比較好。
“那張紙……咳咳,”方子溪清了清嗓子:“剛才那張紙可以給我看嗎?”
葉織打量了方子溪一眼,他看上去有些緊張,但不像是打算使壞的樣子。于是將那張寫著狐妖妖丹的紙張遞給方子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