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之上,廷尉梁文墨說了對于陰兵一案的判決,夏友勛第一個表示支持,此事也就塵埃落定了。
御史大夫劉宇道:“皇上,臣要彈劾國舅林湘貪污?!?/p>
此話一出,滿朝唏噓,誰不知道御史大夫是舒華公主的人,現在卻彈劾舒華公主的舅舅,一時都沒想明白。
明帝以為自己聽錯了,問道:“你要彈劾誰?”
“國舅林湘?!?/p>
確定自己沒有聽錯,明帝來了興趣:“把奏章拿上來。”
劉宇呈上,元慶下來拿了上去,明帝細細看了一邊,臉色未變,看了看劉宇,把奏折按在桌上。
“劉宇,這些證據,是你自己清查的?”
“不是,這份奏折,是二公主交給臣的?!?/p>
此話一出,眾臣更加唏噓。
昌榮道:“父皇,國舅壽辰,許多大臣出手闊綽,國舅府的壽宴更是奢靡不已,兒臣想,國舅若是只靠朝堂的俸祿,是辦不了那么好的壽宴的,所以,兒臣讓人去查了?!?/p>
溫嫻道:“若是我沒有記錯,御史大夫該是舒華公主一手提拔的吧?!?/p>
劉宇不卑不亢:“四公主說的不錯,但臣應當效忠的是皇上,不能因為舒華公主對臣有提拔之恩就以公謀私?!?/p>
明帝一番思量才道:“既然這樣,廷尉,清查國舅府?!?/p>
梁文墨領旨。下了朝立馬就跑過來把朝堂上的情形一字不漏的告訴我。我倒是悠閑,和云歡種種花,再教他下下棋,興致來了彈上一曲,偶爾食言喝個小酒,悠哉似神仙。
素云小步跑著進來:“公主,皇上來了,快到門口了?!?/p>
云歡一聽見父皇要來,一下子就怕了,可見那次杖責給他吃了多大的苦頭。
“云歡,你躲到我的房里去,不要出來。”
云歡立馬就跑進去了,我整整衣服,隨著素云迎出去。
父皇熱情的有點過了,我還未見完禮就被他一口一個閨女的拉著進去,把帶來的東西一水的擺出來。
我有些奇怪:“父皇這是?”
父皇笑的胡子一抖一抖的,湊到我耳邊,帶著商量的語氣:“那日,父皇打了你,不要在和父皇置氣了?!?/p>
我一下子就明白他的用意了,故意看著天不說話。
父皇有些尷尬,小聲道:“舒華,你看看,父皇把你愛吃的點心都帶來,父皇知道,把你的生辰忘了,禮物呢,父皇也補上。”
父皇都這樣給自己面子了,我也就順這臺階下:“父皇,女兒怎么會怪父皇呢,是女兒知道那日惹父皇動了大怒,害怕父皇見到女兒又生氣,所以不敢去見父皇,還請父皇恕罪。”
話說開了,父皇也就不縮縮撓撓得了,哄著我吃點心,看我心情不錯,把其他人都支走,看著我欲言又止。
我笑道:“父皇是想問御史大夫彈劾國舅的事吧?!?/p>
父皇干咳了幾聲:“你即知道,還不快說,免得父皇以為劉宇背叛了你?!?/p>
我笑了一會兒,才說道:“國舅雖說是我的羽翼,但是不中用的羽翼,若是不趁早鏟除,只會拖累我?!?/p>
父皇不信,很不確定的問我:“所以,你要自斬羽翼?!?/p>
“兒臣不敢欺瞞父皇,國舅貪污受賄乃是事實,兒臣怎能因為他是兒臣的人,就放任這樣一只蛀蟲禍害朝堂?!?/p>
父皇點點頭:“你這話,很是大體啊,不愧是我朝議政公主。”
“兒臣自小便在父皇身邊教養,這些事也都是耳濡目染,不敢辜負父皇教導。”
父皇想明白了,心情很是不錯:“好吧,那朕就給國舅府一個恩賜,若是數目合適,朕會從輕發落的。”
“兒臣多謝父皇?!?/p>
父皇一盞茶都沒有喝完,就離開了。我松了口氣,對于國舅府,我仁至義盡了。
國舅貪污受賄案,早已有昌榮的人盯上,所以梁文墨沒費多大力氣,就證實了所有贓款,涉案官員之多難以想象,昔日滿門榮華的國舅府一朝間抄家下獄。
那日早朝我特意去了。梁文墨呈上奏折:“皇上,所有贓款都已經清查完畢,按律,國舅林湘當斬,其子應流放邊關?!?/p>
父皇輕敲著桌面:“朕聽聞,寧王入京時,帶來的軍隊在城外縱火燒了民屋,是林湘捐了三百萬兩銀子,把那些村民好好安置了,昌榮,是不是?。俊?/p>
昌榮立馬明白當初我為何那么好說話,原來是為了今日打算,但此事大家都知道,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硬著頭皮道:“是的,國舅親自送來了三百萬兩銀子,建了粥棚,蓋了瓦屋,還順便挖了水井,修了水渠?!?/p>
父皇說道:“林湘原籍就是佃戶,雖然貪污了,但心里也算是沒有忘本,也不必施刑罰了,就讓他們回原籍種地去吧?!?/p>
“是?!?/p>
梁文墨一下朝就追上我,急急忙忙的就問:“你是怎么說服林湘那個鐵公雞拿出三百萬兩銀子的?”
我笑了笑:“我拿寧王說事,他想要高攀,自然盡心盡力,只是我沒想到,他會拿出三百萬兩銀子,我原先說的一百萬兩還是往高了說的?!?/p>
梁文墨笑道:“不管怎么說,他也算是積德了,若不是他拿出銀子蓋房挖井,只怕難逃一死了?!?/p>
“他們本是平凡百姓,不該受我拖累,把生死放到這場角逐之中,離開長安,保的性命,算是我答謝吧?!?/p>
梁文墨搖搖頭:“林湘可不會感激了保了他的性命,只會痛恨你沒有保住他的榮華富貴?!?/p>
“隨他吧,以后,陌路不相逢了?!?/p>
到了我的府上,梁文墨指著院子里的花苗問道:“那些要淹死的草是什么?”
我笑起來:“云歡種的花,說來也搞笑,他澆水的時候就會下雨,不澆就不下,他一生氣,就日日弄幾桶水來澆,那花苗都快淹死了。”
梁文墨看看我:“我覺得,皇上也太大驚小怪了,若你以后登基了,總要弄個后宮吧,總不能讓你只有一個駙馬。”
我挑挑眉:“后宮?沒興趣?!?/p>
梁文墨眼中精光一閃:“我認識一個商人,有西域秘制的媚香,你若要,我幫你弄?!?/p>
我黑了臉:“滾?!?/p>
梁文墨被嚇了一跳:“剛剛還好好,怎這么快就翻臉,真是的?!?/p>
我站起來回房:“素云,送客。”
梁文墨很是開心,笑呵呵的就走了。
素云和蒙江咬耳朵:“你說廷尉大人是不是被公主罵傻了,被罵了還這么開心?”
蒙江想了想,給出一個嚴肅的答案:“或許,這是廷尉大人的愛好?!?/p>
下午的陽光有些慵懶,我拎了幾壺酒,讓人支了長梯,爬到屋頂一邊看夕陽一邊喝酒。
云歡吸著鼻子過來,一抬頭就看見屋頂的我,有些生氣:“你又喝酒?你答應我的,不會喝酒的。”
我抱著酒壇,故意罵他:“你屬狗的呀,我都躲這了你還聞得到?!?/p>
云歡眼神一亮:“你怎么知道我屬狗???”
額,我不想搭理他了。
云歡一個輕跳,就來到屋頂,和我坐在一起,真羨慕他們這些一蹦幾丈高的人,不像我,還要撅著屁股爬上來。
云歡一直盯著我笑,我有些臉紅,瞅著他問道:“看什么?”
“看你,你喝酒的樣子很美?!?/p>
我有些害羞,塞了給他一壇酒:“陪我喝。”
云歡興奮的抱著酒壇子就和我撞了一下,很是豪邁的仰頭就喝,不出所料,一口就噴了出來。
我大笑出來:“好喝不?”
云歡吐著舌頭:“不好喝。”
“這是陳年的斷腸酒,酒性極烈,要小口小口的喝?!?/p>
我喝給他看,拿著小酒壇仰頭喝了一口,在嘴里回味了許久,方才慢慢咽下,云歡學著我的樣子,也喝了一口,雖然還是有些難以下咽,臉色卻比剛剛好了許多。
“云歡,你最喜歡做的事,是什么?”
“種花?!?/p>
我伸手彈在他額頭上,“傻,一個大男人,種什么花啊?!?/p>
云歡興許是被打疼了,輕輕揉著額頭:“不種花要干什么?”
“你可以練練武功啊,看看書啊?!?/p>
云歡小心問我:“像梁文墨那樣的嗎?”
我一愣:“怎么這樣說?”
云歡抿著唇,小心翼翼的問:“你是不是喜歡他?”
我一口酒入喉了還被噴出來,把自己嗆得面紅耳赤,止不住的咳起來。
云歡忙給我順氣:“我只是問問,你別激動?!?/p>
我好不容易緩過氣來:“誰告訴你我喜歡他的?”
“我猜的?!?/p>
我抬手又是一記爆栗:“小小年紀瞎猜什么?”
云歡委屈的摸摸自己的頭:“疼,你別打這個地方了?!?/p>
我細細一看,的確紅了,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下手沒個輕重,不打了?!?/p>
云歡厚著臉皮問我:“那你喜歡做什么?”
我用下巴指指夕陽:“看日落?!?/p>
“日落有什么好看的?”
我笑起來:“夕陽最是慵懶平和,是我向往的日子?!?/p>
云歡沒說話,只是一直陪我喝著酒。我有些迷醉,感覺自己輕飄飄的躺在了一個柔軟的地方,懷里還抱著一個很舒服的東西,不對,準確的說是我被一個很溫暖的東西抱著,還有淡淡的香味,我很喜歡,雖然朦朦朧朧間聽到一陣尖叫讓我有些煩躁,所幸這個東西似乎很通人性,我把臉藏了進去,還被裹緊了很多,真是個好東西,等我醒了定要好好看看是什么東西。
這一覺我睡得特別好,頭一次沒有做噩夢,沒有半夜驚醒,我醒的時候,即便床帳還沒有拉起,但能看見屋子里已經很亮很亮了,我伸了個懶腰,手卻觸到一件東西,嚇得我立馬轉頭一看,云歡就睡在我身邊,一只手被我枕著,一只手打在我的腰上,我就靠在他的懷里,顯然我吵醒了他,我就眼睜睜的看著他睜開眼睛,滿眼迷茫的看著我,和我對視了半刻,我們兩個都瘋了,云歡一下子跳下床,我立馬彈跳起來,把自己檢查了一遍,幸好衣服都還在,只不過有些皺皺巴巴,云歡也是一樣,瞌睡都嚇醒了。
我話都說不清了:“你怎么在我床上?”
云歡似乎也忘了自己怎么到了我的床上,一雙眼睛眨巴個不停,我看到床邊一地的酒壇子,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斷腸酒后勁大,往常自己醉了都是蒙江把自己送到房里的,只怕昨晚云歡在,他們也就沒插手,云歡的酒量不好,看來也是醉的不輕,迷迷糊糊的就和自己睡到了一起,想到此處,我真是又羞又急。
云歡見我許久都不說話,小心翼翼的走過來,伸手過來拉我:“小千,你說話啊,你別生氣,我錯了?!?/p>
我當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么,蹲下來抱住自己:“云歡,你先回去吧,我想靜一靜?!?/p>
云歡猶豫了許久,拎著自己的鞋出去,不一會兒,王嬤嬤就進來了,我才知道原來朦朧間聽到的尖叫聲是素云叫的,她們來伺候我起床,結果就看到床邊的鞋子還有帳子里的兩個人影,幸好王嬤嬤來得及時,把她們都打發了出去,還特意交代不許說出去。
我把臉埋在臂彎了,低聲說道:“嬤嬤,我和他睡在一起了。”這話說的我自己都臉紅,覺得自己做了一件特別丟臉的事。
王嬤嬤笑著安慰我:“公主與云公子有婚約,遲早是要做夫妻的人,食同桌寢同榻,不過是醉酒和衣臥了一夜,沒事的?!?/p>
我不信:“當真嗎?”
“自然當真?!?/p>
王嬤嬤都這樣說了,那就是真的沒事,可我心里卻溢滿了羞澀,床上還有睡夢中那種淡淡的香味,云歡抱著我的感覺也還清晰無比,我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去面對他,這一糾結就是好幾天,直到后來我才知道,原來當時云歡也在糾結,為此還被梁文墨騙了,看下面,云歡告訴我的事。
梁文墨看云歡特別不對勁,話不多了,也不往大公主府跑了,逗他也不發脾氣了,自己一坐就是一天,整個人都失魂落魄起來。
梁文墨啃著蘋果靠過去:“云歡,你這是怎么了?”
“沒怎么?”
“你這整天話也不說,花也不種,水也不澆,是在想什么?”
云歡看了看他,小聲問道:“我是男人,要是毀了姑娘家的清白,是不是得負責?”
梁文墨一口蘋果從嘴里掉了下來:“天啊,云歡,沒看出來嘛,你都能毀人家姑娘的清白了?!?/p>
云歡垂著頭不說話,看起來十分后悔。
梁文墨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語重心長的說道:“我很明白你這種心情,把人家姑娘的清白毀了,的確是件壓力很大的事情,既然是男人,那是一定要負責的,你把人家娶回來,給人家個名分?!?/p>
“可是,我沒有功名?!?/p>
梁文墨摟著他肩膀:“這我就不同意了,成家立業成家立業,先成家后立業,你都把人家姑娘的清白毀了,要是不趕快表個態度,回頭人家姑娘想不開尋了短見怎么辦?”
云歡嚇了一跳:“尋短見?”
“是啊,你都把姑娘家最重要的東西毀了,還不給人家個交代,這姑娘定會想不開的?!?/p>
云歡很是糾結:“可我不敢去見她,她都把我趕出來了?!?/p>
梁文墨一挑眉,立馬來了八卦的興趣,沒想到這云歡傻頭傻腦的,還挺有故事的,也不知是毀了哪家姑娘的清白,別是去青樓瀟灑了一趟,回頭娶個青樓女子回來,那我可不得掐死他啊。
梁文墨一副仗義大哥的樣子:“行了,別煩了,我帶你去個好地方,保證讓你想通這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