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yuǎn)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

古珩瑾從未像此刻這般如此真切地理解這句話的含義，但他什么都不能做。垂下眼，他微微后退了半步。

“蘇將軍，請坐。”

察覺到了古珩瑾的客套，蘇淺予只得依言坐下，心中卻感覺兩人相處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但應(yīng)該是什么樣子她自己卻也不清楚。

裊裊茶煙升起，阻擋了蘇淺予探究的視線。

捧起玉白的茶盞，淺啜了一口，蘇淺予由衷贊嘆，“好茶！”

似是月華初現(xiàn)，光耀滿地。蘇淺予因著古珩瑾的笑容晃了晃神，片刻后回神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tài)，情急之下，隨意抓住了一個話題彌補(bǔ)，“聽聞古相成了幾位皇子的夫子？”

笑容依舊，卻帶了兩分涼意，“是，幾位皇子很聰穎。”

敏銳地發(fā)現(xiàn)他似乎有些淡淡的不喜，蘇淺予也止住了追問一二的念頭，端起手中的茶盞，換了話題，“古相邀請淺予前來，不會是為了品茶吧？”

“自然不是，蘇將軍可曾聽說過未離？”

未離，云國大將軍，云皇冷平生的左膀右臂之一，因其用兵如有神助，屢屢獲勝而被云國尊稱為“戰(zhàn)神”。蘇淺予的父親，月國的尚武大將軍蘇延君都在他手下吃過不少虧，蘇淺予自是久聞其名。

“此次出征，云國派出的是另一位將領(lǐng)，因而淺予對未離只聞其名，而未見其人。”

點(diǎn)了點(diǎn)頭，古珩瑾站直了身子，負(fù)手走到亭子邊，聲音清淡得似是和雨聲融為一體。

“那蘇將軍可曾想過，為何以前云國屢屢進(jìn)犯都是派未離出戰(zhàn)，此次卻不然？又為何偏在此時(shí)，月落一族才出現(xiàn)在月國境內(nèi)？”

兩個問題，聲音一個比一個輕，卻無諦于驚雷在蘇淺予耳邊響起。

“云國難道還有別的計(jì)劃？”

微微皺眉，古珩瑾仍舊背對著她，“這只是我的猜測，派過去的探子現(xiàn)在還沒消息，不過我想先去城外的兵營看看。”

“這件事古相和陛下說不是更好嗎？”

“我不想驚動其他人。”一句話，就讓蘇淺予點(diǎn)了頭。二人商量好時(shí)間，蘇淺予就先行回了府。

翌日，蘇淺予剛剛用完早膳，就聽到管家說丞相府派人過來了。理了理身上的輕甲，蘇淺予踱步到了正廳，就見到一個身形挺拔的人站在廳中。猶如一把出鞘的利劍，他神色氣質(zhì)間都帶著所向披靡的鋒芒。

仔細(xì)打量了他許久，蘇淺予才確認(rèn)了眼前這個面容氣質(zhì)都發(fā)生了翻天覆地變化的人正是古珩瑾無疑。指了指一旁的顧南風(fēng)，她的聲音淡淡的，“這是營中新任的百夫長，你以后就跟著他。”

“諾。”

心中挑了挑眉，這是連聲音都變了？蘇淺予面上卻不顯分毫，帶著兩人就出了門，直奔京郊大營而去。

將人丟給了顧南風(fēng)，蘇淺予就似乎忘了他一般，徑直鉆入了主帳之中。確定人都走光了，顧南風(fēng)的神色這才垮了下來，“主子。”

“注意你的表情，周圍沒人并不代表暗處也沒人。”

心神一驚，顧南風(fēng)迅速調(diào)整回了剛剛立功，仍舊意氣風(fēng)發(fā)的百夫長，古珩瑾心中暗暗點(diǎn)頭，“營中情況如何？”

“只發(fā)現(xiàn)了上次的月落一事，不過副將劉燦似乎對公主不滿，屢屢挑事刁難。”

說曹操，曹操到。顧南風(fēng)的話音剛落，就聽到了一陣大笑聲傳來。

“我當(dāng)是誰，原來是公主座下的第一狗腿顧大百夫長啊！”

來人虎背熊腰，腳步極穩(wěn)，可見確實(shí)有幾分武藝傍身。可惜一臉張狂的模樣，令人見之生厭。

“怎生不說話？沒得反駁了吧？哈哈哈……”

做了五六年的店小二，顧南風(fēng)自是忍得這些嘲笑，但想到古珩瑾就在身后站著，他今日卻不想如往日一般再忍下去。

“至少我是憑借自己的本事，而不是仗著自己有個好出身！”

作為營中一人之下的副將，何時(shí)有人敢當(dāng)著他的面如此造次，劉燦心中一惱，就欲出手教訓(xùn)面前的黃毛小子一番。顧南風(fēng)登時(shí)擺出防御的姿態(tài)，然有人的動作卻比他更快，不待他出手，他身后偽裝成普通士兵的古珩瑾就走了出來。

“何需大人出手，小人應(yīng)戰(zhàn)就可以了。”

這句話無異于沸油里澆水，一瞬間火光四濺。

聽到爭執(zhí)的動靜，三人周圍已經(jīng)聚了很多人。見古珩瑾是個面生的，且言語張狂，一時(shí)間軍人骨子里好斗的血性都被激發(fā)了出來。

“小子不錯啊！一會兒別被揍哭就成！”

“老大上啊，弄死他！讓他知道知道你的厲害！”

“是啊，劉哥，這小子眼里都沒你，好好給他個教訓(xùn)！”

有了眾人的起哄，劉燦更是熱血上涌，“小子，你劉爺爺?shù)娜^很硬，我怕不小心把你打死了，咱們還是去找將軍簽個軍令狀吧！”

聽到前半句，顧南風(fēng)的身子抖了抖，心中已經(jīng)給劉燦判了死刑。聽到后半句，他心中卻不禁升起一股同情，人不怕蠢，但蠢到自己挖坑埋了自己就是蠢到家了。不過，他也沒有半分想要提醒劉燦的心情，只是隨著眾人一同往主帳走去。

外間的動靜蘇淺予早已聽到，但因?yàn)閯N曾幾次三番對她的挑釁，她也就由著他去作死。因而在聽完劉燦的要求后，她立刻點(diǎn)頭同意做這個見證。但考慮到劉燦的爹就是兵部尚書，她也擔(dān)心落人口舌，所以在劉古二人去比武場的時(shí)候，她將營內(nèi)一干要員齊齊召來，一同前去。

咚咚咚——

急促的鼓聲傳來，更是讓人熱血沸騰。劉燦看了一眼對面站著的古珩瑾，口中還在撂著狠話，“小子，現(xiàn)在向你劉爺爺跪下磕三個響頭，剛剛的事我就既往不咎，怎么樣？”

話音落，周圍劉燦的附庸們就先開始哈哈大笑。

參將蘇成是蘇府出來的人，見狀有些憂心，“將軍，這……”

“你且看著，無妨。”

鼓音落，古珩瑾并未理會劉燦的話，扔下手中顧南風(fēng)塞過來的劍，聲音一如他現(xiàn)在的樣貌般傲然，“讓你十招，你盡管放馬過來！”

“好生張狂，一會兒死得難看不要怪你劉爺爺！”

話音未落，人就攻了上來。還不是趁人不備的偷襲，古珩瑾嘴角露出一個嘲諷的笑。腳下微動，人就已經(jīng)脫離了攻擊范圍。

一招不成，劉燦再攻。同他拼命三郎的打法不同，古珩瑾一直是游刃有余的輕巧躲避。臺下的人早已看呆，忘了言語。

一片靜默間，古珩瑾突然落下幾個字。

“十招已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