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成和李聞趕來時,就看到古珩瑾躺在床邊的榻上,如身旁的蘇淺予一樣,沉沉睡去。饒是有再多疑問,二人也只能作罷,吩咐了幾個人好好照顧二人,又警告了一番院中仆人,這才離開。
外界如何,古珩瑾不知曉,也并不關心。一片迷蒙間,他本有些渙散的意識漸漸聚攏,眼前的景象也漸漸清晰了起來。他一怔,有些不明白自己怎的就會回到南山來了。
突然一陣笑聲令他側目,半嬌半嗔,不是蘇淺予又是哪個。心中微動,古珩瑾想要抬步過去,卻發現身子輕飄飄的,直接穿過了郁郁蔥蔥的樹木,飛了過去。低下頭,他這才發現自己竟變成了魂體一般的存在。然而無暇顧及身體的狀況,他只覺得眼前的場景分外熟悉。
涼亭中,兩個人影湊在一處說著什么。而不遠處,一道青色的身影正匆匆趕來。正是一年前,蘇家傳書令蘇淺予回去的場景。
薄唇微抿,古珩瑾看著亭中的女孩笑著應下,和涼亭中當時的自己告別。看著蘇淺予遠去的身影,他也驅動意念跟了上去。
“師父,您找我有事兒?”
“予兒,你爹派人來信了,說是想你了。為師想著你這么久沒回過家了,這次就回去看看吧。”
“那……師兄會和我一起嗎?”
聽到此處,古珩瑾的心一疼,少女的聲音里滿是依賴和不舍,但自己當時竟就那么放任她離去,以至于她被一群別有用心的人肆意利用與傷害。
“予兒,你師兄并非月國人,去了只會徒增麻煩。”
“徒兒知道了,那我去和師兄道個別。”
看著蘇淺予離開,古珩瑾也本想離去,卻聽到身后的師父自言自語的聲音,“該來的總是會來的,予兒,師父都是為你好,不要怪師父……”
心中一震,古珩瑾立刻轉身,想要看清他的神情,卻只覺得頭暈目眩,面前的場景支離破碎開來,再有意識,他就出現在了方才的涼亭外。一切如同記憶重現,他看著她對著自己癡纏撒嬌,看著她失落地踏上前往綏京的道路……看著,整個幻境的天變成了詭異的灰色。
古珩瑾知道,真正的變故就是在此刻發生的。
果然,蘇延君下了朝后回到家找到蘇淺予后,就讓她陪同他一起出席宮宴。本想拒絕的蘇淺予在見到父親提及母親時神情哀痛的樣子,最終應承下來。
宮宴一如既往的無聊,古珩瑾注意到蘇淺予昏昏欲睡的樣子。不同于她的放松,古珩瑾自己雖無實體但仍是神情緊繃,不敢放松片刻。不多時,宮宴散去,南宮浩借留蘇延君談事為由,讓蘇淺予先行離去。
古珩瑾跟在蘇淺予身后,眉卻越皺越緊,不安的緊繃感令他苦苦思索究竟哪里出現了疏漏。
突然,眼前一暗,他抬起眼望去,就看到南宮牧含情脈脈望著蘇淺予的樣子。電光火石間,他突然就想起了遺漏之處,既然南宮牧在這里,那離去的君臣的二人一定就在密謀著下蠱之事。不再停留,他直接向著上書房的方向飄了過去。
“延君,你我相識這么多年了,我對你一直是坦誠以待的。”
“陛下怎么突然說這個?”帝王屈尊,以我自稱,蘇延君眉眼間俱是動容。
“我是有件事不知當不當講……”
“陛下但講無妨。”
“唉,其實這事也并不是我命人調查的,而是牧兒那孩子……你也知道,他的母妃就是因為我寵愛太過而遭受無妄之災,生生丟了性命,所以對牧兒我也只能佯裝不喜來保護……但我這心中,對他著實是滿心的愧疚。他年幼時就與你家淺予相遇,上了心,從此竟是將我安排給他的暗衛全派去收集關于淺予的消息,這才發現了一些東西……”
一張寫滿了字的紙被遞了過去,古珩瑾飄了過去,就看到紙上寫著令人難以置信的消息。
“主子親啟:
臣等奉命收集關于蘇小姐的消息,卻查出了她的身世似有問題……臣等幾乎可以斷言,蘇小姐并非上將軍血脈!”
“不可能!這不可能!我不信!我不信!未晚那么愛我,怎么會背叛我!她甚至為了留下我的血脈,不惜犧牲自……”
南宮浩靜靜看著他由癲狂變得靜如死水,嘆息了一聲,“延君,我知道你很難接受……但為了避免后患,還是回家查探一二吧!”
失魂落魄的蘇延君并未留意到,一直諄諄勸誡他的帝王目光中竟是一片冷然。微微躬身,蘇延君也顧不得君臣有別,就轉身出了房門。
古珩瑾卻沒有離開,仍是看著南宮浩。以他對南宮浩的了解,總覺得對方應該還有安排才是。果然,不過盞茶時間,房門被輕聲敲響。
“進來。”
玄衣的內侍一進門就跪在了地上,“陛下,七殿下同蘇小姐在凌鸞殿門前撞在了一處,蘇小姐并未認出殿下來。”
“果然如此。”有些森冷的聲音傳來,令內侍的身子伏得更低了。
“去通知蘇家安排好的人,今天晚上盯仔細了蘇延君,一旦他想滴血驗親,就立刻將凝血粉加進水里!”
凝血粉,上好的療傷藥之一。無色無味,能夠迅速止血,然這樣一種藥放在水中卻可以阻礙血液相融。幾乎在他說出口的一瞬間,古珩瑾就知道了他想做什么。冷冷看了他一眼,古珩瑾立刻飄身離去,回到了蘇淺予的身邊。
接下來的事情,和他設想的一般無二。
蘇延君壓抑著心中的疑問,回到府間才安排了人給蘇淺予煮了一盅加了迷藥的解酒湯,而蘇淺予也毫無防備地就喝了下去。在蘇淺予沉沉睡去后,蘇延君支開了慕白,出現在了蘇淺予的床邊。他目光復雜地看了她許久,仍是取了血。
見狀,蘇延君身旁等候多時的人立刻將一碗清水遞了過去。
果然,血并沒有相融。
古珩瑾看著拿著碗的蘇成,眉心淺淺皺了起來,垂下了眼。隨著真相的一步步揭開,牽扯的人,好似越來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