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太陽，很是犯困偷懶，早早的就要躲進山下，隱沒云層。小樓高高站立的，遮擋住了紅云繚繞的晚霞。
程青青系著圍裙，在屋里穿插著。這樣的生活，乃是她年少時，無法想象，且深惡痛絕的。但是如今，竟然甘之如飴起來。
每日跟孩子們打交道，連帶著她的心，也有幾分童真。周末放假，她便喜歡搗鼓美食，這時候，香氣，已經在院子里飄散了。
曲小川躡手躡腳從門口飄過，卻聽見小孩叫嚷，“媽媽，媽媽，姐姐回來了。”
程青青往院外張望，“帥哥呢！”
曲小川無奈退了回來，“帥哥有約，咱們還是靠邊兒吧，喏，這個給你。”分了一束臘梅，程青青嗅了嗅，“還是你疼我，就在這兒吃飯，你媽走的時候可吩咐了！”
曲小川搖頭，“你就別騙我了，我媽怎么會這么說呢，家里有菜，我自己煮就行了。”如果是曲向南，徐大山說不定就托管了。從小，徐媽媽就訓練女兒的獨立性。
“川，你還跟我見外！”鄰居的熱情，還真是不好拒絕，“不是，我有個同學，不方便。”
“什么同學，不是小鈴鐺么，一起呀，別害羞啊。”
梁實怕不怕羞，曲小川不知道，但她反正覺得不好，所以逃也似的上樓。自己答應的晚飯，怎能假手他人。
回到家，放下花，從門后提了一把小鋤頭，挎上小竹簍。樓后面有一塊塊的地，勤勞的人們種上菜，供應著城市。徐大山只花了很少的錢，租了很大一塊地。
在農村，除了自家一畝三分地，也沒別的可以侍弄了。進城之后，謀生的機會多了，徐大山覺得，還是不能太閑。自家種的菜，都是綠色無公害，吃的放心。
在巷子，正好碰到梁實，他手里還提著東西。
“你拎東西干嘛？”
他把東西丟在背簍里，“第一次來，不好空手，我來背。”
“走吧，去田里摘菜。”
穿過斑駁的分隔墻，走入余暉漸暗的農田里。梁實跟著她，走在狹窄的田壟，亦步亦趨，又好奇地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人的世界，有時候可以很小，就那么方寸之間打轉，幸好的是，他們還向往著外面的世界。“那一邊是承包商的大棚，最外面，是許清河，里面有很多魚蝦。”
曲小川想起了童年，那時候，真是瘋了一般，滿山遍野的跑，下河摸魚，下田抓泥鰍，山上逮兔子，什么都干過。從上初中之后，就仿佛被戴了金箍，逃不出如來佛的五指山了。
“掐豌豆尖，一個節就好了，選嫩點兒的。”她做著示范，別墅區的少爺，不會這樣的農活，要耐心教導。
城里的孩子最基礎的知識還是應該掌握，別鬧出米長在樹上的笑話就好了。
“我知道啊，又不是沒有掐過。”梁實的熟練，讓曲小川很是側目，好不容易有點優越感，被當場擊垮了。他學習成績那么好，又是公子哥，怎么會的鄉下人活計。
“哼，那你說說，這田里，都有些什么？”一不小心蒙對，可不算本事兒。梁實如數家珍，“萵筍，白菜，花菜，芹菜……”
一個不漏，一絲不差，“你怎么知道這么多？”梁實很是欣賞她詫異又佩服的樣子，“你想知道？”
“愛說不說，行了，天都黑了，趕緊拔顆白菜，回去了。”梁實拔了白菜，“過年的時候，你跟我去個地方，就什么都知道了。”
過年，的確不遠了。可是過年，走親訪友，很是忙碌。但這些跟高三的孩子沒什么關系，他們只需要考慮，有多少試題，要參加多少補習班。曲爸對曲小川降低了要求，但也沒有完全放棄，曲向南司職專業家教。
家里很早就實行保二爭一的策略，曲小川的成績，在重點線上左右蕩秋千。蕩飛出去概率很低，但分高一點，選擇多一點。
這個春節要出門，估計很難，“到時候再說吧，不見得有空瞎跑。”
天色完全暗下來，冬天的夜很長，還很冷。梁實用他超長的智能機，開著明晃晃的電筒照路。
這樣的手機，曲小川羨慕了很久，但學校呢，要求家長們不要給孩子配備高端智能機，會影響學習。當然，有錢人家，不在此列。
“你走快點兒！”梁實有些拖拖拉拉的，這可不符合小川的風格。梁實鄭重問道，“叔叔，阿姨都不在家？”
“廢話，他們在的話，我會帶你回去。不過，還是得注意一下，待會兒，你看我的手勢。”別人都好說，就程青青，既是長輩，又是姐姐的，肯定會多關心些。
她小心翼翼地進去院子，卻還是沒能避開程青青的注意，“青青姐，你還沒吃飯呢？”
“沒呢，他爺奶還沒回，你同學呢？”
透過昏沉沉的夜，要找到那一張面孔。“沒，他回去了？”
程青青點頭，“你就在這兒吃唄，瞧，我還炸了你最愛吃的酥肉。”
曲小川忙搖頭，“不了，我電飯煲里還煮著飯呢，你知道的，我媽最討厭浪費，我先上去了。”她一溜煙，跑上了二樓。
這小姑娘的心思難猜，小時候就是如此。等程青青進了門，曲小川吹了個響亮的口哨，然后梁實出來，三兩步上了二樓，低聲道，“我來你家，怎么跟做賊一樣。”
“青青姐呢，八卦之心比較強，沒事兒，也變成有事兒，所以啊，還是避著點兒好。”曲小川開門，梁實這邊已經彎下了腰。
“你干什么？”
“脫鞋啊，進門不用脫鞋么？”還真不用，這老舊房子，掉飛塵的厲害，每天都需要打掃兩遍。
“不用，臟了就掃，沒有那么多講究。”
梁實堅持，“有沒有鞋套，我套個鞋套吧。”
以前周末，都是她打掃的，沒覺的多麻煩。
當然，與對面的別墅沒法比，那里要清理一遍，費時費力費人，得請專業的保潔隊伍，她跟著媽媽客串了幾回，可講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