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蘇立雪雖然是個頑童,但是卻甚有天資,論聰明伶俐比起一般的孩子都要高出一籌,一旦他下了功夫,就會遠遠超過其他人,這一點卻是任東賓和公孫韓萬萬想不到的。公孫韓瞪大了眼睛盯著蘇立雪,本能地還想再騙一騙他,于是打個哈哈說道:“唔,這個,這個好像你不能算是第一個吧……”
秦松在一旁說道:“不對呀,公孫師兄,這幾天我一直在這兒盯著任先生,沒有一個人來背書,我們公子是第一個,錯不了。你們可不許耍賴……唉呀,這幾天覺也沒好好睡,困死我了。”說著,打了大大的一個哈欠。
公孫韓和任東賓面面相覷,最后還是公孫韓干笑了幾聲:“好,好,蘇公子真是了不起,我馬上稟報師父去。”
事到如今,也只有稟報任天廣了。公孫韓陪著任東賓去找任天廣,偏巧他出門去了,到了第二天才回來。兩個人把事情對他一說,任天廣登時變色:“胡鬧,純屬胡鬧!”他一掌拍翻了一只茶碗,指著任東賓的鼻子說道:“你都是五十多歲的人了,居然蠢笨到如此地步!難怪你沒有出頭之日。”這任東賓本是任天廣的一個遠房侄子,不會武功,考了幾十年秀才也沒有考上,聽說任天廣發(fā)達了前來投奔。任天廣見他讀過詩書,便把他留下來專教《武德十三經(jīng)》。現(xiàn)在,他哭喪著臉說:“都是侄兒一時糊涂,才弄出如此事端,如今……如今全憑伯父定奪。”
“你們叫我如何定奪?你們騙了他,他向蘇老爺哭鬧起來,你們?nèi)ソ淮桑 比翁鞆V氣得胡子都快豎起來了:“退一萬步說,便是咱們想帶他去,蘇老爺也不會答應(yīng)。到頭來還不是要怪咱們?”
正在這時,一個家人進來稟報:“蘇老爺府上有人來求見。”任天廣大吃一驚:“蘇世綸這么快就知道了,這可如何答復(fù)?”
只見蘇府內(nèi)一個長隨緩步進屋。任天廣認(rèn)得他,當(dāng)初送蘇立雪來的就是他,當(dāng)下只好笑臉相迎。那長隨坐下,拱拱手說:“任老英雄有禮了,今日小的替我家老爺傳話:老爺聽說公子在貴武館背書得了頭名十分高興,又聽說任老英雄要帶我家公子去見天下武林第一高手,也是十分高興……”
任天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長隨又說了許多蘇世綸嘉許任天廣的話,然后說:“我家老爺讓我問一聲:那位盟主現(xiàn)在住在何處,離揚州有多遠?也不知老英雄何時動身,我家老爺想備上一份禮物,不知是否來得及?”
任天廣忙說:“那位張盟主住在江西境內(nèi),明年五月十七才是他的八十壽誕之日。”
長隨說:“如此算來,還有一年光景,到也不急。在下這便告辭,回去稟報老爺。我家老爺請任老英雄對公子多多費心,嚴(yán)加管束,務(wù)必使其學(xué)有所成。”
任天廣嘴里客氣著,送那長隨出門。他回頭望望公孫韓和任東賓,那二人也望著他,三個人都在想:“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原來,這蘇立雪雖然是個頑童,但心計卻也頗多。他背書得了第一名之后,立刻就想到父親和奶奶會不會讓他出門,于是,從任東賓那里出來,就立刻帶著小廝秦松回家。平日里都是家里在浣日之時派人來接,今天,他自己雇了一乘小轎直接回家。回家后,他先找奶奶,倒把老太太嚇了一跳。蘇立雪先說自己背書得了第一名,把老太太喜得眉開眼笑,然后,他又問奶奶給什么獎賞,老太太自然說要什么給什么。蘇立雪說奶奶不許反悔,老太太說不反悔,這時,蘇立雪才說出要去見武林第一高手的事。老太太一怔,猶豫起來。蘇立雪立時撒潑哭鬧起來,這是他在奶奶面前百試不爽的法寶。老太太沒辦法,只好把蘇世綸找來商議。蘇世綸來后聽了這件事,沉吟半晌,最后說:“出去見識見識也好,常言道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身為男兒,理應(yīng)出門闖蕩。路上派人好好照應(yīng),料也無妨。”
原來,蘇世綸覺得自己的兒子已經(jīng)十三歲了,當(dāng)年自己在這個年齡早就出外做工養(yǎng)家了,如今也該讓兒子出外歷練歷練,見識一下外面的世界了。這一次出門去見的都是武林高手,而且還有任天廣全力保護,安全方面肯定不成問題,因此,他才答應(yīng)了下來,允許蘇立雪去見張玄齡。
蘇立雪見父親同意他出門,高興得不得了,在武館里更加安心了。很快,其他新弟子也都學(xué)完了《武德十三經(jīng)》,于是,他們便要正式開始學(xué)武了。
這一天,五十二名新弟子來到了一間練武廳,大家列隊站好。任天廣在公孫韓的陪同下來到他們面前。任老英雄先對新弟子們勉勵一番,然后說:“下面,就把張玄齡張盟主的武功教給大家。張盟主四十歲前博覽天下各門武功,學(xué)識淵博,精通各種技藝。四十歲后,張盟主潛心鉆研,博采眾長,創(chuàng)立了自家獨門武功,這就是‘浩然正氣功’和‘天理道行拳’,‘浩然正氣功’是內(nèi)功,‘天理道行拳’是拳法。張盟主從四十歲之后,就一直使用這兩門武功,從未用過其他功夫。現(xiàn)在,就讓你們的公孫師兄給你們演示一番。”
于是,公孫韓就一招一式地演示起來,他一邊演示,任天廣一邊在一旁解釋。這“天理道行拳”一共有三十六式,看上去一點也不復(fù)雜。任天廣說,這套拳看上去簡單,實際上其中奧妙無窮,眾弟子初窺門徑,是沒有辦法理解其中三味的。公孫韓演示完,任天廣就叫他開始從第一式教起。公孫韓便開始教第一式“太初有道”。
且說蘇立雪練武練了不到一個月,老毛病就又犯了,又覺得沒意思,說什么也提不起興趣來。這“天理道行拳”看上去簡單,實際上每一招都要求極嚴(yán),每一個姿勢都要求中規(guī)中距,絲毫差池也不能有。馬步要與肩同寬,多出半只腳也不行;出拳要與鼻子同高,到上嘴唇也不行。公孫韓對大家講:“天理道行拳”必須與“浩然正氣功”一起用才有威力,否則一套簡簡單單的拳法能管什么用,而“浩然正氣功”要使出威力來又要求每一招拳式都一絲不茍,毫無偏差,即使差之毫厘,內(nèi)力也難以發(fā)揮,所以要求才這么嚴(yán)。
蘇立雪本是散漫慣的,“天理道行拳”如此古板,大不合他的脾性,所以總是出錯。練內(nèi)功他更練不了,練內(nèi)功講究入靜,屏除雜念。他的腦袋里卻總是有無數(shù)奇思怪想,屁股象長了草一樣,哪能有半點功效。
公孫韓見他學(xué)武一月,竟毫無成效,跟沒學(xué)一樣,不由得心中暗想:“若是學(xué)得差些也罷了,象這副樣子卻無法向師父交差。”想來想去一咬牙,既然騙過他一次,再來一次又有何妨。
這一天又教習(xí)武功,公孫韓見蘇立雪還是松松垮垮,便過去將他拉到一旁說:“蘇公子,告訴你一件大喜事,師父把收你為徒的事寫信告訴張盟主了。張盟主前日回了信來,他說十分高興,也盼著早點見到你。他老人家還在信中說,等你到了他那里,他要叫你把‘天理道行拳’演練給他看,還要試試你的‘浩然正氣功’練到了幾成。要是你的拳腳內(nèi)功都練得好,他就把他的幾手秘不示人的絕招教給你。到那時呀,哈哈,師弟,你雖然不能天下無敵,可打得過你的人世上也就沒幾個了。”
蘇立雪一聽,不由得狂喜。其實,公孫韓的這個謊破綻頗多,以蘇立雪的聰明勁兒,本應(yīng)識破,但他向來是個千人寵、萬人愛的驕子,只覺得別人對他另眼相看是理所當(dāng)然,所以竟毫不察覺。當(dāng)下,他拉住公孫韓說:“既然如此,你快來教我,我非學(xué)到張盟主的絕招不可。”
從這一天開始,蘇立雪就變得刻苦用功了,雖然也不免時時有些懈怠,但每逢這樣的時候,公孫韓都會花言巧語地哄騙他一番。經(jīng)過哄騙,蘇立雪就會重新打起精神來。練武之時,師兄弟之間免不了要切磋技藝,蘇立雪也很愛和別人交手對練,武館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是金枝玉葉,因此誰也不敢對他動真格的,結(jié)果,蘇立雪總是戰(zhàn)無不勝,師父師兄們都對他贊不絕口。蘇立雪愈發(fā)飄飄然不知所以,居然把練武一直堅持了下去,用了大半年工夫,“天理道行拳”已經(jīng)練得天衣無縫,而“浩然正氣功”也打下了初步的根基。
日復(fù)一日,月復(fù)一月,不覺秋去冬盡,春暖花開,一年的光陰過去了,蘇立雪又長了一歲,成為了十四歲的少年,武林盟主張玄齡的八十壽誕也越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