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夜的噩夢時時糾纏著他,十年前的畫面沒有一刻停息。突然,他想到,現在是報仇的時候了。
這早起來,洗了把臉。鏡子折射出十年前的他,一個稚嫩的臉龐,一雙充滿恐懼的眸子,那時,自己還是個小學生。如今,這張英俊的臉,冷靜成熟地藏著不為人知的怨恨。
“鄭義,我先走了?!贝髲d傳出九叔蒼勁的聲音。
“九叔,再住幾天就是了。”
“不了,我那兒也很忙??茨阕〉牟诲e就行了?!闭f完,九叔笑著走了。
鄭義的實名叫劉政楷,自十年前,父母雙亡后,改名為鄭義。那一個晚上,他蜷縮在角落里,渾身破破爛爛像個乞丐,九叔見可憐,就收養著了。后來,讓他上小學,上中學,直到現在上大學。
九叔其實不是什么好人,年輕時自己是個殺手,現在四十多歲沒個安穩工作,只得培養殺手,他離黑暗很近,卻不希望鄭義卷進來。自小他教鄭義一些防身術,逐漸教會他如何用水果刀,用匕首……用手槍。幾年時間練就了他一手好槍法。他可憐這孩子,他常說,一定要報仇!但不是現在。
一定要報仇,但不是現在。鄭義回想著,看看現在的自己。現在可以了吧。他從抽屜里掏出手槍。他輕輕擦拭。我成人了,我考上大學了,該做的都做了,就差這個了。
“鄭義,才來啊?!绷魏J青嵙x的發小,長得很清秀,一副老實人的模樣。他的父親也被殺害,母親是抑郁而死。他們是大學開學時相遇的,鄭義看見他檔案的資料,認出了他。從小長大的好朋友,在分離十年后,能在同一所大學同一個班相遇,是很難得的。
“九叔剛回去,我送了他一下?!编嵙x顯得有心事,一個人依靠在教室門口。
離上課時間還有10分鐘,一個女生小心翼翼地在門口徘徊。鄭義很好奇地看著她。
“請問,同學……這是302教室吧?”她還是小心翼翼地問,不大好意思地看著鄭義。
鄭義抬頭看看門牌,“我想,應該是吧。”
“哦,那這是欒輔導員帶的班嘍?”
“對啊?!编嵙x覺得這個女生越來越有趣。
“那這是經濟與貿易系嘍?”
這時欒輔導員的腳步聲逐漸靠近,走到門口,驚訝地看著女生,“項揚,你怎么在門口不進去?”
“因為她有很多問題?!编嵙x聳聳肩回到了教室。輔導員在前走進教室,項揚跟在后面。
“這女生是誰?”廖海小聲問。
“是不是被咱班誰給欺負了,算賬來了。”鄭義猜測著。
輔導員示意大家安靜,“咱班轉來了一位學生,項揚?!?/p>
轉校生?鄭義裝出一副掏耳朵的樣子,沒聽錯吧!大學還有轉校生?
“項揚是個文科生,所以有些東西學起來有點困難,希望大家業余時間多幫幫她。那個……鄭義?”
“嗯?”鄭義從發呆中回過神來……
“你是咱班班長,多多幫幫新生?!?/p>
“是,應該的……”
“以后上課,你跟項揚一起坐,多輔導一下……”
“呃……好的?!彪m然不情愿,也是沒有辦法的。輔導員下的命令誰敢違抗?坐在鄭義身邊的廖海知趣地跑后邊坐著了。
項揚學習還是比較努力的,鄭義沒有空閑管她,她也很自覺的沒有纏著他。碰見實在解不開的問題,她會請教剛剛認識的好朋友——朱梅,簡稱小豬。后來小豬每次上課都坐在項揚的后面。
某一天,在自習的時候,鄭義打了個哈欠。無意中瞟到正在做題的項揚。那眉毛皺縮著,嘴巴里不時發出嘆息。長長的頭發披在肩上,一張沒有妖艷稚嫩的臉,他突然發現這個女生蠻耐看的,如果放在家里當花瓶應該很好。
“班長啊,你可從來都沒有跟項揚說過一句話,像話嗎?”
鄭義回過神來,看著坐在后面胖嘟嘟的小豬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沒事,沒事,有事再說。”項揚邊說邊做著題。
“沒事還整天來找我問題???身邊有這么好的資源不用,多浪費啊。”小豬貼近項揚的耳邊,雖然是貼近耳邊,但還是大聲說,“請教這種事不用不好意思。”
這是說給鄭義聽的,他明白。“項揚同學,你每天做完的題都拿來給我看?!?/p>
“???”
“不愿意?”
“哦,好的,謝謝?!?/p>
此后,每天項揚做一堆的題,當然也錯一堆的題,比例幾乎是1:1。鄭義開始納悶,這家伙怎么就學不會呢?
“項揚同學,你以前是學什么的?”
“我以前是中文系的。”
中文系?“那你為什么會轉到這兒了?不覺得相差太大了?”
項揚放下筆,無奈的說:“我也不想。我爸是個商人,他希望我也能在商業上立足。欒老師是他的朋友,所以就……”
原來是這樣。鄭義恍然大悟,可是她什么水平,她父親難道看不出來嗎?難道他不知道她的女兒連一個拋物線都要劃半個小時嗎?
“好吧,我們繼續。你看這道題……”鄭義其實很愿意給她講題的,喜歡她投來崇拜的目光,喜歡看她滿臉問號的樣子,喜歡她身上淡淡的味道。他第一次與別人這么親近,毫無防備。
殺手不能有感情。他記得九叔常這么說。即使九叔也常說,鄭義不要做殺手??墒撬约阂呀洶炎约寒斪龅臍⑹郑粴⒊鹑说臍⑹?。
“你最近好像很累。”廖海一口一口吃著米飯。
“有點兒?!编嵙x狼吞虎咽地扒著米飯。剛剛講完一大堆的題,誰不累啊。
“你們都在?。俊表棑P拿著飯卡四處轉悠,轉悠轉悠就轉悠了過來。
“項揚?你還沒吃?”廖海問。
她不好意思的笑著:“不知道吃什么?!?/p>
鄭義一下子噎著了,不停地咳,她忙給他捶背,“你怎么了,怎么了?”
“被你嚇著了。”鄭義吃力的說著話,心情果然是中文系的,吃飯都扭扭捏捏。“這么多人打飯,競爭這么激烈,等你想出吃什么了,飯菜都沒了?!?/p>
“那我去試試。”
“試試?”鄭義站起來,一把奪過她的飯卡,“等你排上隊,人家都下班了。你吃什么,我給你打?!?/p>
“餃子吧。最好皮不要太厚,樣子好看點,盤子干凈點?!?/p>
“你以為你在相親?”鄭義嘆著氣,沖進搶飯的人群中。
項揚不好意思地坐在廖海的對面,雙手不知放在哪里才好。廖海放下手中的勺子,努力找話題,“最近學習很累吧?”
“還,還好?!彼痤^,笑著:“你看,我很笨。不過我很努力。”她比劃出一個加油的拳頭。
鄭義買回了餃子,她連聲道謝,細嚼慢咽地吃著。他看不下去了,帶著廖海先行告辭。
“我倒覺得她蠻可愛的?!弊叱鍪程茫魏S幸鉄o意地說著。
鄭義似乎是裝作沒有聽到的,他轉過頭,一臉正經,“海,有件事我要告訴你。”
“哦?”
“當初殺死我父親的人,有三個?!彼统鲆恢?,看看周圍沒什么人,點燃了?!拔仪宄挠浿侨齻€。”
“鄭義,你想說什么?”
“我要把他們都找出來……”
“可是鄭義,你才大一。九叔不是說……”
“我等不了了。十年了,十年了!現在可以了,可以了!”他一臉仇恨,眼角紅的發紫,現在的樣子,恐怕沒有任何人相信,他是鄭義,一個滿身怨恨的鄭義。
是啊,他等了十年,等不下去了。他拋不下記憶的老舊時光,噩夢折磨著他,撕扯著他的心。多美好的家庭,就這樣沒了。那三個惡魔,無情的殺戮了兩個苦苦求情的人——劉義正,廖巡風。隨后,連他的母親也沒有放過。
“我會幫你查出他們的下落?!绷魏2桓以僮柚故裁戳?,說實話他也累了,他也想報仇,只是自己沒有像鄭義那樣有這種本事,惟一能做的就是盡量忘記,忘記過去??墒敲看慰吹侥棠特E的背影,他總想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