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回家……”眼淚忽閃,幽幽的望著窗外,反光鏡里的七城街已經被我們的車遠遠扔在了后面,越來越渺小,聚集成一個毫無光色的點,然后消失不見。
小的時候愛在樓下的院子里玩,林蔭道曲折蜿蜒,誰家的葡萄藤會蔓延到林蔭道的天花板,順著石柱或是木藤伸延開來,到了夏天就長的茂繁密集,陽光從細縫中鉆出來,撒落在大理石地板上,星星點點的。是莫言先發現這個小秘密的,還神秘的拖著我去看,那些零碎的光點被他踩在腳下,傻乎乎的仰起臉,指著頭頂郁郁蔥蔥的樹葉叫我看。我被光芒刺得睜開眼睛都困難,忽閃著睫毛,莫言跑過來指著我的衣服興高采烈的說,“你看你看你的衣服上都是亮晶晶的!”我也順勢指著他的臉蛋說,“你還笑我,你還笑我,你臉上不也是亮晶晶的嘛!”倆人就這樣一來一往的笑翻了。到了夜里,莫言拉著我去林蔭道乘涼,我們透過零星的樹葉縫隙數月亮,每一個縫隙都有一個月亮,好不浪漫。莫言比我大五歲,在我面前永遠是大哥哥的樣,到哪兒都不會丟下我這個小尾巴,別人欺負我了他也總是二話不說就幫我出頭。他說他等我。我10歲開始他就說他會等我,等我長大,等我嫁他。
想到這里不禁淚水漣漣,那里是我的家,我生長了二十多年的家,現在我竟然連自己的家都回不了,不僅回不了家,還要聽這破人的話跟他不知道要跑去哪兒,為啥?就因為……我猛的抽開身體,被他擁在懷里實在是很尷尬,“對不起,不好意思。”我頭點的像啄木鳥一樣。眼淚就這樣頻率的滴滴答答。“我實在是,實在是很混亂,非常混亂,你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什么了么?”
“你累了吧,要還想休息的話,就再睡一會好了。”他目不斜視的回答我。
他這算是在回答我么?他有禮貌沒阿?是叫你回答問題不是叫你轉移話題的!
好吧。在旁人眼里,我的一切行為都像一個精神失常的人,我說的話做的動作人家不理解還要嫌我可憐我瘋的可憐,是我瘋了嗎?全世界都人都變了,都以為我是另外一個人。我不是,我真的不是。
他把車靠邊停了下來,去快餐店里買了些漢堡和牛奶,遞給我,說我睡了一整天還沒吃過東西。“牛奶還是熱的,你空腹,先喝點吧。”這是一個溫柔無比的男人,用他碩大的手掌包住牛奶杯遞到我嘴邊,我抿了兩口。“怎么?很燙么?”
“不是。”我搖搖頭,一股暖流順著我的口腔滑落進我的腸胃,頓時渾身都舒服了很多。“只是我不愛喝牛奶……”得了吧,人家一片好心,這時候我咋能說這么沒心沒肺的話。可我的確不愛喝牛奶,特別是空腹的時候,以前有幾次莫言非逼著我喝,喝的我反胃,吐了一地,那以后他再也不敢逼我喝牛奶了。我搖搖手,示意他把牛奶放一邊。他卻絲毫沒有變換姿勢,依舊雙手捧著牛奶。“我,我真的不愛喝……”
“可是牛奶有營養。”叉叉,我當然知道牛奶是有營養的了,這句話我聽到耳朵要出老繭了,每次灌我喝牛奶,不管是媽媽還是莫言,都會在旁邊不停的叨叨,有營養有營養,世界上有營養的東西多了去了,難道我還要逐個吃個便?
“我說了我不要!”厭惡般的想推開,哪知道一個不當心牛奶灑落到我裙子上。濕濕的一大片,他立刻抽來餐巾紙幫我擦。長長的麻布裙吸水性很強,牛奶剛撒,就全滲進去了,濕答答的粘在我的大腿上。我提起長裙不知如何是好,怪他喂我喝牛奶怪他不注意不小心,他一邊道歉一邊不停的抽干凈的紙巾貼在我的裙子上吸水,只是表面的水都滲到皮膚上了。他又換新的紙巾,竟然一臉坦然的伸進了我的裙子……
我的臉立刻刷到緋紅,“你想干嘛?!”惡狠狠的推開他。
“喔……”他驚了一下,臉也迅速的紅了起來,“不好意思,那個……”順手把還未伸進我裙子的紙巾遞給我,眼睛也不知道望哪兒看,羞澀的離開裙子的視線,轉過身去,半響也不說話。
我掀起裙子擦拭粘濕的皮膚,一邊還要警覺他會不會回頭偷看,一邊還要防著人行道上的路人。看著面前這個挺拔的男人蜷曲著身體縮到側面,挺直的背一下都沒有動彈,他認真的樣子還真的,挺幼稚。
“好了。”我示意他可以不必僵硬著身體保持姿勢了,他轉頭看見我手里捏著一大堆的餐巾紙,頓了頓,臉立即又泛起紅來。餐巾若隱若現的透著奶白的印子,呃……他該不會是想歪了吧……尷尬之余,我倆又僵持住了,這紙巾誰去丟阿……但凡在馬路上隨便丟瓜皮紙屑都沒關系,丟個TT去垃圾桶吧更不會有人理你,更何況現在只不過是一團沾滿牛奶的餐巾紙,誰會有空跑來研究這團紙巾啊!可偏偏是心理作用,好像那團紙巾沾滿的不是牛奶似的……他一手奪過紙巾,跳出車門,像做賊似的左躲右藏著紙巾,生怕別人看到似的,丟進路邊的垃圾桶后立即百米沖刺的回來。坐在主駕駛的位子上大口呼氣,臉漲得通紅。
這年頭,滿大街的男人臉上寫著“低調”卻走著“高調”的步伐,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長的多帥POSE擺的多有型腔調多嗲,明明戀愛沒幾次還經常失戀卻一直揚言自己酒吧多HI跟多少美女ONS。面前這個憨厚老實的男人還真是獨樹一幟了。
他紅紅的臉蛋一直沒有消退下去,塞一個漢堡給我又開始沉默。
“對了,你說你叫秦川?”我打破沉默。
“小姐,你沒事就安穩點吃東西,別鬧了行不?”在他眼里,我大概是個沒頭腦的神經病。看來關于這些讓我思緒混亂的事件他也是沒法幫我分析的了,那我下一步應該怎么辦,我應該去找莫言解釋嗎?莫言還會聽我的嗎?還是再回家呢?婚禮沒有進行,媽媽肯定氣炸了,但如果媽媽也和別人一樣不認識我了怎么辦?這一系列的問題擠的我的腦袋都快爆炸了,我惡狠狠的用拳頭敲了敲自己的腦袋。
“怎么了?頭還很疼,是么?”他的關切的語氣溫柔的讓人不忍拒絕。
他的臉貼了過來,矜持,我對自己默念了好幾遍,我是那種吃飯說話一定會噴飯的人,于是我捂著嘴巴,不好意思的說,“不是,不是”有點被他的關心嚇到,“我沒病,你別用這種眼光看著我……”是啊,我是沒病,別以為我瘋了好不好。
“姚雯……”
我咀嚼著漢堡,不說話,仔細的聽他說。
“你放下他了嗎?”
“誰?”請原諒我的眼神躲閃,請原諒我本八卦,請原諒不是我想揭露別人的隱私,是人家非要告訴我的。
在我沒有聽到以下兩個字的時候我還吃著一臉津津有味,而就當我還留最后一口的時候,旁邊的這個男人說了兩個字,“莫言”。時間仿佛就在那一秒定格住了,一股火熱的力量迅速從體內燃燒燃燒到頭頂。本來就一堆不知所云的東西塞滿了腦袋,現在被那兩個字一陣橫掃。“莫言。”數十秒都沒有眨巴一下眼睛,愣愣的想著這個名字,這個我的未婚夫,和這個,這個我被誤認為的女人,命叫姚雯。
莫言,姚雯,我。我們三個到底是什么關系?我望了望反光鏡里的這張臉,還是我么?我還是顏靈嗎?這張臉,是顏靈,還是姚雯呢?
越想腦袋越漲,眼淚又不聽話的掉下來。
“姚雯,別想他了,顏靈失蹤后,你也不是沒見到莫言的樣子,就算你為他付出再多,他都不會放在眼里的……”
什么?我大口吸氣,鎮定,我千萬要鎮定,我要聽他說,我要聽他把話說完,把姚雯和莫言的關系說完,我要沉得住氣,千萬不能爆發,千萬。雙手緊握成拳頭,一次有一次努力的攥緊,我告訴自己我不能表現得任何過于激動,不能讓人看穿,事實上又是那樣迫切的希望旁人狠狠的看穿,看穿我不是姚雯。
“你說句話啊……”他嘆了口氣,好像面對著一個多么不可挽回的女人。
“我……”我應該怎么裝?我應該怎么掩飾?怎么表演?才能套的出他們的故事?“我……我究竟做了什么……”
“姚雯。”他頓了頓,然后又對我當頭一擊的說了句很霹靂的話,“回頭吧,我等著你回頭。”他吃錯藥了吧?這么一個女人?一個夾于我和莫言之間的第三者,竟然還會有癡心漢跟她說等她回頭?有沒有搞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