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帶著鏗鏘之音的樂聲里,穆漓茹水袖一甩,舞動了起來。那仿佛涅槃之鳳的舞步彰顯著這個女子的自信和尊貴之氣。
在樂聲響起的時候,楓玄翼終于是將目光移向了穆漓茹所在的地方,看著那個舞動中不乏罡氣的女子稍稍愣了一下。不得不說,這是楓玄翼第一次真正去看穆漓茹。在這之前,楓玄翼甚至記不得這個女子的臉,穆漓茹嫁入王府之后更是跟他一面都沒見過。楓玄翼對于穆漓茹唯一的印象,就是她的唯唯諾諾和她細細的沒有底氣的聲音。現在呢,這個女子唯唯諾諾?這個女子沒有自信?怎么可能。這樣一個宛如火焰舞動的女子真的是楓玄析塞過來的那個王妃么。
胭嵐看著楓玄翼看向穆漓茹的目光之中的探究之意,明白了這最后一場大戲已經真正開幕了,之前的都不重要了,如今的自己只要能夠努力的堅持到落幕就可以了。
就這樣,在穆漓茹震撼全場的舞動之中,太后的壽宴接近尾聲并且愉快的結束了。
回王府的路上,胭嵐和隨風都被叫進了楓玄翼的馬車里,穆漓茹和印霞安自然是有各自的馬車,楓玄翼不可能讓她們共乘。
在楓玄翼說話之前胭嵐先開口了,“主人,今天送給太后的寒冰蠶絲,主人是從哪里得到的?”這是胭嵐今天真正關心的。
楓玄翼沒有想到胭嵐會問這個,他并沒有回答胭嵐的問題,而是反問道:“那寒冰蠶絲有什么問題么?”
“主人,無名實話實說,那是絕對的贗品。”是的,今天楓玄翼送給太后的壽禮是絕對的贗品,要是被發現了那就是欺君之罪。
楓玄翼的眉頭皺了起來,“贗品?”她看的出來?他還真是不知道那寒冰蠶絲是贗品。
“主人,恕無名直言,如今無名身上的衣料才是真正的寒冰蠶絲。大約五十年前,寒冰蠶就基本滅絕了,而且寒冰蠶絲十分陰寒,除非習武之人,否則平常人若長期穿著必定患病,這件事情基本沒有人知道。因為過去寒冰蠶絲就不易得,沒有什么人能夠長期的穿著,所以并沒有被發現。如今育有寒冰蠶并且將蠶絲變成絲綢的怕是只有迷竹谷了。因為無名體質特異,只有寒冰蠶絲才能以寒攻寒,不至于讓無名的內功走火入魔。”
“你的意思是,如今有寒冰蠶的只有迷竹谷?”那么,他手中的…
“更加準確的說,只有無名才有。寒冰蠶絲對于習武的人來說還有另外一重誘惑,那就是它天然的帶有御力的功效,只要在繅絲的時候加以適當的藥物可以中和這種陰寒之氣,這樣平常人也可以穿。無名去年冬天給主人的斗篷就是寒冰蠶絲的。”
“主人,送給太后的絲綢…”
“你能換掉么。”楓玄翼想了想,雖然沒有什么被發現的可能,但是還是保險一點的好。
“無名能換掉,而且可以換成中和了寒氣的。”
楓玄翼的眼睛瞇了瞇,“那就全部換掉。”
胭嵐應了一聲,閃身跳下馬車,離開了。
胭嵐回到王府的時候,楓玄翼才剛剛回府一個時辰都不到。
隨風并沒有在,楓玄翼正獨自一人坐在書房里,似乎就是在等著胭嵐過來。
“主人,已經辦妥了。”胭嵐抬手行禮先開口了。
“今天的事,你怎么看?”楓玄翼“嗯”了一聲之后,沒有什么感情起伏的再次開口了。
胭嵐并沒有回答,沉默在那里。
楓玄翼見胭嵐許久都沒有回應,不由得抬眼去看她,“本王在問你呢。”
“主人是主,王妃到底是主人的正妻,無名并沒有評述的權力。”胭嵐又沉默了一會兒,終于是開口了。聲音一如既往的淡漠,只是心中的輾轉反側又有誰能夠體會呢?
楓玄翼皺了皺眉,這算是什么回答,敷衍嗎?“如果本王非要你說呢?”話語間依舊是平淡的沒有什么憤怒的味道。
聽得楓玄翼如此,胭嵐那雙空洞的眼睛終于是看向了她的主人,“那無名只有五個字給主人:伶俐不如癡。”這句話好像說的有些艱難的味道,但是又是那么的不易察覺。
伶俐不如癡?楓玄翼想著胭嵐說的話。這個女人還真是能夠一語切中要害。關鍵是這“癡”是穆漓茹自己做出來的,還是在皇上的命令之下做出來的。要是皇上命令的,美人兒計么?讓這樣的穆漓茹來吸引自己的目光,用這樣突然的轉變來讓自己主動去調查她,好逐漸的對這個女人著迷。要是穆漓茹自己這樣做的話,那么這個女人還真是能夠清晰的洞察局勢,皇上不會讓他娶一個聰明伶俐的王妃的,只有癡癡傻傻默默無聞才有被賜婚進入王府的可能,更不用說本來就有指腹為婚這件事。
心中這樣想著,楓玄翼不由得嗤笑了一聲,這兩個人當他楓玄翼是什么人?就算有一天他真的會愛上穆漓茹也一樣不會被皇上牽著走的。
“無名,給本王看好穆漓茹,在隨風的調查結束之前,她的一舉一動都要在你的眼睛里。關于她的事都交給你來處理,你自己決定什么事告訴本王,什么事你自己解決就行了。如今楓玄析那里才是主要的,本王沒有時間應付這個女人。”楓玄翼沉思片刻終于是下令了,對于玄胭嵐他是絕對信任的,這個女人的本事很大,又有有一顆玲瓏心,很清楚各個勢力之間的聯系,這種事交給她來做,正合適。
“是,主人。”胭嵐低聲應了,在楓玄翼的示意下躬身退了出去。
出了熙暉院,胭嵐看著夜空中閃亮的星星,占星之術,要是自己不會該有多好,明明知曉一切,明明可以規避阻止,但是因為天機不能泄露,而且有很多事情她就是可以也絕對不能干預,所以只能以看客的身份看著。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不愿意成為局中人。人和人一旦有了聯系,就總會產生感情,但是很多事都是不能被情感所左右的存在。那種自己明明可以出手卻被迫只能站在原地的痛苦,這天地間能夠體會的人只怕是寥寥無幾。
回到青竹閣之后胭嵐找人去把春露叫過來見她,既然已經接到了楓玄翼的命令,就要好好的執行才可以啊。
雖然夜已經很深了,但是春露來的依舊很快,應該是知道自己一定會被叫過來。
“說說吧,今天是怎么回事。”胭嵐先開口了。
“那件紅色的舞裙似乎是之前就準備好的,簡直就是為王妃量身定做的一樣,尺碼都是剛剛好。王妃換完衣服簡直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強烈要求自己上妝,奴婢們怕鬧得太大聲只好同意了,想著要是王妃自己畫的不行的話再改一改。但是誰知道王妃畫完那樣的妝不顧奴婢們的阻攔直接就沖出去了…”春露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畢竟那樣的場合她們不能對王妃用強啊。
“除了王妃、春露和夏雨當時還有誰在場么?”面對早就猜到的經過,胭嵐沒有任何的驚訝。
“沒有人了,整個偏殿只有奴婢們和王妃,但是王妃上妝的時候用屏風將奴婢們擋住了。”春露依舊低垂著頭,雖然無名姑娘并沒有生氣,但是她依舊是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
“好了,無名知道了。主人有新的命令,從現在開始看好王妃的一舉一動。聽到了?”
“是,奴婢們會做到。”春露躬身應了。
“行了,春露回去吧。”胭嵐示意春露回去了。
沒有想到的是,第二天早上春露就又過來了,說是王妃說絕對要見到無名,要是無名不愿意過來,她就親自到青竹閣來。
胭嵐聽著這半威脅的話語,明白這個王妃是徹底的舍棄了之前的唯唯諾諾和膽小了。顯現本性了么?就算她不來找自己,自己今天也會好好的去會一會這位王妃娘娘的。
芙蓉院,胭嵐靜靜的看著將她叫過來的穆漓茹,等待著她先開口。
“無名,本宮要見王爺。”穆漓茹開口的很直接,而且帶著王妃高高在上的尊貴之氣。
“無名并沒有限制王妃的自由,這個王府里面王妃那里都是可以去的,至于主人的熙暉院,只要影衛放王妃進去,王妃自然能夠進去,這與無名無關。”面對穆漓茹的高高在上,胭嵐依舊是不卑不亢的,畢竟這樣的威壓想要壓住她是根本不可能的。
“但是你之前的意思很明顯的是不希望本宮到王爺那里去吧!”穆漓茹的聲音里面多了一點憤怒和不滿,就像是被小妾挑釁的正房一般。
胭嵐自然是聽懂了穆漓茹語氣中的含義,她覺得自己在欺負她?這樣的女人就算不再那樣的軟弱也成不了楓玄翼真正的妻子吧?還是這種委屈也一樣是裝出來想測試她胭嵐的?那還是算了吧。
“無名從未這樣說過,無名只是說過希望王妃能夠安分守己,并沒有在任何程度上限制王妃的人身自由。”當然沒有說過,這樣會留下實質性證據的話她很少會說出口。任何語言和承諾都是能夠勒死人的武器,絕對不能夠隨意的使用啊。“在王府里面,無名只是執行主人的命令罷了。”
“但是在主人新的命令之下,無名要詢問王妃,為什么想要去見主人。”胭嵐的聲音依舊是冷漠疏離的,沒有什么情感在里面。這讓穆漓茹有些惱火,這個女人是怎么回事?她永遠都是這樣沒有感情的樣子嗎!
“本宮去見王爺的理由為什么要告訴你這個下人。”穆漓茹的聲音里面有一些輕蔑的味道,刻意的提醒著胭嵐的身份。
“正是因為無名是主人的仆,才要完完全全的執行主人的命令。但是無名很明確地說過,只有主人才有命令無名的權力。王妃應該聽懂了,那就是王妃永遠沒有命令無名的權力,也永遠不會有資格說無名是王妃的下人。”這句話已經夾雜著三九的寒冰了,胭嵐是真得有些生氣了。
“你放肆!”穆漓茹抬手指著胭嵐怒斥道。
“王妃沒有責罰無名的權力,無名希望王妃清楚這一點。而且如今這個王府里面除了王妃的陪嫁丫鬟,只怕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會去執行王妃責罰無名的命令。至于紫蘇姑娘,只怕沒有教訓無名的能力。所以無名奉勸王妃,在王妃真正成為王府的主母之前,不要去想一些多余的事。”胭嵐冰冷的聲音依舊是沒有任何起伏的。如今看來這場根本不能稱之為較量的對弈,穆漓茹已經輸了。
“王妃還是告訴無名為什么想要見到主人吧,不然王妃將無名叫過來干什么?”胭嵐的聲音里面帶著一點嗤笑的味道,像是在嘲笑穆漓茹想給她下馬威的多此一舉。
“太后壽宴上的事,本宮覺得應該向王爺解釋一下。”良久,穆漓茹終于是開口了。
“既然如此,無名覺得王妃并不用去見主人了,主人并沒有責怪王妃的意思。還是王妃覺得昨天晚上有什么地方做錯了么,無名倒是沒有覺得有任何不合乎禮數的地方。”是想要欲蓋彌彰,還是想要欲擒故縱?亦或是,在她的面前表示她穆漓茹才是楓玄翼的正妻,在宣示所有權?
所有權?楓玄翼是她一個人的主人,誰也搶不走的存在。這個主人她不會讓給任何人。
胭嵐說完這句話,沒有給穆漓茹再說下去的機會,直接轉過身,走了。
午后,五月的陽光很溫暖,楓玄翼熙暉院南角那棵巨大的石榴樹上繁花滿枝、如火如荼。在這樣的陽光里,楓玄翼難得的忙里偷閑,泡了一壺好茶,靜靜的享受著茶香的包圍。聽著那隱隱約約從芙蕖池畔傳來的琴音。
好像,玄胭嵐已經許久未曾撫琴了。如今的琴音依舊是那樣的矛盾,格外空洞但是又是那樣的情感滿滿的,與過去有些不同的是,如今的曲調中,有些酸澀的味道,像是對什么無能為力一般。
無能為力?現在的事情有什么需要她格外操心的?
楓玄翼自然不會知道,那需要胭嵐格外操心的就是他的固執和接下來很可能會有的逞強和任性,還有…
胭嵐纖長的手指劃過琴弦,那沒有潤過的絲弦劃過手指帶來一絲絲的痛意,天地之間做戲臺,蕓蕓眾生都是戲子,大幕拉開,戲子還能逃得掉么?誰又能夠置身事外?
如果戲劇的結局已經被注定,那么這過程她想要自己做主。什么是命運的抉擇?在胭嵐看來哪怕真的有宿命這回事,也要她自己心甘情愿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