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胭嵐啟程去南北黑市的時候,有一個人也出發了,不過她的目的地是凌云王府,這人正是秦心然。
自從楓玄翼被賜婚,秦心然就鬧著要下山,但是一直被秦夜攔著不允許她胡鬧,畢竟是皇上賜婚,而自己到底是江湖人不能直接和皇室對著干。直到最近秦夜才放她出來。秦夜一是想著讓自己的女兒來探探楓玄翼對新王妃的態度,看看能不能讓女兒取而代之,二是長青山上有些事,秦心然在的話,以她的性子會壞事。所以秦心然被放了出來,正好和胭嵐同一天到達王府。
秦心然到的時候,胭嵐正好在向楓玄翼匯報在黑市還有郊家祠的所見所聞。隨風來通報說是殿下的師妹到了。
胭嵐聽到不由得覺得有些好笑,這些女人在爭搶些什么?楓玄翼的寵愛?還是他的心?她的主人什么時候變成任人爭搶的東西了?真是可笑!
楓玄翼在聽到秦心然來的時候皺了皺眉頭,然后吩咐隨風讓秦心然先在正廳候著,就說自己還有要是要處理,待會兒再去。
之后跟蹤的事情交給了冷炙的倚梅莊,這本來就應該是他們的工作。也正是這樣,楓玄翼對于胭嵐的萬能有了更深的體會。有她在,隨風和冷炙都快沒有事情可以做了,估計要不是因為影惜是貼身暗衛,現在他也能少不少事兒吧。這個連王府的例銀都不要的毒師,對于現在的凌云王府來說,對于他的勢力來說已經不可或缺了。
“按你的說法,郊家祠是他們的聯絡地點了?那黑衣人和上次跟蹤穆元傅的時候看到的能確定是不是同一個人嗎?”之前影衛從來沒有發現城外的郊家祠有什么異常,要是聯絡點的話,應該是新選定的。
“依無名看來,不管郊家祠是不是聯絡點,今后都要重點布控,但是還請負責監視的影衛不要擅自行動,僅僅是遠程監視就可以了。從現在來看那里出沒的都是毒術不低的人,影衛前去風險很大。至于是不是同一個人…應該無法做同一認定,這些黑衣人身上的氣息并不一樣。”
“那就安排毒衛和影衛一起去,這件事你和冷炙安排就行了。”加上她手下的毒衛,應該會好辦很多。
“是,主人。”胭嵐躬身應了,看著楓玄翼,他應該沒有什么事還要吩咐了吧?
“行了,你回去吧。”楓玄翼示意她可以走了,自己那個師妹也是個不小的麻煩。畢竟師門的面子在那里,還是要去見一見的。所以說完這句話,楓玄翼也起身了,向外面走了過去。
胭嵐抬手行禮送走了楓玄翼,直起了腰,空洞的眼睛里面多了些什么。楓玄翼這個只關注局勢的人可能一下子不會注意到,但是胭嵐是女人,她很清楚無論秦心然表面上是帶著什么目的來的,她正真想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來給穆漓茹下馬威的,用那個貌似是楓玄翼青梅竹馬的身份。
但是看如今穆漓茹的樣子,誰給誰下馬威還真說不準,畢竟穆漓茹有皇上賜婚的這個凌云王府堂堂正正女主人的身份,不管是不是有名無實,她現在都在這里。而且楓玄翼有命令保全凌云王妃的顏面,也就是說,目前為止,楓玄翼本人承認這個頭銜,所以秦心然如果以名分、面子來找茬,她本人絕對討不了好。
估計現在印霞安那里也得到消息了吧,三個女人一臺戲,對于這個插曲,她胭嵐只想做觀眾,根本不想做戲子啊,還是回去吧。
芙蓉院內,穆漓茹見到了印霞安。
印霞安這兩個多月可謂是費盡心機都沒有能讓穆漓茹和胭嵐兩相爭斗,而且太后的壽宴讓印霞安意識到穆漓茹絕對不好對付,加上這半個月她根本不知道胭嵐在哪,如今又聽到了秦心然進府的消息,自然是想讓自己這個王妃嫂嫂去看一看的。穆漓茹和胭嵐斗不起來沒關系,能和秦心然斗起來也行啊。這也就是胭嵐今天回府的時候根本沒有走正門,直接用輕功進了熙暉院,不然現在能不能有清閑還真難說。
“嫂嫂,長吉有些日子沒有見到嫂嫂了,前幾日樂師教了新曲子,長吉有些地方把握不到要領,聽聞嫂嫂的箏彈得極好,想讓嫂嫂指教一二。”印霞安笑著說道,還真真是姑嫂親密無間。
穆漓茹看著印霞安覺得有些好笑,她從哪里知道自己會箏的?從進了王府自己就還沒有彈過,因為她知道無名會撫琴。芙蓉院離芙蕖池自然是很近的,所以胭嵐的琴聲穆漓茹每次都能聽得比較清楚,她隱隱約約的覺得,在對音律的造詣上這個無名很有可能在自己之上,所以暫時沒有輕舉妄動。而且琴到底比箏多些雅致,自己到底是沒有機會真正的去學這個本來是屬于男子的、文人墨客的東西,會撫琴的女子,對于那些真正有文才的男子來說都是很思慕的啊。
“不知郡主學的是哪首曲子?”但是無論如何,對付印霞安,她絕對不愿意落了下風,她才是凌云王府的女主人不是嗎。
“樂師教的新曲子,名叫《鳳求凰》。”印霞安的聲音里面有了一點嬌羞的味道,微微的紅了臉,低下了頭。
鳳求凰…印霞安今天到底是來干什么的?“鳳兮鳳兮歸故鄉,遨游四海求其凰”,這本是男子思慕女子的琴曲才對,如今竟然被印霞安生生的改成箏曲了么?
雖然這樣想著,穆漓茹還是很溫和的回應了,“那郡主就先彈一彈吧。”
印霞安示意雪絨架好了箏,調了調弦,彈了起來。
凌云王府,正堂。
賓主落座,楓玄翼看著一身江湖女子打扮的秦心然。
秦心然這次下山自然得找到一些能夠來拜訪的理由,而這理由一是名義上恭賀楓師兄新婚,還有就是當初長清老人問楓玄翼要的食譜。
這件事還真不是楓玄翼忘記了,在胭嵐從妖家回來的時候,楓玄翼曾經問過她,但是胭嵐告訴楓玄翼這樣的藥膳絕對是因人而異的,所有她配給他吃的藥膳都是根據他的身體情況和季節氣候調整過的,根本沒有辦法寫出食譜。所以這件事楓玄翼也就沒有再放在心上。如今被秦心然提出來還真是沒想到她是怎么知道這件事的。
就在楓玄翼和秦心然說話的時候,聽到了樂聲陣陣。
楓玄翼是早就習慣了聽到自己王府里面偶爾會有琴聲傳來,但顯然現在這不是琴音,演奏者也絕對不是玄胭嵐。而且看演奏者的造詣絕對不高,樂聲里面有無法掩蓋的焦躁和侵略感,這絕對不是從玄胭嵐手中傳來的樂聲。
“楓師兄,府上撫琴的是哪位啊?可是新嫂嫂嗎?”秦心然開口了。縱然是江湖女子,但是秦心然自小就想嫁給楓玄翼,所以自然明白撫琴弄舞的重要性。箏,秦心然自然也是會的,她也聽出了這琴音里面的浮躁,有一些不屑,但是并沒有表示出來。
“不知道。”楓玄翼的回答很簡單,還有一些冷漠。但是聽起來應該是印霞安吧,曾經偶然的聽到過,應該是那個永遠安靜不下來的所謂妹妹吧。
就在這會兒,樂聲停了停,重新開始了。這重新被演奏的琴音變得鎮定、溫婉了些許,但是隱隱的有些凌厲的味道。
這是,他的新王妃?楓玄翼有些許的驚訝,沒有想到那個女人是這樣的性子。音樂是最能反映演奏者心緒的東西了,甚至比對弈更能讓人看透對方的心。也正是因此楓玄翼相信玄胭嵐并非真正無情之人,相信她絕對會完成自己立下的誓言,才會那樣放心的把王府交給她吧。
“楓師兄這是《鳳求凰》呢,一定是新嫂嫂和長吉郡主吧?楓師兄陪著師妹去看看好不好?按理說師妹也該給新嫂嫂敬茶呢。”秦心然的聲音很柔和,顯得十分的知禮。而且她的要求從禮數上來講楓玄翼并不能拒絕,畢竟師妹給新嫂敬茶也是禮節的一部分。
尤其是現在,楓玄翼對于自己的王妃有些好奇了。能彈奏這樣曲調的女子不會簡單,她之前的偽裝還有在太后壽宴上的表現到底是因為什么?是楓玄析的命令還是她自己的主張?
所以破天荒的楓玄翼應了秦心然的要求,帶著她向芙蓉院走了過去。
芙蓉院里,印霞安悔的腸子都快青了,她沒有想到穆漓茹的琴技這樣好,高出她數倍。
“郡主才學不久,對于這首曲子今后也能有極高造詣的。”當然面子上穆漓茹并沒有捅破,反而耐心的安慰著她,但是話語中的意思很明顯,那就是現在印霞安的本事根本不夠看的。
“嫂嫂說的極是。”印霞安當然也明白現在較真那是絕對的落了下風,所以只好這樣說道。
穆漓茹沒有馬上回應她,而是攬了廣袖站了起來,重新坐回了主位上。之后才說道:“這首曲子名叫《鳳求凰》,本是男子演奏的琴曲,不知郡主怎的改成的用箏來演奏呢?”穆漓茹是故意這樣問的,她明白印霞安不會僅僅是為了曲子的事情來找她,與其等她拐彎抹角還不如現在自己就直截了當的來的痛快。
“嫂嫂說的極是,這曲子自然是講述男子思慕女子的故事,不同于《淇奧》的細膩,這曲子有些大氣在其中,由女子彈來不甚相合,所以改了箏曲,好增加一些溫婉的味道在里面。”印霞安端起了茶來,喝了一口,繼續說道,“說到這男子思慕女子,可有不少都是青梅竹馬的玩伴呢。”這話說的好似無意,就像是戲折子里面常常演的被自己稍稍總結了而已。
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印霞安繼續說道,“不知道嫂嫂是不是知道哥哥有個自小一起長大的師妹?如今哥哥接了嫂嫂過門,她也該來敬茶才是。”
穆漓茹一聽這話就徹底的明白了,印霞安今天還是來挑撥離間的。這段時間她想要自己和那無名爭斗不成,如今便尋了這個法子,想讓自己和楓玄翼的師妹斗起來,在順便用“青梅竹馬”這樣的事情來提一提她印霞安的身份。不過為什么她會突然提到楓玄翼的師妹呢?難道那師妹如今在王府不成么。但是不管她是誰,如今楓玄翼承認的正妻只有自己。
胭嵐明白的道理,穆漓茹也是明白的,雖然她看的沒有胭嵐那樣的透徹,但是穆漓茹明白既然楓玄翼如今肯保證自己表面上王妃的物質生活和頭銜,自然是暫時認可自己的,想要來借此挑釁的無非都會觸及楓玄翼的逆鱗,不會有好日子過,因為那不是落她的面子,而是不把楓玄翼的身份放在眼里。
穆漓茹還沒有回答印霞安的話,門口毒衛的通報聲就響了起來,楓玄翼到了。
聽到侍衛的通報,穆漓茹和印霞安都是吃驚的,她們誰都沒有想到楓玄翼會來這里,一時間芙蓉院里面針落可聞。
最先反應過來的還是穆漓茹,她立刻站起來走出了屋子,在院中跪下身,給楓玄翼行了禮,印霞安跟在她身后有些激動,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見到楓玄翼了,唯一能見到他就是在宮里有宴會他們都不得不參加的時候,才能見上他一面,還是遠遠的,畢竟他是臣子,她是女眷。
楓玄翼抬手示意這兩個人起身,不由得看向了穆漓茹,成親的時候因為有蓋頭所以他并沒有看到穆漓茹的臉,唯一的印象就是在太后壽宴上她宛如火焰的舞姿,今日見到,倒是并不一樣。
穆漓茹今天穿了一身鵝黃色的羅裙,廣袖飄然,手臂之間挽著淡紫色的輕紗,妝容恰到好處,額頭上點綴的翠鈿給整個妝容添彩不少,首飾不多,只用一對兒銀簪綰的簡單的花冠髻,與耳垂上的明珠交相輝映。很有王府主母的大氣。
秦心然自然也是看到和感受到了穆漓茹的打扮還有氣質,她很敏銳的感覺到了這個女人并不好對付。
而穆漓茹自然也在看秦心然。這姑娘身著翠綠色的勁裝,腰間還懸掛著一口青色的寶劍,只是眉眼彎彎不像是有江湖女子的灑脫和干練。
“師兄,這便是新嫂嫂么?”秦心然的聲音很脆,有些撒嬌的意味。
楓玄翼沒有回答只是“嗯”了一聲。
“心然見過嫂嫂了,”秦心然抬起手抱拳,行了江湖上的禮數。“父親最近才放心然出關,沒有及時來給嫂嫂敬茶,還請嫂嫂莫要怪罪。”
穆漓茹看了看楓玄翼,見他不像是要說話的樣子,才開了口,“姑娘言重了。”
“嫂嫂不愿意稱呼心然一聲‘師妹’可是嫌棄心然么?”只是這樣一句簡單的話,秦心然便揪著不放了。不過她心里也是不愿意的,她很清楚穆漓茹根本不會武功,更不是江湖中人,不是寒翠宮的弟子,她根本沒有資格叫著一聲“師妹”。
穆漓茹并沒有馬上的回答秦心然的話,因為這話她根本不能回答,或者說是她現在沒有資格回答。她不能說是看不起秦心然,但是這句“師妹”叫不叫不是她能決定的。她很清楚只有真正是楓玄翼的妻子才有可能叫“師妹”這兩個字吧,而且秦心然的目的很明顯,她在提醒自己不會武功這件事。這些因素加在一起讓這個回答變得很麻煩,所以她暫時沒有開口,因為她莫不清楚楓玄翼對他這個師妹的態度。
如果只是秦心然一句話楓玄翼就帶她來了這里,那么如今這里的事多半要看秦心然的臉色,如果是楓玄翼因為某些別的原因才帶著秦心然來了這里,那么這里的一切事情依舊會是楓玄翼全權說了算。
穆漓茹沒有開口,芙蓉院內再次變得寂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