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玄翼在肯定胭嵐聽不到了之后，叫了一聲“來人。”
影衛從門口走了進來，行禮道：“殿下。”
“去找隨風來。”
那影衛道了一聲是，閃身離開了。
隨風來的很快，但是他并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被叫過來，只是站在那里恭敬的看著楓玄翼，道了聲“殿下。”
“影惜你出來。”楓玄翼在隨風到了之后將影惜也叫了出來。
影惜從暗處閃身悄無聲息地落在了隨風的身旁，但是沒有說話。
楓玄翼看著這兩個人，手指繼續敲著桌子沒有馬上開口，就那樣的看著他們兩個。
香爐里面點著清心香，煙霧裊裊，有著一點點薄荷和雪梨的味道，分外的讓人心安。楓玄翼轉而去看那煙霧繚繞的香爐，這香也是玄胭嵐配的，她什么都沒有問過自己，可是選的香料卻是剛剛好。
隨風和影惜有些面面相覷，殿下看了他們一會兒如今又看向了這香爐，到底是叫他們來干什么的？影惜是很清楚的，那香爐里面的香是無名半個月之前剛剛送過來的，再聯想到剛剛的談話，影惜其實是知道的，殿下要問的事情一定與無名有關系。
直到香爐里面的香粉燃盡了，楓玄翼才轉過頭來再次看向了隨風和影惜。
“你們兩個從小就跟在本王身邊了。”楓玄翼平靜的開口了，猜不出他下面想要說些什么。
隨風和影惜對視了一眼，并沒有回話，只是更加恭敬的看著楓玄翼。是的，他們兩個從小就跟在殿下身邊了，如今已經將近二十年了。
“你們應該很了解本王的喜好吧。”
“殿下？”開口的是隨風。
“要說你們了解本王是因為一直和本王生活在一起，那么無名她又是什么時候開始了解本王的一切的呢？”這句話與其說是在問隨風，倒不如說是楓玄翼在自言自語。
“隨風你還記得跟著本王去迷竹谷的那一回么，”楓玄翼說到這里停了下來。
“屬下記得。”隨風雖然不知道楓玄翼到底想要說什么，但是依舊回答了楓玄翼的話。
“那迷竹谷谷主在言語間和所選擇的挑戰上可以說是多方刁難，十分的想讓本王覺得她是絕對不愿意認本王為主的。”
“殿下？”開口的依舊是隨風。
當初迷竹谷的事情影惜從隨風那里聽過一遍，但是他到底是沒有真正經歷，所以如今只是聽楓玄翼說著。
“但是去年邊疆一戰，她所展現出來的陣法造詣絕對在本王之上，排兵布陣，那就像是身為狼王的本能一樣，那不是用腦子去推理判斷出的決策，而是用絕對敏銳的嗅覺去調兵遣將。還有縱然在迷竹谷她看似對本王百般刁難，但是一切的安排都是那么的讓人…”楓玄翼再一次有些遲疑的停了下來，“…舒適。”
楓玄翼抬眼看向了影惜和隨風，繼續的說了下去，“雖然在迷竹谷咱們只用了四頓飯，但是這足以排除巧合的可能了。”
“殿下這樣一說還真是的，那幾頓飯可以說就是按照殿下的口味來做的。而且回府之后無名沒有問過屬下，好像更沒有問過廚師殿下的喜好，但是好像她每次送過來的東西…”
“都及其的符合殿下的喜好，殿下不喜歡的，哪怕是最常見的香料都沒有出現過。”影惜將隨風的話接了過去。
“你們也發現了么？”楓玄翼說道，“這個女人甚至可以說比自小跟在本王身邊的你們還要了解本王。這些事情還有調查到的可能，但是本王的想法呢？”
“殿下的意思是？”隨風說道。
“自從她來到王府到現在，可以說本王如今的每一份勢力都被她滲透了，外面的事根本就不是你、冷炙和她三分處理，可以說現在她處理的事情占了一半還多，迄今為止她依舊是游刃有余的，甚至沒有任何錯漏，沒有任何違逆本王心意的行事。可以說這種默契是你們和本王之間所沒有的，這樣一個近乎完美的下屬，她是什么時候能過這樣明了本王在想些什么的呢？”
“殿下，那無名本來就是一族之長，殿下就算將全部的任務交給她她也不會亂套的吧？”影惜難得地開口了。
“這并不是問題的所在，問題是，她是什么時候這樣的了解殿下的。”隨風跟著開口了。
“是啊，這才是問題所在。”楓玄翼肯定了隨風的說法，“當初嘯月九梟的出現到底真的是來阻止她的，還是配和她演的一出戲，如今我們不得而知。”
“殿下是懷疑玄胭嵐以無名之名到殿下身邊來有什么別的企圖？”
“本王問過她認本王為主的原因，她并不肯告訴本王。但是如果她真的是想要從本王身邊得到什么，那么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如果她是被其他人派來的，那么能過命令玄氏大當家的到底是什么人？”
“她很了解本王，甚至能夠算到本王會親自去找她，能夠讓本王覺得得到她是絕對不容易的，讓本王很容易的就接受了她跟在身邊的事實，甚至習慣了有她在身邊的日子，她到底為什么要到本王身邊來？為什么要成為本王的仆人？為了在最終得到更大的利益嗎？本王覺得不是，她沒有理由進入徽城這個勢力的漩渦，本王察覺的到，雖然她很擅長在各個勢力之中周旋，很擅長處理各個勢力之間的關系，但是她不喜歡，甚至是厭惡這樣的事情，但是她愿意在這里愿意去做，這到底是因為什么？”
“殿下…非要說的話…”隨風看了一眼影惜，他們兩個都覺得只有一種可能。
“什么？”楓玄翼問道。
影惜看了一眼隨風，示意他來說。
“殿下，”隨風開口了，“玄胭嵐到底是女子，她會不會是…愛慕殿下？但是又很要面子？”
“你們看她現在的表現，像是這樣嗎？”楓玄翼原來有過這樣的猜想，但是早就被他否定了，“就算是這樣吧，要面子能到本王的身邊當下屬？真的思慕的話穆漓茹進府至今她能一句話都沒有？本王有時甚至覺得她就像她表現出來的那樣是沒有感情的，但是聽她的琴音絕對不是如此。”
“所以本王至今都沒有懷疑過她，她的琴音里面埋藏著一種極其濃郁的情感，而且所展現出來的東西表示這個女人絕對不喜歡陰謀詭計一類的東西。本王并不懷疑她，只是實在是想不通罷了。”
“殿下，玄胭嵐以無名之名入府不是沒有原因的吧？”過了一會兒，影惜突然開口了，“如今看來，無師無名的身份就好像是她為了到殿下身邊來特意創造的一樣。”
“無名？無名…”楓玄翼慢慢地念叨著這個名字，沒有名字嗎？連名字都不要，就是說地位更加的不需要了？什么都不求嗎？
“你們難道不覺得這個女人身上充滿了違和感么？”這才是楓玄翼將隨風和影惜叫來真正想要問的，因為對于他來說現在所感知到的只是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如果僅僅是他自己多心那也就罷了，如果他們兩個也是這樣覺得的話…
“違和感？殿下的意思是？”隨風開口問道。
“她真的太完美了，這就是違和的所在。任何的所作所為都絕對的符合她的身份，沒有任何一絲屬于她自己的情感。曾經是一個絕對合格的當家人，如今是一個幾近完美的下屬，她的任何選擇似乎都在為大局考慮。”
“殿下，這有什么不對嗎？”隨風問道。
“你們見過真的沒有私心的人么？任何事情都不會先想想自己考慮自己感受的人？”
“難道說…”影惜忽然開口了，但是馬上又停了下來，有些猶豫的看著楓玄翼，并沒有說下去
“嗯？你想說什么？”楓玄翼看著影惜問道。
“殿下恕罪！從無名進府到現在，要是說只有一種可能的話…那么…”影惜再次停了下來，好像還是不敢說。
“到底是什么？”楓玄翼有些不悅。但是他也有些好奇，影惜這樣不敢說出來的是什么？
“殿下，除非…殿下就是無名的私心。”影惜的這句話說的有些沉重。
“殿下是無名的私心？”隨風有些疑惑的重復了一遍。
“本王是她的私心？”不知道為什么，楓玄翼在聽到影惜這句話的時候，腦海中即刻浮現出的是那一天胭嵐失神的站在他面前問他到底是誰的場景。那似乎將他當成替身的場景沒有別人知道，但是當初的那種感覺至今都會讓楓玄翼覺得莫名的厭煩。
“殿下，屬下有些話…”隨風遲疑了一會兒也開口了。
“你說就是了。”
“殿下，在王妃進府之前，有不少影衛和侍女都是把無名當做未來的主母對待的…一個是因為她的確是折服了所有人，還有就是…無名是殿下唯一留在身邊的女人啊。”
“未來的主母？”他們這樣想么。對于這件事楓玄翼是有些驚訝的，但是想一想吳嬤嬤的態度，好像自己的奶媽都是這樣認為的。
“殿下恕罪，只是下面的人隨便說說而已。”
“殿下準備讓屬下觀察無名一陣子嗎？”隨風過了一會兒再次開口了。
“不用了，那樣做了也不會有什么結果，希望有一天我們能夠知道吧。”楓玄翼并沒有同意隨風的提議。
“準備準備，七月初十左右出發去長青山。”
“是。”隨風并不知道楓玄翼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決定，但是依舊是應了下來。
胭嵐并不知道剛剛這主仆三人討論的內容，她坐在青竹閣里，終于還是經受不住誘惑的將那個貼身的荷包從衣襟中取了出來，抽開了那纏著金線的精致絲絳。并沒有將視線過多的放在那串銀鈴上面，而是直接將那只手鐲拿了出來。
交纏在一起的麒麟花，雖然是紫金的但是依舊能夠感覺到花瓣的柔軟和細膩之感，花蕊做的很精致，細細的根根分明。她不喜金銀，但是愛玉，可是玉石易碎并不能完成這樣的雕琢，所以他選了紫金。
“…愿如此環…朝夕長相見…”熟悉的聲音在耳畔再次響起。
那人將她的手執起，把這手環留在了她的手腕上。
胭嵐已經不記得這手鐲自己到底帶了多少年。
胭嵐小心翼翼的撫摸著手鐲上的紋路，腦海中再一次的浮現了那金色的身影，那人在沖她笑，那樣的溫柔無雙。
他說她要堅強，他說她要乖，他說他不要她哭；那么她會堅強，會乖，會不哭泣。
她答應的都做到了，那么他呢？他當年答應的呢？他答應會永遠都在，他說她再也不用戰斗，最后，他答應她，他會活著。
騙子…他是騙子，全部都食言了。
如今只留下一個約定給自己，他和他們都走，只剩下她一個人體會這再次襲來的孤寂凄涼。
左胸口傳來了陣陣的酸疼，一下一下的，讓胭嵐不由得蜷縮起了身子，將那手鐲按在了心口上，想要抵御這讓她快要無法再忍受的疼痛。但是疼痛只是越來越加劇根本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胭嵐大口大口的喘息著，忽而喉口處有了濃郁的腥甜氣息，鮮紅的血液就那樣出現在了胭嵐的視野里。
看到這樣的場景，胭嵐慘然的一笑，她…還撐得住么…想要用這樣的辦法悄無聲息的抹殺她，他們無疑是成功的。但是當年她不會妥協，如今就更不要想了，就差最后一點了，她一定是要成功的…
但是蠱惑，始終是存在的…
胭嵐看著自己另一只手中的白瓷瓶子，她想要帶他走，現在就想帶他走！想要不計任何后果的現在就把他帶走！
楓玄翼是對的，所有的人都是有私心的都是有屬于自己的感情的。胭嵐為玄氏為凌云王府考慮了這么多年，終究是快要放棄了，她真的撐不住了。
帶他走吧…心里有這樣一個聲音在不停的呼喚著，帶他走吧…沒關系的…帶他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