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虛心的向孟大娘討教包餃子的手法,孟大娘雖不太情愿,但也架不住安然的軟言細語。這姑娘倒是好興致,把勞役當做學習的機會。
說也奇怪,看她長得膚白小臉,柳眉大眼的,是極少見的好相貌,舉手投足間有著大家閨秀的神韻。
可再看那身老氣橫秋的裝扮和那雙紅腫布滿繭子粗糙的手,的確是個窮苦人家的孩子。
許多事情她好似都不會做,全是學著她的樣子依葫蘆畫瓢來做。
安然看著孟大娘的手法,仔細的包著手中的餃子,雖然包得并不精致,但終歸是自己包的,倒也歡喜。
不知從何時起,她就知道她再不是從前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嬌貴小姐。以后的吃穿用度,點點滴滴都得靠自己的那雙手,誰也靠不了,也不想靠誰。
天幕降臨,整個福寧到處都是鞭炮的聲響不絕于耳,透過窗可以看到夜空中時而怒放絢麗多彩的煙花。
安然的記憶飄忽到幾年前的那個新年夜……
安府的前院里,里三層外三層的圍了不少丫頭婆子和小廝,安然如眾星拱月般被眾人圍繞在中間。
“爹,娘,讓然兒來點。”她穿著嶄新的胭紅色霞光曼麗長裙,外罩玉白色玲瓏薄煙紗,腳蹬彩蝶繞牡丹的粉色繡鞋。粉雕玉琢的嬌俏小臉光艷照人,盈盈的大眼忽閃忽閃透著靈動,燦若星辰,花瓣般的粉唇吐出清清脆脆的嬌聲。
“那可不行,會炸到手的。”爹爹寬厚的身軀像塊屹立不倒的磐石守護在她的身旁,反剪著雙手,虎著臉佯裝著阻止她。
“沒事的,爹,我放過好幾次了,您放心。”安然頭也沒抬的彎身繼續擺放著煙花,口中信誓旦旦的說道。周圍的丫頭們都崇拜的看著自家小姐,小廝們欲上前幫忙也被她阻止。
“我這養的不是閨女,是個小子。”爹爹轉頭對著娘親搖頭,眼里卻是滿滿的自豪和溺愛。
或許是新年,或許是知道安然執拗的性子。娘親只是笑而不語,默認了她的行徑。
寬闊的院子里被安然擺放著八個顏色的煙花,成一字型擺開。這是她在街上那家做得極好的煙花店里特別定做的煙花。
“大家散開,大家散開,不要擋著啦。”安然揮動著雙手,示意著大家站開些。
抬頭就瞥見站在東廂小樓上那抹俊雅的身影,滿意的對身旁的丫頭點點頭。
這丫頭辦事果然靠譜,林澤宇身邊的小廝改天也要多加打賞。
安然狡黠的笑著。
先暖暖身,放了些增加氛圍的煙花,璀璨的煙花如燈火閃耀,忽明忽暗間放出奪目的光彩。新年的氣氛被徹底點燃,大家都高興雀躍的拍手歡笑。
放完那些煙花,黑夜再次籠罩,大家都屏氣凝神的等待著那八個體型最大,樣式最奇特的煙花。安然心情忐忑的再次看了眼遠處朝思暮想的身影。
過完年,她就及笄,可以許配人家了。
她與慧妍說,要送個特別的新年禮物給林澤宇,慧妍取笑她每次都說特別的禮物,一點都不特別。不是鮮花就是甜果子。
其實她知道,林澤宇不愛吃甜食,而她卻是偏愛,安然固執的想把她的喜好變成林澤宇的喜好。
林澤宇也不愛采摘下來的花,他愛的是未采摘之前的花,安然只是故意摘來討林澤宇的責罵。
這次,她決定不送鮮花改送煙花。雖然依舊俗套,不過,好像從未送過這種花給他,林澤宇定會覺得特別。
安然興致高昂的點燃那些悉心準備的煙花。
“咻咻”聲逐漸響起,那是煙花升空的聲音。黑夜瞬間被照亮,每個煙花上空后都發出絢麗的花火,一飛沖天到遙遠的天際,帶起五彩斑斕的光輝,發出更為璀璨奪目的光焰。
“砰砰……”幾聲巨響,八朵煙花相繼開放,釋放耀眼炫目的光華,煙花醉,煙花墜,迷人眼,漾人心。
剎那芳華,永駐心尖。
誰都以為,煙花的熄落,就是璀璨的結束。只留瞬間的閃耀,驚美絕倫于黑夜。
哪曾想熄滅的煙火會再次燎燃,聚集于黑幕,懸掛于蒼穹。
“宇如皓月然若星辰”八個娟秀字體,宛若神仙執筆揮舞在半空,落下銀光素字,每筆每劃都由千萬點熒光點綴,閃耀于天際,襯托著彼此交相輝映。
以為結束的眾人,再次抬起頭,驚艷于眼前的不可思議膽大妄為的一幕。
此后,整個福寧的人都知曉了安然與林澤宇的事。
……
“安然,你去瞧瞧林大人回衙門了沒?”孟大娘的叫聲在身后傳來,驚擾了困在回憶中的安然。
她放下手中正在清洗的碗盤,拿起桌子上的抹布擦干了手。臨出廚屋門才想起,孟大娘口中的林大人是誰。心下一凜,腳步遲疑,回頭為難的看了眼正在揮動臂膀炒菜的孟大娘。
“孟大娘,我不知道林大人在哪個屋,我……我來炒吧!”安然小心翼翼的試問。
孟大娘撇了她一眼,反問:“我燒的是魚,你會做嗎?”見安然不做聲,接著道:“這衙門也不大,出了這院門圍著轉一圈,林大人一般在廳堂辦公。再不,問問當差的。快去快回,馬上開飯了。”孟大娘揮手催促。
安然泄氣的跨出門檻,心情也隨之沉甸甸起來。出了院門,衙門里幾盞稀疏的燈光在黑暗里搖曳,勉強照亮周圍的環境。
安然按著來時路左右張望,發現前面有間廳堂燈火特別明亮。走近一看,廳前的檐廊下三三兩兩的或坐或站著些衙役,看到安雅走來,紛紛抬頭張望。
早就餓了的張大強在離她不遠的墻根蹲著,看到安然走來,問道:“干嘛?是不是孟大娘的飯菜做好了。”
安然看到這些穿制服的衙役,從內心深處都是顫抖的。
“孟大娘問林大人是否回了,回了就可以去用晚飯了。”
張大強高興的一拍大腿,不明就里的安然嚇了一跳,整個人往后退了幾步,引得本就在看她的衙役們哈哈大笑。
李虎走過來拍了拍張大強的肩,笑道:“看你把人家姑娘嚇得。”接著對安然說:“白天不是挺大膽的嗎?那戶人家的女兒也敢用錐子抵著臉,怎么,來這衙門就怕了。”
走來一個流里流氣的衙役,上下打量了一番,問邊上的李虎。“喲!這姑娘俊俏,這是哪弄來的?”
李虎道:“這個你就別管了,走走走,去吃飯。”邊說邊往后廚的方向走。
那個流里流氣韻衙役戀戀不舍的的一步一回頭,追問著李虎道:“李虎哥,說說,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