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澤宇放下手中的毛筆,走到廳堂門口,往角門處看了一眼。角門是專門供衙門內職人員出入的門,安然來服役過幾天,她來的話,必須從這里進來。
站在廳堂門邊的聽候差遣的張大強,奇怪的看著他們的縣令大人。今日林大人怎么了,好像是在等什么人似的。都看角門好幾遍了。
林澤宇看到張大強看他,便問道:“早上可有一女子過來服勞役?”會不會她直接去到廚屋幫忙去了?他沒看到。怕他不明白,林澤宇解釋道:“就是上次來過的那個女子,跟我們一起上山抓流寇的。”
張大強回憶了一下,恍然:“哦!那個很好看的女子啊!她怎么又來服勞役?”見林澤宇沒有搭理他,自己化解尷尬的嘿嘿一笑。“那個王平,還一直念叨著要打聽那姑娘家的位置,想上門提親呢?感情好,那姑娘又來衙門,那王平不得高興成啥樣子。”
林澤宇聽后,臉色立即黑了下來,不耐煩的冷聲道:“我問你她來了沒有?”
顯然被林澤宇突然變冷的語氣嚇到了,張大強縮了下脖子,連忙正身回答:“沒有,屬下一直在這里,沒有看到任何女子進來。”老天,林大人變臉比翻書還快,前一刻還好好的。
“我出去一下,一會就回來。”林澤宇冷冷的交代了一聲張大強,然后,去馬圈牽了一匹馬,便出了衙門。
沿路坐下來,一直走到林府,都未見安然的身影。林澤宇心中的怒氣更盛了,她真是越發的不像話了,竟然連他的話都不放在心上。
敲了安府半天的門,沒人應。轉念一想,她府上就她和個丫頭。都住在西廂的小樓里,隔得遠,聽不到是自然。想到他的東廂小樓離那邊近,林澤宇只好回自己府上。
李琪兒聽到下人稟報,林澤宇這個時候回府了,倒是一驚,連忙迎了出去。
遠遠的就瞧見林澤宇往東廂小樓走去,心想,莫不是落下了什么東西。帶著身邊的丫頭就跟了過去。
走到東廂小樓的林澤宇,直接打開窗戶,對著對面小樓冷聲喊道:“安然。”
對面西廂小樓的翠兒,聽到外面有人喊她家小姐的閨名,立刻氣鼓鼓的跑了出來,往樓下看了一眼,沒人啊!到底是哪個登徒子,竟然直接喊她家小姐的閨名,她家小姐的閨名,除了她家歡少爺可以喊,誰都不可以。
“你家小姐呢?”
翠兒頭一撇,循聲望去,隔壁小樓的窗里站著是那位俊美得令她窒息的林大人,小臉不禁一紅。
隨即轉念一想,哎!可惜,他成親了。
“公子喚我家小姐嗎?”
林澤宇點頭稱是。
“我家小姐走了。”
“走了?”林澤宇不解的問。走了是什么意思?是已經去衙門了嗎?想到這,心情陡然的變好了些。
原來他們錯過了。
“嗯!小姐說她這次出去要好幾個月呢?”
什么?她又離開了。她竟然騙他。林澤宇俊美的臉上立刻烏云滿布。
“你家小姐可有說去哪里?”
翠兒看著冷漠得如冰山的林大人,顫聲回答:“沒有。”
“你家小姐走了多久?”
看來著林大人生他們家小姐的氣的模樣,該不會對他們家小姐不利吧!可不能讓他找到她家小姐。
“哦!對了小姐出門的時候,說要去慧妍府上的。”
……
正準備上樓的李琪兒,剛抬起腳,就看見林澤宇沉著臉下來。立即溫柔的問道:“你怎么這個時候回府了?”
面對關切的妻子,林澤宇收起糟透的心情,勉強的擠出笑臉。
“一個東西忘記拿了!我馬上就走,你回去歇著吧!”
李琪兒看著林澤宇空著的雙手,皺眉,不是拿東西嗎?怎么空著手?
……
林澤宇快馬加鞭的跑到慧妍府上時,從慧妍處得知,安然一早就走了。問去哪?慧妍搖頭稱不知道。林澤宇騎著馬,沿著官道,一直追出很遠,都未見安然的身影。
她又消失了。
他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她要去做什么?
那個曾經什么事情都念叨給他聽的女孩,有什么好東西都要往他那兒送的女孩。自從經過那件事以后,她的一切,好像再也不會說予他聽了。她與他,好像再也回不去了。
他的心,為什么空落落的,好像被挖去了一塊。
失魂落魄的回到福寧時,天已黑了下來。可他,卻不想回府。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從小到大,他都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失落,沮喪,悲傷,沉悶,酸澀。
他想,可能是病了吧!
……
烈日當空下,連綿不絕的蔥郁稻田之間,一條不太寬敞的土路上,一匹瘦馬疾馳而來。
可能因為是午時,路上行人稀少。路邊賣茶水的老人,老遠就聽見了馬蹄聲,抬了抬蒼桑的眼皮,希望那馬上之人能停下來買杯茶喝。
“老人家,請問這是往石頭村的路嗎?”安然跳下馬,走到路邊,只見幾塊木頭簡易搭起的一個涼棚里,一位滿臉滄桑的老人坐在里面。
老人回答:“是的,我這身后的村子就是石頭村。”
賣茶水老人的身后有一條石子路,小路的兩邊栽種著稻子,路的盡頭,有一個村莊。
天氣漸熱,安然買了一碗茶喝,喝完,用袖子擦了一把汗,付了茶錢,老人見安然尋找的村子,正是老人居住的村落,便隨口問道:“你找石頭村的哪戶人家啊?我就住在這村里,村子里的人家沒有我老漢不認識的。”
“我找田有財家。”
老人聞言,心中抽疼,來人提及他死去的孩子,渾濁的老眼瞬間起了悲切之色。
“我是田有財他爹。”
安然覺得巧合,還未進村就找到要找的人。
“您是……那太巧了!我許久未見有財兄,今日經過此地,便想見上一面。”安然在此前的找人過程中,早就練好的各種說辭。
老人看了安然一眼,兒子以前去過城里學過手藝,估計是那里認識的人。
“他死了!”老人聲音悲痛。
“死了?怎么會死了?”
“征兵的時候,他被征了去,沒過一年,就戰死了!”老人布滿老繭的手擦拭著眼角的淚,并不掩飾心中的悲痛。
“沒想到……”
兩人一陣沉默……
安然試圖寬慰悲傷的老人.....
“這一路少有人經過,您大熱天在這賣茶,一天能賣多少碗?”
“賣不了多少,”老人又倒了一碗茶,遞給安然。“這是我家有財,最愛喝的茶,里面有菊花和青梅。”
安然接過茶,喝了一口,苦中帶甜,好喝又解渴。
“他從小就愛喝這茶,最后寄回來的信上說,想念家里的菊花青梅茶。“老人摸著茶壺,寄托著思念。”聽說客死他鄉的人,魂兒會回來。我在路口等著他,他聞著茶香,便會回來。”
原本靜謐的天空一陣狂風刮過,卷起地上的塵土胡亂翻飛,似乎在向蒼天控訴著老人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