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官說：「裘依德先生和伊娃小姐都是為魔晶礦而來。不瞞伊娃小姐您說，我們之前就與裘依德先生的黑雨林公司有過合作，業務也與您相同。」

「骨質武器和海礦石？」

「不，只有海礦石。我們沒有那么多骨質武器出售。」

伊娃看向裘依德：「為什么你會知道洛卡魚人有海礦石？」

裘依德聳聳肩：「商業機密，無可奉告。」

「所以，貴方的意思是讓我們兩家競拍，誰開出的條件高，誰才能拿到魔晶礦的開采權，是不是？」伊娃直直地凝視著外交官。

外交官還未說話，裘依德率先開口：「顯而易見——商業行為本來就是充滿競爭的，優勝劣汰，適者生存。」

外交官隨即默然，認同了裘依德的話。

「可是之前洛卡魚人已經把開采權交給我們了吧，貴方送到百新城的魔法信件我這里還有保留。你們邀請我來的目的不是開采權，而是商量魔晶的利潤分配。你們這算毀約么？」

外交官微微頷首：「如果伊娃小姐覺得無法接受，洛卡魚人也只能抱歉了。」

伊娃深吸一口氣，強壓下憤怒，「不知道裘依德先開出的條件是什么？」

「裘依德先生的條件是三七分成。」外交官說。

「怎么可能？！」伊娃驚聲說，「三七分成根本無賬可算！」

「裘依德先生就在這里，我何必撒謊？」

「那么你們已經達成協議了？」

「如果伊娃小姐不能提供更好的選擇……」

伊娃的胸口劇烈起伏。哪怕她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也沒想到裘依德竟然會開出「三七分成」這樣的條件。開采魔晶的設備、人手和技術，魔晶的運輸和保護以及后期的銷售全由公司負責，三成利潤只能勉強填補這些花銷。算上時間成本，漫長的開采期將造成巨額的虧損，裘依德怎么可能想不到這些。

他究竟為什么會這么做呢？黑雨林公司授意的么？伊娃想不明白。提莫戈洛的死產生了連鎖反應：先是商船被海盜劫擊，導致他們失去了魚人的信任；接著黑雨林公司橫插一腳，伊娃的魔晶礦開采權也變得岌岌可危。

如果伊娃拿不下這張單子，那她在財團中將無立足之地，甚至連家主的位置都可能被擠掉。那樣一來，三年的努力連同提莫戈洛的死全都沒有意義了。

伊娃現在正站在孤零零的峰柱上，向前退后都是萬丈懸崖。接連的打擊令她心灰意冷，以至于感到了絕望。她咬著銀牙，雙手在絕望與不甘的驅使下無意識地壓緊裙邊。今天她特地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上了平時不愛穿的套裙制服和高跟鞋，化了雅致的妝，長發盤成一個發髻。魚人的審美欣賞不了她的美麗，但出于禮節和重視，她還是花足時間提前做了準備。然而她所做的一切此刻看起來就像一個冰冷的笑話。

伊娃那雙象牙筷一般的白皙手指蜷曲在一起，高檔面料的西裝裙被壓出了褶皺。她的雙腿緊緊并攏，肩膀微微聳動。三年的委屈與辛酸一涌而上，她有些想哭。

這時一只手按在她頭上，輕輕揉了揉。

「別灰心，事情還沒到最壞一步。」

她像小女孩一般抬起頭，看見薩格那雙漆黑到透亮的眸子，心突然找到了避風港。

場中間忽然多出一個說話的人，外交官和裘依德都皺起了眉，連酋長也睜開了眼。

外交官說：「不知這位先生是……」

「我么，我是伊娃小姐的保鏢。」

裘依德看著自己的腳尖說，眼皮也不抬地說：「我想在這個場合，還輪不到一個下人出來喧賓奪主吧。」

「你說的沒錯。」薩格說，「但是我們在海上漂了幾天，已經很累了，有什么事請明天再談吧。麻煩外交官大人安排一下，給我們準備幾張好床，把最好的肉和酒拿出來。我們要吃飽喝足，然后美美地睡一覺。明天又是精神抖擻的一天，說不定事情會出現轉機呢。」

外交官發了一會兒愣，沒料到這小子會來這么一出。他悄悄看向紹特，紹特隱蔽的眼神在薩格臉上琢磨了一番，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外交官隨即說：「既然這樣，各位就請那我來吧。」

從裘依德身邊過時，薩格腳步頓了半秒，悄然說：「既然不能喧賓奪主，你又為什么在這里丟人賣怪呢，裘依德先生？」

裘依德狠厲地掃了薩格一眼，后者只留給他一個背影。

洛卡魚人給客人準備的吃食實在不敢恭維，比人類差了十個哥布林。酒倒是不錯，有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味。據伊娃說這酒是百新城的特釀，由她送給洛卡魚人，現在洛卡魚人又拿出來招待他們。

如此美酒配上難以下咽的吃食簡直是一種浪費，薩格受不了了，到樹林里打了兩只雨林肥鼠和一只跳樹豚，剝皮洗凈后交給伊爾莎。作為一個從小到大沒做過一頓飯的人，薩格對烹飪一竅不通。八歲以前有泰尼斯媽媽做飯，八歲以后有瑞爾小姐，瑞爾小姐不在的時候還有少女牧師。薩格唯一做的就是吃吃吃。更丟人一點，他甚至連盤子都沒洗過……

伊爾莎把野味烤得香氣撲鼻，外焦里嫩，金黃的油花不停從肉里向外冒，發出「滋滋」的饞人聲。三只野味幾乎一大半都進了薩格肚里，伊娃和伊爾莎只淺淺地吃了一點。

酒足飯飽之后，薩格抹了一把嘴上的油，站起身：「精神抖擻，晚上有力氣可以行動了。」

「行動？」

「我不信裘依德能開出三七分成這種沒有底線的條件，這里面肯定有什么貓膩。那個魚人酋長只要不是利欲熏心，還有點腦子的話，就知道三七分成這種事純屬天方夜譚。要么是他們兩方合起來在搞鬼，要么是魚人方面額外還許了裘依德什么好處。商業可不是慈善，沒有利益怎么可能白干活呢。」

伊爾莎問：「那你打算怎么辦？」

「去瞧瞧他們的底。」

「你不是游蕩者，會被發現的。」

「嘿嘿，你忘了我曾經假裝刺客刺殺過阿克曼大人么？」薩格從儲物戒指中拿出一件黑色的斗篷，「我有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