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走了，我要開始全新的，一個人的生活，不能讓他失望，他那么相信我。

每天在外面四處應聘，我的皮膚以可見的程度，迅速變黑了，很明顯，我還以為自己沒有那么容易曬黑呢。

最初，水若嵐不放心，還是執意陪著我，3天后他的經理震怒，當時，我們正在面試回來的路上，他的經理口氣強硬地威脅，如果你不想干，明天就不要來了。

我看著水若嵐，明天我就自己去吧，沒事的，我鼻子下面有嘴巴，我會問路的。

他笑，好吧，今天下午我最后一次陪你應聘，真希望你能確定下來啊，這樣我就不擔心了。

那場面試是去應聘一個文秘的職位，顛簸了1個多小時，七拐八繞才找到地方，居然是一幢還沒有裝修完的新樓。

我和經理交談，水若嵐坐在一旁一言不發。經理看過我相關證書復印件后表示很滿意，他拉開旁邊的抽屜放好，不經意地說我們是老鄉。

我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攀交情這事我向來不喜歡，也不擅長。

他又問了幾個私人問題，“小水，你有沒有男朋友？打算什么時候結婚？要在BJ定居嗎？”

我雖然不太樂意，還是耐著性子解答了，“有的，暫時還沒有結婚的打算，定居BJ，這個還不好說，但愿吧。”

他點點頭，說，“那就好，我們就怕干不長，就去結婚生孩子的人啊，培養一個人才成本太高了。還有，我們要收300押金的，如果你交上，明天就可以來上班了。”

“嗯？押金？為什么？”

他擺出種種理由，什么工資卡、餐卡的辦理，還有職業裝的定做，看上去似乎很合理的樣子。

我游移不決，“可是，在濟南不是這樣的，我覺得這些費用的收取并不合理，完全可以上班后在工資里扣除。”

經理玩味良久，說了一句摸棱兩可的話，“現在，你是在BJ呢！”

我冷靜了一下，鎮定地說，“抱歉，如果是這樣，我需要考慮一下！”

“好的，這是我的手機號碼，你想好了隨時可以打電話給我，不過只是今天。招聘一個文秘很快的，你不做自然有人做。”

我點一下頭，“好的！謝謝您。”

“需要先把復印件還給你嗎？”他拉開抽屜說，我瞥到里面厚厚一疊復印件。

“不必了，我考慮好會給你一個答復的。”

我和水若嵐走在烤得火熱的馬路上，他開口問，“你想怎么辦？你覺得這個公司是真的嗎？”

我站住，“水若嵐，我也不知道，我正在想，但是我總覺得有個地方不對，雖然300不算是什么。”

“嗯，你要跟自己賭一次嗎？”

“不是，你讓我安靜一會。”

汗一層層爬上額頭，鼻子上也是，劉海也開始有點汗濕了，我掏出紙巾胡亂擦著。

水若嵐四下環顧，前面不遠處有一個農行，“我們還是去里面坐坐吧，比在這里站著強多了。”

大廳里很清涼，我的思緒漸漸清晰，腦子里電光雷閃，那一疊厚厚的復印件，應該是有很多人來應聘過。我記起這份招聘啟事我在上個周就看到了，整整一個周7天他們都沒有找到合適的人嗎？

“水若嵐，我有一個想法，不過只能你做，他那里可能有我的手機號碼。你打他們辦公室的電話。”

水若嵐很快明白了我的意圖，他依言撥通了電話，“喂，你好，我問一下你們的文秘招滿了沒有？我女朋友想來應聘一下。”

“哦，沒有呢，你讓她來就可以了。”

“嗯，那截止到什么時候呢？我女朋友回家了，可能一個周左右才能回來啊！是不是就晚了？”

“不會，我們招滿為止，你知道怎么過來吧？……”對方熱心地說著路線。

我示意他可以掛斷了，長出一口氣，“好了，這絕對是個騙局，一個公司真的要人，不可能這么久還沒有招到人，而且我看到他的抽屜里有很多份復印件了。”

水若嵐轉過頭神秘莫測地笑了，“我真的小看你了，一直以為你就是個書呆子呢！”

我恍然大悟，“那就是說，你早就看出來了。”

“這下我放心你一個人找工作了，還不是太傻。走了，折騰了這么長時間去吃飯！”

第二天我自己去跑，八家公司居然有6家是騙錢的中介，我差點暈倒，這是一個多么混亂的世界。

季麗問我怎樣，我鎮定地笑還好，就是中介多如牛毛。她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笑，我聽不出她笑的含義是什么，但是我覺得很不舒服，她沒有再問就掛斷了電話，越來越沒有話說了。

后來的日子一直是看報紙努力分辨真假，然后去應聘，只是想著盡快安頓好，不敢給自己留一點偷懶的時間。

那一天應聘完時間已經不早了，偏巧又比較遠，我撐不住在附近找了點東西吃，坐上車的時候差不多7點了。

坐了將近1個小時換乘另一路車，等了2次才上去，過了幾站竟然有了一個空座，我驚喜萬分一屁股坐下，不知道什么時候迷迷糊糊睡著了，醒來一看自己還在車上，可是開到哪里已經全然不辯，從里側拽出包包手機顯示9點多了，等到下一站急忙跳下車找站牌。

離我住的地方還有5站，我摸了半天找不到錢包，腦子一涼不會被偷了吧？仔細研究了一番沒有被割破的痕跡，我絞盡腦汁才記起，早晨整理包包的時候扔在床上了，因為有四處藏錢的習慣，兜里總揣著一部分，我也沒有在意。

在路燈下我翻出自己的口袋，1角、2角，都找出來了，還有9角，我不由苦笑，不夠坐車的了。

手機響了一下，是水若嵐的短信，“到家沒有？我在值班，不能過去看你了。”

“沒有，還在大街上晃呢，出了一點差錯，我搞不太清楚方向了。”

“是嗎？真不行就打的回來！到家給我聯系。”

我看著幽藍的屏幕，沒有回復。

我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機械地走著，不時有人從身邊擦過，他們腳步匆匆，也許是回家，也許是趕往一場聚會，有人在意的感覺真好。五顏六色的霓虹閃爍著，城市的晚上總比白天可愛。

穿過一個黑暗橋洞的時候，有幾個民工沖我吹口哨，眼睛里有很豐富的內容，我的脊背一下挺直了，所有的神經幾乎停止了跳動，看著那群漸漸圍攏過來的人，我反應過來，幾乎是飛跑著出了那個橋洞，我不敢停下來，一直跑一直跑。

一輛出租車突然停下來，司機搖下車窗,“要車嗎？”

我下意識地搖搖頭，司機看了看那群走過來的人，突然說，“你上來吧，不要你錢，放心吧，我不是壞人。”

我不知道為什么相信了他，顫抖著手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司機沒有再說話，開動了車子。

車子一路開著，我四處張望，終于看到蓮花池公園的大牌子，我一陣興奮，心臟總算恢復了正常跳動，風一吹才察覺衣服已經濕透。

“師傅，停車，我能找到自己的家了，謝謝您，我身上的錢不夠了，您留個號碼，我以后還給您，行嗎？”

司機穩穩停下車，笑了，露出整齊的牙齒，“以后要早點回家，太晚了不安全，特別是一個小姑娘，記住了。我不收你錢，我家里也有這么大的孩子，快點走吧。”

我的眼睛一片潮濕，說不出話，不住地點頭，仰起臉看著深藍的夜空，那么高遠，眼淚回去，沒有落下來。

手機又在響，先是水若嵐，緊跟著是歐陽，問的是一樣的問題，“現在到家了沒有？”

“馬上就到了！”

“什么？怎么回事？你知道現在幾點了？”歐陽的短信追過來。

我低頭，手機上的時間是22：33，不想他擔心，我輕描淡寫，“沒有事，坐車睡過去了。”

“具體位置？我去接你，你怎么這么傻？”水若嵐急匆匆地回復。

“不用了，最多還有10分鐘！”

洗腳的時候，我才感覺出疼痛，腳被磨破了很大一塊皮。我咬牙剪掉了那塊皮，立時有血滲出來，我沒有眼淚，用牙膏止了血簡單處理了一下，倒在床上，發短信告訴他們我已經安全到家了。

在黑暗中，我看著屋頂咬緊嘴唇，我發誓BJ這個城市將是我的無淚之城，為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