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滿懷欣喜的期待著歐陽休假回來,卻意外等到了地震的消息,是的,5月12日,汶川地震。
前一夜,歐陽還開心地告訴我休假已經批了,他明天就到濟南,我們可以去故地重游去青島了。可是第2天一開機,我就看到了他已經去汶川的短消息,是凌晨4點多發的,我的眼睛瞬間濕了,我不知道他將會經歷什么,雖然提心吊膽,卻不敢告訴任何人,只能強打著精神去上班。
我每天一有時間就不停給他打電話,發信息,幻想著他會突然接聽或者回復,但話筒里傳來的永遠是機械冰冷的聲音——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信息也從來沒有回復。
我很害怕,怕他一去就再也回不來,我們才剛剛訂婚啊,我真的已經想好一心一意地跟歐陽走了,為什么他就杳無音訊了呢?老天到底想怎樣啊?
這場地震,太過震撼,中國歷史上就沒有這么大的震級,先是評定為7.8級,后來又確認為8.0級,每天都是鋪天蓋地的救援報道,所有的娛樂節目都停播了,連畫面色調都換成了黑白,死亡的數字每天都在攀升,有當地居民死亡,也有救援部隊的人,我的心每次聽到傷亡信息都揪得緊緊的,怕聽到他的部隊番號,怕有一天會接到一通電話告訴我歐陽不在了。
孟渺、丁當、老于都不約而同的打來電話問我,歐陽是不是去汶川抗震救災了?我沉默了一會咬著嘴唇說,是。
她們的反應出奇的一致,放心吧,歐陽一定會回來的,老天舍不得分開你們。忙碌的丁當突然變得很有空,親也不相了,她說眼睛都看花了,需要清凈一下,每天都穿過大半個濟南來我宿舍蹭飯,蹭住。
那天下班后,照例買了2份飯,打算跟丁當一起吃,另一只手里還拎著水果,手機忽然響了,是密楓,我按下接聽。
“老大,怎么了?突然這么有心情聯系我。”我盡量讓自己語氣輕松。
“小蝶,你在哪里?我現在你家門口。”密楓熱情洋溢的聲音透過話筒傳過來。
“不會吧?你真回來了,不是逗我玩吧。”我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我出差路過濟南順便來看看你啊,怎么,不歡迎?越來越重色輕友了,我可是你哥哥。”密楓一副教訓小孩子的語氣。
“哪有嘛!你等著,我馬上就到家了哦。”我也不由變得開心了。
遠遠就看到密楓站在門口,手里拉著行李箱,風塵仆仆的,皮鞋上都蒙了一層灰,雖然瘦了很多,但還是那么生機勃勃,像棵挺拔的白楊樹。
“小蝶,你終于回來了,再不來,我就餓死了。你可會攤上人命官司的!”密楓眨眨眼笑著說。
“呸呸,真是烏鴉嘴,不許亂說。快進來,我剛買了飯,還是熱的。”我一邊開門,一邊招呼他,我最近聽不得別人說死字。
密楓吃的狼吞虎咽,看來真的是餓壞了。后來我才知道,他不是出差路過,而是出差完事后匆匆趕過來的,只是因為擔心我。
“慢慢吃,別急,還有一份呢!先喝口水,別噎著。”我起身倒了杯水遞給他。
“小蝶,歐陽是不是也去了汶川?”密楓喝了一大口水,小心翼翼的問。
“嗯,走了一段時間了,一直沒有消息,聯系不上。”我有點憂慮的說。
“小蝶,別怕,還有我呢,不管發生什么事,我會一直陪著你的。”密楓放下杯子,認真的說。
“你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句話?”我也抬頭看向密楓。
“對啊,我來就是為了告訴你這個。天塌不下來,塌下來,也是我先頂上,我個子比你高啊!”密楓的眼底一片澄澈。
我笑了,釋然,放心吧,無論發生什么事,我都能接受的。我等他,是生,是死,都等。
歐陽差不多走了一個月才有消息,那邊通訊設備被破壞的太厲害,信號時好時壞,他說話總是斷斷續續的。但我知道他一切平安,已經心滿意足,心里的一塊大石頭總算落了地。
但我一直不敢告訴父母歐陽究竟經歷了什么,怕他們太擔心,只是騙他們歐陽去外地駐訓了,雖然后來他們也隱約猜到了歐陽的去向。我更不敢告訴他們歐陽拆危房的時候,被砸倒在了下面,頭破血流的,縫了十幾針,還有4顆牙齒永遠沒有了,到現在有些東西都不太敢吃。
歐陽這一走就是整整3個月,一直到9月初,我才見到他,歐陽原本單薄的身影,更加瘦削了,黑了很多,臉頰深深凹陷下去,蒼老了很多,他自嘲——“婚還沒有結,就老得跟孩他爹一樣了”。
我的心鈍鈍的疼,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辭職,跟他一起回家,我想多一點時間在他身邊,怕會再有突然的意外將我們分開。
在家里過了一段很淳樸很平靜的日子。每天和他父母閑散的聊天,去田間看風景,下午帶著小黑去散步,在他兒時玩耍過的地方,聽他講小時候的種種,夕陽很美,有人在垂釣他的幸福……如果人生就是這樣了也好,至于那些的不如意,還是忘記了吧,畢竟我們都還活著,是不是?
歐陽的休假很快結束,他再次回到河南。他從軍轉那邊得到切實的消息,軍人轉業安置只有2條路,一種是回原籍,還有一種是隨配偶。如果他想轉業后留在濟南,我就必須有濟南戶口,就算集體戶口也可以。
于是腦筋跳線的我毫不猶豫地決定考研,因為這是我能想到的最笨也是最好的辦法。我報考的是山師中文系,當時只剩下不到3個月的時間。已經3年多沒有摸教科書的我又開始了挑燈夜戰的日子,經常是看著看著就睡著了,收音機都忘了關。
最后的成績有點差強人意,英語沒有出線,差3分,總分也有點勉強,如果服從調劑重新投檔,就會發配到南方或西南,我放棄了調劑,因為濟南才是我的目的地。
可是命運是聰明的,它總能準確地找到你,怎樣都逃不脫,哪怕你改變了容顏,變換了膚色。2009年我陰差陽錯去了溫州,后來又輾轉到了湖州、南寧,一次比一次遠,一次比一次向南,歐陽戲謔,早知道這樣,還不如當初投檔來讀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