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于心疼地安慰我,小心心,你去買個風(fēng)車吧,你這運氣簡直背到家了!不然你來青島吧,我先養(yǎng)著你,過了這段日子再說。
我想都沒想就拒絕了,我都這么慘了,別再把霉運傳染給你了。
丁當(dāng)貼心地送了我一串轉(zhuǎn)運珠,安慰我,“若心,很快就會好起來的,人不可能一直都倒霉,有句話怎么說的,否極泰來,對,就是這個。”
我打起精神笑了一下,“放心,我有那么容易被打倒嗎?沒事兒,我接著找工作,好在住的地方總算有了。”
我沒有告訴過丁當(dāng),其實,我是特別缺乏安全感的人,沒有工作待業(yè)在家的日子,我是不能想象的,于是,我又開始了一場有一場的應(yīng)聘,后來在一家化妝品公司落腳,職位很好聽,但是很辛苦——總經(jīng)理助理。
4月,歐陽好不容易申請到了休假,可我?guī)缀鯖]有時間陪他,就算吃飯,我也在跟他聊工作,因為化妝品我之前完全沒有接觸過,需要惡補的東西太多了,除了助理,我還兼著出納,庫管,經(jīng)常需要下店盤點,每天都忙得找不到北。
歐陽離開濟南的時候,剛好趕上公司業(yè)務(wù)拓展,萊蕪開新店,我需要陪同老總?cè)トR蕪出差,他一個人走的很凄涼。我回來看著他留下的畫板,還有整潔溫馨的小窩,很心酸,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有自己的家,只屬于我們的,小小的窩!
也是這個4月,最疼愛我的外婆走了,她到底沒能看到我出嫁。我是外婆一手帶大的,直到7歲讀小學(xué)才回到父母身邊,我是她最寵愛的孩子,讀大學(xué)那年,她已經(jīng)不當(dāng)家作主了,還讓外公偷偷把他們倆攢的私房錢塞給我。
去年考研前夕,我打電話回家,每次接聽的都是父親,不由起了疑心,固執(zhí)的要我媽接電話。
老爸嘆了口氣說,“你媽,在你外婆家,已經(jīng)去了十幾天了。”
我的心房不由抽緊,著了慌,“怎么回事?我外婆到底怎么了?”
“你外婆先得了食道癌,上個月下臺階又不小心摔了一跤,年齡太大了,醫(yī)生都不敢給她正骨,讓家里人做好準備辦后事,可能熬不過這個冬天了,你舅舅他們都知道你快考試了,不讓告訴你……”
老爸絮絮地說著,我已經(jīng)聽不到了,只有一個聲音回響在耳邊——可能熬不過這個冬天。
“爸,我要回家,明天就回去!”我?guī)Я丝耷徽f。
“可是你沒幾天就考試了,還是算了吧,心意到了就好,打個電話就行!”老爸多少有點不同意,語氣里有些猶豫。
“我不,我就要回去!”我固執(zhí)的大聲說。
不顧父母的反對,我一意孤行的回去了,下車直奔外婆家。
他們說她已經(jīng)迷迷糊糊了幾天,不認得人了,但我進門的那刻,她的眼睛卻睜開了,很渾濁的眼神,呆了一呆,然后清晰地叫出了我的乳名。看著那個曾經(jīng)要強的外婆,臉頰深深凹陷下去,瘦成了一把枯骨,我的眼淚差點忍不住,但還要擠出微笑。
我坐在床邊小心翼翼給她擦臉,剝好了桔子慢慢擠出汁液喂進她嘴里,故作輕松地告訴她,一定要好起來,我還等著她參加我的婚禮呢。
外婆費力地答應(yīng)著,臉色和緩,眼睛慢慢有了一點生氣,“那孩子是叫歐陽,對嗎?”
我呆住,她居然還記得歐陽的名字,他們只見過幾面而已。
我攬住她瘦弱的肩膀,“是啊,他對我可好了,明年他一到年齡,我們就結(jié)婚,接你到濟南去玩,好不好?”
外婆開心地拍拍我的手連聲說好,然后指指枕頭底下,小小聲地說,“我給你攢著結(jié)婚的錢呢,你去找出來,這會剛好沒有人在。”
我找到一個疊的方方正正的舊手帕,一層層打開,里面有100的,50的,還有20的,10的,甚至有5塊、1塊的,整整1996。這些錢,不知道她存了多久,我不要,她不肯,硬是塞給我。
可是杜冷丁的藥勁很快過去,她忍不住哀嚎起來,癌癥還有骨折,雙重的疼痛折磨的她求死不能,那種聲音那么絕望,那么凄慘,聽的我心碎,外公坐在床腳,眼睛含著淚,恨自己不能替她承受這苦痛。
我無比怨念,為什么在中國安樂死是違法的?比起外婆遭受的這些痛苦,我寧愿她有尊嚴的死去,她曾經(jīng)是那么要強,愛干凈的女子啊!
本來我們都以為她熬不過去了,誰知我去了一次后,她居然慢慢又能夠吃飯了,有時候甚至能喝掉大半碗粥,她挨過了最難熬的冬天。
我們都以為一切會好起來的,沒有任何征兆,外婆的病情突然惡化了,這次大家決意瞞著我。
最終,她沒有等到我回去,老媽說,臨終前,她一直念念不忘地問,為什么心心還不回來?
那個時候,我在做什么呢?我在萊蕪,正陪著老總忙于新品進店、培訓(xùn)、招聘、做促銷案子,一直到夜里12點多才閑下來,睡得昏昏沉沉,夢了一夜的外婆,我隱隱有不好的預(yù)感。早晨打電話過去,老媽哽咽地說,你外婆走了,終于不用再受罪了。
他們說12月出生的孩子雖然聰慧重情義,但是和親人的緣分總是很淺,我終于相信這是真的,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為什么老天不肯再多給我點時間,讓我見見外婆?
我掛斷了電話,無力地靠在墻上,喃喃自語,我外婆沒有了,最疼我的人沒有了。我覺得特別無助,連眼淚都是奢侈。
一個人,靜靜坐在黑暗里,反復(fù)聽一首歌,等待天亮,睡不著,也不想睡,幾乎抑郁,如果不是有一份工作需要我去打起精神面對,我真懷疑自己會崩潰。
5月,不堪重負的書浩選擇了自殺,最后一通電話是打給我的。
“若心,我真的累了,你要好好活著,一定要比我幸福。”書浩的聲音滿是絕望。
我驚覺,他是要輕生,“陸書浩,你死了,你父母就開心了嗎?你如果想讓我內(nèi)疚,那你盡管這么做。”
書浩沉默了一下,緩緩地說,“你不用激我,沒有意義的,我只是不放心你。”
然后,他掛斷了電話,我瘋了一樣撥打,顯示已經(jīng)關(guān)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