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
暴露在外的樹林,原是冰涼陰冷的,蒼穹垂直于頂,黑沉沉壓下來,
天幕上沒有星辰,一彎殘月淡黃如琥珀,嵌在蒼青底色下,寂寥而荒涼的隧著層云不斷的游移遮蔽,月色被籠映的淺淡明滅,霧氣般悠悠沉浮……
這月色,像是沐菲術的記憶,荒謬夢幻,但又確實存在。
但……既然謎團已經解開,那么,重要的是現在可深入切實的棋面
“嘶————我好像…………想起了什么……”
她蹙眉,用微涼指尖按了按太陽穴,一副痛苦卻又得不到緩解的模樣。
然而只在手指輕掩的瞬間,沐菲術卻在快速在指縫間窺了眼四周的環境————樹林。
是了,樹林,看來自己還是在山坡上。這個人,跟了上來,然后,才發生了這么多事端。
自然,不會是巧合的。
她瞇著眼,將自己模糊迷離的眸緩緩抬起,就一般人來說,應該先環顧四周,瞧清楚自己所處的這個環境。
她便慢慢移動著視線,瞧自己跟前,所照亮視線的是面前的一叢篝火。
那人卻是極細心的在地面上挖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土坑,在坑中燃起火種,倒是確實不怕著起森林大火,況且待走時,也好填埋。
再淡淡望向四周,自己所處的這個樹林,很黑,沉沉罩于整個樹林上空,深涼寂清。
那些圍著他們的樹木,其實并不高,卻極茂盛。枝丫屈曲盤旋,又不曾有人來修剪,許是這樣,才漸漸成了林,
也就,方便隔絕了他們與外界的聯系…………
“哦,想起了什么?”
輕緩沉潛的聲,幽幽從那頭蕩過來,
好似哪里的枝頭落下一滴冰清的夜露,淡淡的一點窸窣微響,漾起了微微流蕩的波瀾,不住縈回…………那聲,不像是問句,倒更像是引人墜入的蠱語,牽引著心緒,迷幻著,教人回答。
沐菲術對上鐘予俢含笑看過來眸瞳,那少年目光越過橙色火焰,依舊是旁日難得的純凈通透。
她也便茫然思索起來,默了半響,低低答:
“好像……有喘息聲,有嘴巴在一開一合……但是具體是什么,也……都全想不起了…………”
她這句話才剛落音,面前燃的正盛的火堆忽“噼啪”一聲微響。
難以察覺,甚至是極其自然。
那人的目色仍舊沒變,只是暈黃的火光撲在面上,不知怎的,便覺得他臉色蒼白……近乎透明。
沐菲術只在心里笑了笑,
和猜測很正確,和他有關。因為只在剛才那一霎內,她望見他手中用以添柴的細樹枝一抖,落入了火堆,帶起了一兩點火星飛舞。
他既然有這反應,那便是說,自己剛才說出的話,和他預想的,有很大差別。
他預想的是些什么呢?是不是自己的記憶會全部恢復呢?
下一瞬沐菲術便真正的,在臉上綻開了笑靨,朝著對面那人輕輕一笑,
“其實,我記起了全部。”
這是什么樣的記憶呢?只能說,它們是,離奇而又不可思議的。
————自己是,大二,20歲的沐菲術。
如果要層層分析下來,這樣的記憶要理解成預見未來不是沒有可能,但是不可能預見那么多,因為這明明就是清清楚楚的記憶。
要說穿越也不是沒有可能,但是就算記憶不可信,那么這些人的怪異之處卻又無從解釋了。
想想此刻,自己怕是————重生了。
在夢里的那天,是四月的最后一天,她把自己的男友吳辰逸和一個女人捉奸在床。而分手一個月后,自己在小區花園午睡,便這樣莫名其妙的重生了。
由二十歲變為十七歲,無數人夢想過得到的返老還童,自己……做到了。
只是這重生的日期變得詭異難懂,2013年4月30號,這明明是與看見吳辰逸和女人滾床單的時間,她又怎會睡在花園的草地上?
而從這個時空,吳辰逸的怪異的,她所試探出的行為舉止來看,這件事便與他有著莫大的關聯。
更不要說在她莫名丟失記憶后,又強加入對他有利的文字記憶,而高二又是他們風平浪靜,最和睦的時候…………
這么一整理,所有的疑點便都指向吳辰逸。
自然,和眼前這個重生后第一眼見的,又將她引進樹林復得記憶的人,
也,脫不了干系。
鐘予俢的目光在她面上轉了轉,又將目光下移,盯著那耀眼璀璨的火堆,
兀自,笑了笑,
“是,那就攤開來講明白吧。還是那句話,你感覺到了我很奇怪,卻不知道為什么,但是……我知道你奇怪在哪里。
你現在是想知道嗎?”
沐菲術唇角劃出一個怡然淺笑的弧度,笑容如月華流溢,然而唇齒不過剛啟,卻被那人打斷。
“你現在想當我女朋友,已經晚了。甚至現在不是交換了,已經是必然,
你,必然會是我的女朋友。”
對面那人笑上一笑,隔了橘色火堆遙遙看她,眼神卻已在此刻,換得流光閃爍。
她怔了怔,暗嘆,這廝果然已經猜著了她的心思,猜著了她未來將會把他當做擋箭牌用。
況且,是唯一的,有沖擊效果的,擋箭牌。
沐菲術沒有接這句話,只靜靜盯著對面那少年,等著他開條件。
默了半響,聽得那人溫良的聲,合著木柴的噼啪響動,極鮮明的擴在這安靜的密林中————
“那么這樣好了,沐同學,我們彼此交換一個問題,無論說的什么對方都必須做出最真實的答案。
你,愿意交換嗎?”
有這么好的事嗎?這個人就不怕她問他所有的事情的答案嗎?但是……不管是真情或假意,有便宜試著就占。總歸,是沒錯的。
女孩目光沉浮,對上男生的眸瞳,展顏笑,
“好啊,那么,你先問吧。”
就此,便又岺寂下來,沉沉的夜色壓下來,是那種撕扯糾纏也化不開的黑暗。好似天地間,也只這一芒昏暗的明光,微弱、縹緲的,耀著。
鐘予俢淡淡垂下臉,面容掩在火光陰影里,看不出神色,半響,他低低開口,
“我想問你…………為什么,會變得這樣刺目。為什么,不愿意去,相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