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外陰沉的天,像極了她的心情,好似隨時都會下一場雨,滴滴答答,撥人心弦。
可那卻正是她期待的,
沐菲術兀自笑了笑,跨進教室門。
整整一天,他們都沒有說話,沐菲術也一天沒有開口。
其實沉默也是件好事,如此也可以保護自己的嗓子。很久很久以前那個牽強的安慰自己的理由竟然又被使用了。
而窗外的雨終是下了起來,濕氣在空氣里氤氳,聚集著的水珠在玻璃窗上劃過一條長長的水痕,那就像是,淚水一般。
放學時,雨還在落,淅淅瀝瀝,這時她才想起,自己沒有帶傘。
但是那少年卻離她越來越近了,沒有什么辦法,她需要逃離。
然而帆布鞋濺上水的那一刻,卻有人攥緊了她的手腕,
“術……你不需要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嗎?”
背后傳來的聲音輕而游離,就像是這漫漫水汽中的一點,
經不住撲朔兩下,便散了……
落地無聲的雨,泛著濕潮氣息的水泥地面,腕上37度的溫暖,身后那人熟悉的嗓聲……
這些種種,惹得她的鼻腔儼然又泛開沉沉的酸澀,忍住,忍住。她咬著下唇,直到舌尖觸上咸腥。才終于得以止住她那些牽枝蔓藤的情緒化為眼中霧氣。
她已經給過他機會了不是嗎?昨天她還蹲在街上眼巴巴的等他,可是這個可惡的人呢?昨天他又去哪了呢?
她想甩開那只手腕,那人卻攥的更緊,
“你究竟想怎樣?”
沐菲術謾罵著,驟然回頭,一腔悲憤的心緒卻在望見那個男孩眼里的墨黑色時,漸漸沉沒……
她,從來沒有見過鐘予修那樣的神情,那個少年從來就是干凈明媚的,就像是大晴天一樣,永遠不可能在此刻下起冰渣。
可是現在他眼里的這些東西是什么?
哀傷?可為什么是哀傷?他在哀傷些什么?
她還沒有想明白,而下一刻,卻有人將她擁入懷中,溫雅倏幽的香氣就這樣濃烈卻不刺鼻的迤邐入她全身的感官。
她掙扎了幾下,卻無果,于是便靜靜蜷縮在鐘予修懷里,告訴自己,
沐菲術,你就……不要再想那么多了。
鐘予修撐起一把烏色傘,噼噼啪啪的聲墜在傘面上,就像是耳機里播放的細小清脆的鋼琴曲,歡快的節奏讓她愉悅,也讓她沉迷。
一切皆為默然,
他沒有解釋,
她沒有說話。
他卻只是這樣,以不可拒絕的姿態,帶著她前行。
一直到了她有些清醒的時候,才發現,不知何時,他們已經坐上公交車。只是她仍保持著那樣高傲拒絕的姿態,不肯與他談話,哪怕問一問這究竟是哪。
可她也忘了逃離,或許是因為,她也想知道,他那個所謂的解釋,究竟是什么樣的吧?
車,駛進了繁華地帶,而天空那些朦朧的絳藍色,猶自翻覆在天邊,黯昧,不盡,
待下車時,雨已經小了很多,他卻依舊撐著傘,將她摟在懷中,
人一點點變多,喧嚷的汽笛、人聲將原本平靜的城市旋斥著雜煩的氣息,這,便是晚間的城市。
而這條路上,卻有穿著魅藍色校服的學生一點點流動,蔓散在人群中,鐘予修好像很熟悉這里,輕車熟路的帶著她穿過囂鬧的人群,
所有的人,都隔絕在傘外,而那朵烏色傘下,卻是不屬于這里的安詳與靜謐…………
雨下的悄無聲息,漸漸地,他們來到了學生迸涌出的源頭,一所學校,
極大極大學校,極高極高的樓層,
那一定是寬闊這個形容詞呆的最好的地方,危閣瀾壁之上,可以瞧見教室里的日光燈亮在這雨幕中,可以瞧見樓層上的學生在走動,還有樓層上倚著圍欄的人,但是這些的所以,都恍似在天上。
闊大,正因為闊大,才生出一種不得形容的尊仰。
而第二眼,才望見了校門口的校牌上幾個鎏金的大字“XX省第六中學”
這……是省六中嗎?鐘予修以前的學校?
沐菲術望向他,看見他眉睫錯動,卻沒有停留,徑直穿到一家咖啡館,
收下傘,拉著她在一個位置上,坐下,
雨,下的潛靜,咖啡館的玻璃窗外,正是對著省六中的校門口,那些學生一群群在墨藍色的低襯下涌出校門口,歡笑著,嬉鬧著,沉默著…………但這些都與他們無關,不過全是些是庸庸碌碌的陌生人,
沐菲術不知道他要做些什么,只是坐在這里看這風景嗎?但是為什么要跑這么遠坐在這里呢?還是他要說些什么嗎?那么,為什么現在不說呢?
或者…………他是在等什么?
她看他,他卻只是盯著學校門口,
她便也看,靜默著,并不說話。
而不知為何,倏然便有個女子,盛在人群中,樣貌極為妖冶魅惑,明明是那一身淺藍色樸素至極了的校服,卻饒是被她穿出嬌艷榮華的模樣……沐菲術一眼便瞧了出來,這就是那個薛晴婷,昨天穿著睡衣在鐘予修家的那個女孩。
那個女孩進門,鐘宇修便站起來,迎了上去
近看,才知,這個昨天未曾好好打量的女孩,實際上美的驚心動魄,
薛晴婷像是混血兒,一頭緋色燙染過的發散在肩上,發梢處又有些微微的弧度,襯著她臉龐曼妙的弧度,那女孩頰上浮了一點嫣紅,最為純美的是那一對眸子瞳色,卻是有著潑墨蘭般的鮮妍,而那一雙靡媚藍瞳卻只滿滿的印著一個人,
鐘予修。
“對了……忘記介紹了,這就是沐菲術,昨天你們也見過了。”
那女孩才肯自他的臉上轉回視線,將她仔細端詳了一遍,
一霎她笑,眉目宛然,
“沐菲術啊…………”
然而不知怎的,沐菲術越瞧她卻越覺得這個薛晴婷是怪異的,朦朧的預感倏忽變得強烈,
莫名的窒息感在胸腔中升騰起,在鎖骨上方,就好像有一只有力的手,慢慢的,收攏。
沐菲術抬起手,指尖觸上自己的脖頸的一刻,除了柔軟的肌膚,她卻摸不到那種可以攥住她頸項的手掌,
為什么,怎么會有這種感覺?
然而又只是剎那,所有奇怪的感覺都蛻去,
一只涂了寇紅色指甲油的纖纖素手伸至了她的眼前,
“你好,我是薛晴婷,是鐘予修的……”她對她眨眨眼,狡黠一笑,“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