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浸祁一言不發(fā),靜靜陪著他,他終是伸出手輕拍他抖動的雙肩,“這么多年了,姐不靠任何人,任何背景,卻能有今天的名氣,她......肯定見過許多這樣的事......她會捱過去的。”
“就是因為這么多年,我即便沒看到,我也知道她過得有多難......”
......
秦影抒深深感到了一種孤立無援,她與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不管是秦家,葉家,駱家還是韓家,其實她看得到他們擔(dān)憂的目光,可是那又如何,他們從不是自由的,他們各有各的責(zé)任,此時此刻,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被羞辱卻無法伸手拉她一把。她深切感受到了那種責(zé)任的可怕,它是靠著狠絕,冷血才得以換得的。
葉軼宸就這樣看著她,她的臉上掩飾得太好,平靜淡漠,那雙淺眸看著那些人的時候,充滿著嘲諷還有不屑,他知道,她是看不起這些人的,或許,這些人里還包括他。可是他為什么還是感到了她壓抑的恐懼,他猛然間抬頭,深凝著她,他的心沒來由的一疼,竟不自覺的伸出手想把她擁入懷中,安撫她無聲地顫抖。
就在這時,一位高貴典雅的女子,他們認(rèn)得她是夏家的大小姐,她端著酒杯,狀似不小心碰到了她,紅色的液體灑在她白色的禮服上,暈開一朵紫色妖艷的花。那女子連忙和她道歉“秦小姐,真不好意思啊!哎呀,衣服都臟了。”說著遠(yuǎn)離她,裝作嘲諷說著“秦小姐,這衣服臟了就不該繼續(xù)穿著,該離開的時候就得離開。韓大少,您說是不是啊?”
韓修研見此,清咳一聲,大聲對周圍的人說道“馬上帶秦小姐去換身衣服。”隨后便依舊滿臉堆笑,向著眾人說道“今天既然是舍弟的生日,大家這樣冷落舍弟,看來是我這個哥哥的讓他失望了!”
韓修研如此說了,大家便都有些訕訕,回神過來有些人機(jī)敏覺察出韓大少這是動了怒氣,趕緊諂媚奉承,一下子那場鬧劇倒也過去了。
有管家湊到秦影抒身邊低聲用只有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恭敬說道“秦小姐,大少爺為您準(zhǔn)備了休息室,您先去換身衣服吧。大少爺還說,他很抱歉讓您受委屈了,希望您不要把那些人的胡言亂語放在心上。”
她朝他淡笑,只想快些跟著他遠(yuǎn)離這兒,可她一挪動腳步,葉軼宸臉色突地一變,他看到她一踉蹌差點就這樣摔倒,不得不扶住管家來穩(wěn)定自己。他突然想到了從法庭里出來那天,她也是這般柔弱的差點摔倒,此刻他再也無法忽視滿心的悶堵。似乎和他在一起的三年里,她可以冷漠和他對斥,可以不耐煩,可以偶爾無理取鬧,可以溫柔地躺在他懷里,可他從未看到過她像現(xiàn)在這樣的隱忍脆弱。原來,到這一刻,他惶恐地發(fā)現(xiàn)他真的不了解她。
秦影抒被領(lǐng)到房間后,她呆呆地坐著,不言不語,也不管身上的污漬。直到一陣敲門聲響起,她才回過神來,她深呼一口氣,才啞聲開口讓人進(jìn)來。
“姐,”駱浸祁進(jìn)來后隨意坐在房里的沙發(fā)上。
秦影抒向門口探了一眼,問他“影玦呢?怎么沒和你一起來?”
駱浸祁不以為然的笑笑,朝著門口大聲說“這小子可能是沒臉來見你吧!不知道是誰剛才哭的稀里嘩啦的!”
門口突然響起一陣氣悶的腳步聲,那腳步聲漸行漸遠(yuǎn),直至消失。駱浸祁斂了笑,他沉默著不知如何開口,靜默了好一陣,遲疑地說道“姐,對不起,我......”他突然止住,什么也說不下去。
“都是些傻瓜!.....我沒事的,不用為我自責(zé)。”她頓了一頓,嘆了口氣,“我都明白的。影玦......他和我們不一樣,我不希望他承受太多。你費點心幫我勸勸他,他有時候執(zhí)拗的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駱浸祁皺緊了眉,埋著頭,半晌,才半哽咽地吐出一個“嗯!”
秦影抒走近他身邊,蹲下身來,用手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安慰著他。她突然輕輕笑了起來“我本來還只把影玦當(dāng)成孩子,原來你也是個孩子啊!看來這么多年,我倒是高看了你,駱大少爺!”
駱浸祁聽言抬頭不滿看了她一眼,撇撇嘴小聲反抗“我才不是那個家伙呢!任性的愛哭鬼!”
秦影抒本來還想調(diào)笑他的,門口卻又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葉軼莘躊躇地站在門口,欲言又止。秦影抒本來放在駱浸祁肩膀上的手緊了緊,慢慢收了回去,她只覺得內(nèi)心十分復(fù)雜,不知該怎么開口,周遭這樣靜了下來,竟沒人先說話。
良久,秦影抒喃喃喊了一聲“軼莘”。
葉軼莘突然打斷她,“嫂......影抒姐,是我哥哥不好,對......對不起。”她轉(zhuǎn)過臉去,眼眶卻突然紅了,閉了閉眼,快速跑了出去。
“小莘......”秦影抒想叫住她,卻被駱浸祁輕輕拉住她的胳膊,“沒事的,她應(yīng)該,只是去找她哥了......”
葉軼莘跑到大廳的時候,看到葉軼宸站在于映雪身邊低頭和她說著什么,于映雪挽著他的胳膊一臉?gòu)尚摺I磉呌胁簧僮哌^的人阿諛祝福著他們,葉軼宸淡笑著和他們碰杯,似乎是默認(rèn)著什么。
葉軼莘頓時氣血上涌,不管那些人諂媚奉承著她什么,徑自走到葉軼宸身側(cè),盯著他,語氣不善地開口“哥,你出來,我有話和你說。”
葉軼宸看著她生氣的樣子,抿唇沉了眼,凝著她沒有說話,于映雪卻笑著說道“你就是軼宸的妹妹啊!你怎么了?是有誰欺負(fù)你嗎?有什么事你就說吧,我和軼宸會為你做主的!”
葉軼莘聞言怒瞪了她一眼,冷聲開口“我和我哥的事,什么時候輪到你一個外人來多嘴了?”
“軼宸,你妹妹她怎么能這么說話呢?”于映雪瞬間委屈地快要哭出來。葉軼宸轉(zhuǎn)頭一邊拍著她的肩膀一邊安慰她。
葉軼莘再也忍不住,怒吼“哥!”
葉軼宸這才轉(zhuǎn)頭睇了她一眼,沉聲斥她“軼莘,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場合!不要胡鬧!”
葉軼莘頓了頓,無措地退后了兩步,本已憤怒的眼蓄上了水霧,她終于不管不顧朝他吼道“你就為了這樣一個女人!你能這樣對她,為什么不能這樣對嫂子?你要是不想把葉家的臉都丟盡,你可以繼續(xù)陪著她,我......我沒有你這樣的哥哥!”她擦了快滴落的淚,轉(zhuǎn)身跑了出去。
大廳里的人突然開始議論紛紛,葉軼宸嘆了口氣,讓韓修研幫忙照顧一下于映雪,也快步走出了大廳。
他找到葉軼莘的時候,看到她正躲在一個角落里,蹲在那兒低聲嗚咽,他慢慢靠近她,蹲下身來輕輕拍著她止不住顫抖的背,聲音低柔,“好了,別哭了,也不怕丑。”
葉軼莘躲開他的手,仍是哭著,他鎖了眉心,今晚他本已是壓著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瞬間有些煩躁,嚴(yán)肅輕斥“別哭了,都多大個人了,別總像個小孩子似的亂發(fā)脾氣。”
葉軼莘突然抬頭瞪著他,她看著他,過去那些情景一幕幕重現(xiàn)在她腦海里,那是她午夜夢回的噩夢,她覺得胸中涌上一股濃重的失望,猛然推開他,站起了身,她的淚水越流越猛,對他嘶吼“我亂發(fā)脾氣?是我亂發(fā)脾氣嗎?我和哥你比起來這點脾氣算得了什么!如果我這是亂發(fā)脾氣的話,哥哥你過去那些年對影抒姐的亂發(fā)脾氣又該怎么算?”
葉軼宸想伸手去安慰她,她卻握緊了拳狠狠打在他胸口,幾乎是泣不成聲地喊著“哥你到底知不知道當(dāng)年我為什么要一個人出國?因為你,因為你啊!”
“因為我?”葉軼宸一怔,隨她發(fā)泄,捶打在他身上,自顧自喃喃道。
她略滯了一下,突然是更加不計后果的控訴,“哥你知不知道當(dāng)年我站在你們的房門口看到你赤紅了眼掐著影抒姐的脖子......我是以怎樣的心情看完的!我是怎樣落荒而逃的!你難道真的沒有看到影抒姐眼里的痛苦和......絕望嗎?哥你知不知道我到底有多害怕!我害怕那天的你就是今后的駱浸祁!我害怕那天的影抒姐......就是今后的我啊!”
葉軼宸突然僵直了身軀,猛然縮緊了瞳孔,他頓感滿心的痛楚,這讓他無法呼吸,他一把將葉軼莘拉進(jìn)了懷中,葉軼莘拍打著掙脫開他,撇過頭逼迫著自己不要再流淚,伸手一擦她紅腫的雙眼,冷漠哽咽著開口“哥......你真的......從來沒有關(guān)心過我,你也沒有關(guān)心過......影抒姐!哥你是真的不知道,我已經(jīng)......整整恨了你三年!恨你為什么心里永遠(yuǎn)都只有葉家!”
葉軼宸只覺得渾身冰冷,他好像沒聽到葉軼莘說了什么,雖是夏夜可他的心卻像寒冬九月冰的滴血,本來今天看到秦影抒受人羞辱他覺得他已是無可復(fù)加的惶惑和不知所謂的心疼,卻原來,此刻才是最大的一擊,他不知道葉軼莘什么時候已經(jīng)離開了,他腳下一個趔趄,身形不穩(wěn)跌落在地上,頹然地?fù)u頭懊悔,只是不停地在說“對不起,我沒想過......我從來沒想過你是因為這樣才離開的。妹妹,都是我不好!你嫂嫂......我真的沒想過和她離婚的,我不知道為什么,我到現(xiàn)在也想不通......那天,也不是你想的那樣......妹妹,不要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