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祈言一大早的,就覺得有點心神不寧,先是澆灌客廳里的仙人球時,花灑里的水不知不覺滿的從瓶口溢了出來,把桌面弄濕了一大片;再后來,走進里間,想要倒杯水喝,卻無意間碰掉了杯子。
盯著漆黑大理石鋪成的地面上盛開的晶亮剔透的玻璃花,安祈言有種淡淡的不安在心頭纏繞著,揮之不去。
果然,過了一會,安祈言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純黑色的翻蓋式,與碎夏的是同一款,連一旁微微搖晃擺動的墜子都一模一樣。
機身在桌子上一下一下的震動著,如同安祈言的心一般不平靜。
【你好,我是安祈言!】
【安先生,你好,我是蘇碎夏的班主任,蘇碎夏同學在夏令營活動中已經失蹤24個小時了,我想,校方有責任通知您,我們感到很抱歉,希望您..........】
沒有再浪費時間聽他毫無意義的繼續費話,安祈言關閉了通話。
大腦已經無法無正常運轉,像是被一雙手無情而大力的拉扯著,混亂不堪。他說,碎碎失蹤了?開什么玩笑,折際峰那樣的地方,如果遇到什么危險怎么辦?碎碎從小便讓他慣著,懶得不像話。碗筷,衣服這些平日都有張媽操勞,只有在重要節日時才會親自給他炒兩個小菜,如今一想到碎碎可能會受到的傷害,他怎能舍得?心疼,慌亂,攪得他幾欲發狂。
大腦一片空白,安祈言像瘋了一樣,匆匆跑出家門,攔了輛的士,吩咐司機以最快速度開往折際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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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的曙光揭去了夜幕的輕紗,有淡淡的清請的霧氣,濕潤的泥土氣味,不住地撲在臉上。遍野迷漫,流動不定,分不清是仙境?還是人間!
揉了揉因整夜未眠而干澀難受的雙眼,碎夏抬頭,見天色已經轉明,想要叫醒墨漣。誰知一轉頭,意外的看見他就坐在身旁,而且還離的很靜。墨漣只手撐著腦袋,眼睛無意識的半瞇著,身子搖搖晃晃。下一秒,終于支撐不住,頭一歪,整個人靠在了碎夏肩膀上。
耳邊有輕淺的呼吸流動,少年柔軟的發尾掃過她的頸項,有點微微的癢。
眼部的不適,再加上對別人近距離接近的強烈排斥,讓碎夏皺起秀眉,不帶半分憐香惜玉,手上用力一推,可憐的少年被推倒在了地上。
突如其來的力道讓墨漣從迷迷糊糊之中驚醒?!景パ?,你干什么!太過分了....嗚嗚嗚.....】
只可惜他聲淚俱下,梨花帶雨的控訴并沒有激起碎夏的罪惡感,只收到她一個冷冷的白眼。
碎夏拿起地上的背包扔給他,【前面好像有水源!】
墨漣不甘不愿的接過,還小聲嘀咕著【一點都不溫柔,小蘇蘇你還是不是女孩子???你.....】
話還沒說完,卻看見碎夏已經走出一段距離,急忙背上背包,緊跟著跑了過去?!镜鹊任野。√K蘇!】
前面的女孩聽見他的稱呼,十指緊握成拳?!静灰@么叫我!】
【為什么?】
【我跟你沒關系!】
【怎么會沒有關系?我們不是...】
【不是,我跟你不熟!】
【誒,一回生二回熟嘛!小蘇蘇你不用害羞的哦!】
【...............!】
前方有潮潤的濕氣迎面撲來,帶著清涼的氣息和細弱的流水聲。墨漣興奮的拉起碎夏的手,【快點,快點!】
碎夏還來不及掙脫,一弘清泉便浮現眼前。
波光粼粼,水紋漣漣。水底下圓潤的石頭清晰可見,幾縷細流順著石縫淌出,曲曲彎彎。清亮平滑的泉譚,宛然一塊溫潤的碧玉,又如一面閃爍的銅鏡。泉譚邊緣生長著一棵巨大的古樹,青棕色的老藤爬滿了樹干,墨綠的葉掌隨風輕顫。葉子間的摩擦,發出悅耳的沙沙聲。墨漣捧著清澈的泉水,慘啦的笑容綻放在臉上?!具^來啊,傻站在那干什么?怎么?被我迷住了吧!】
碎夏忍無可忍,再他看不到的角度白了他一眼,隨后也坐過去,捧起泉水喝了起來。清涼的泉水滑過干燥的咽喉,讓她發出一聲舒適的嘆息。
墨漣用手背隨便抹了抹嘴邊殘留的水珠,打開水壺接了滿滿一壺水。回頭看見碎夏坐在泉邊一塊石頭上,直望著水面,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喂,小蘇蘇,你又開始神游天外啦?】
墨漣伸出手掌在她面前晃悠,碎夏掃過冷淡的一眼,轉過身,不發一言。
半晌,身后有少年的清亮嗓音響起,【你很害怕嗎?不用擔心的,我們一定能出去的!】
碎夏聞言,愣住了,原來,他也不是那么沒心沒肺的。
她害怕嗎?害怕!怎么能不害怕?出不去,意味著什么?再也見不到言了,言的笑容,再也得不到了。那么溫暖的笑,她最珍貴的,以后將不再屬于她,不敢想象。
她反問【你不著急嗎?】
墨漣細瘦的食指抵住鼻尖,粉嫩的唇瓣嘟起,狀似思考。
【唔,說實話,我不想出去,我喜歡這里,特別是和你在一起!】
不能理解他的想法,碎夏想了一會,中肯而平靜的對他做出了評價,你,很不可理喻!】
墨漣回以甜甜笑容,【謝謝!】。
懶得理會身后那個煩人的少年,碎夏彎下腰,仔細將褲腳挽起,再脫掉鞋子,赤裸著腳,走下譚邊的淺灘。
圓潤的石子帶來滑膩的觸感,冰涼的泉水升起清新的氣息碎夏隱藏其身的童性被招喚出來。故意的動作,帶出飛濺的水花,似一簇簇冰雪雕塑的晶朵,折射出珍珠一般流光瑩亮的異彩,平整的譚面,被瞬間踩碎而發出的聲響,清脆,空靈。
一如記憶深處的某一念。
仿佛是那一年,陽光和照,有一個少年,緊緊的牽著她的手,身上純白的襯衫在陽光下反耀著柔和的光華,一直照亮到心底。微風拂過,他的發絲輕柔擺動。
【碎碎,你看,這里風景不錯吧?】他垂首輕聲詢問身邊的小女孩,眼眸里一片溫和,略狹長的眼角微微翹起。
小女孩仰起小小的腦袋,柔順的發絲乖巧的帖服在小臉一側,大而圓溜的眼睛里浮動著天真無邪的濕潤光彩,小巧的嘴巴因為含著棒棒糖而微微嘟起,光滑白嫩的臉蛋,染上了明媚的陽光,泛出胭脂一般的紅潤,宛然一個熟透的蘋果,可愛極了。
嫩生生的童音響亮【哇,好漂亮!碎碎喜歡?!?。邊說著,便想要沖進小溪里,卻被少年輕柔拉住。
【呵,真淘氣,別弄濕了鞋子!】。說著,蹲下身幫她把鞋襪脫下來。
小小的孩子在溪水里鬧騰著,于一片波光閃閃之中穿梭,有銀鈴般脆亮的歡快笑聲傳來。站在岸上的少年看著水里小小的身影,嘴角輕揚,勾勒出溫柔的弧度,眉眼如畫。
水很清澈,且并不深,他完全不用擔心。轉過身去開始動手,不一會生起了火,還用樹枝搭了個支架。
小女孩看到少年忙碌著,不再注意自己這邊,小小的腦瓜里頓時有壞主意形成,她捧起一掬溪水,鬼鬼祟祟的朝岸上的少年挪動過去。
嘿嘿,他沒發現,剛想要將手里的水灑撒出去,手腕卻突然被扣住。
【嗯,你想干什么?】
詭計被人識破,壞小孩紅著臉蛋狡辯,【唔,沒干什么,我想幫哥哥洗臉!】
少年聽見,不禁輕笑【你打什么鬼主意,我還不知道?小壞蛋,別鬧了。香噴噴的烤魚哦,再不上來就被吃光了!】
【啊,不要,哥哥不要吃完烤魚,碎碎不玩了!碎碎這就上來!】。
食物被烤成了金燦燦的色澤,散發出誘人的香味,時時勾動小女孩的嗅覺神經。
【好香好香...】說著還使勁的吸吸鼻子。
少年看著她那可愛的小饞貓樣子,搖搖頭,帶著寵溺的笑容,把一大塊香嫩的魚肉夾進小女孩的盤子里,【快吃吧,魚刺已經幫你挑出來了!】
【呼...好好吃哦!哥哥做什么東西都好吃!】。貪吃的小孩一邊張大嘴巴試圖哈出嘴里邊魚肉的熱氣,一邊還不忘含含糊糊的討好出聲。
少年瞇起眼眸,本就向上微挑的眼角更顯得欣長了。(碎碎越來越討人喜歡了哦,這么會說話!)帶著一絲逗弄的語調,他揶揄道。
可惜小孩子天真直率的思維并沒有發現他的用心良苦,還送上一抹燦爛的可愛笑顏。害得他罪惡感頓生,不該捉弄她的。
很顯然,少年已經忘記了十幾分鐘前,那不乖的孩子還想要加害于自己。
小孩吃東西就是麻煩,一不注意,她就吃得滿嘴都是油膩,臉蛋上還伴留著點點魚肉碎屑。
溫雅的少年笑得一臉無奈,拿著紙巾輕柔的擦拭著小女孩臉蛋上的狼藉一片。眉眼間盡是對她的寵溺和溫柔。
當時言的一顰一笑,猶隔昨日,清晰的在腦海浮現。又或者,言對她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每一瞬眼神,她都能夠深深烙印在記憶里也說不定呢。
碎夏低頭看向腳下的譚水,一圈圈的漣漪泛起,層層疊疊,相互追逐著蕩漾開去。宛若那人的笑顏,只是注視,便讓人如沐三月春風,那溫暖,刻骨銘心。
墨漣望著站在水里的少女,她不知是想起了何等溫馨的場景,一向淡薄如霜的面顏,竟露出絲絲淺淡的笑意。微彎的唇角描繪若有似無的清麗,仿佛盛開出大朵大朵剔透的如雪白蓮。
陽光拂照下,煦風帶著樹葉和流水的傾訴,在耳邊溜過。墨漣突然發現,在自己心臟的位置,仿佛有什么,在悄悄萌動,直到,溢滿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