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大人彎著眼睛，細細品味著。在把手里這四分之一塊蛋糕吃完后，他把余下的四分之三向咘咘面前推了推，說道：“咘咘！今天也是你的生日啊，這些你吃吧，爸爸吃飽了，還有……也祝你生日快樂！”

除了那個怪味豆和以前的那袋紅奶，這還是咘咘第一次見莫嵐吃東西，她欣喜地坐下，開始吃自己做的飯。盡管咘咘是第一次下廚，但這個蛋糕是在學校學的，因此味道很好，香香甜甜、松松軟軟的，咘咘很快就清了盤。伯爵大人遞給她一杯水，說：“咘咘！我需要睡一會兒，一個小時內一定不要吵我！”莫嵐轉身回房了。

咘咘坐在那兒喝完水，然后把空盤子送回廚房，廚房被她弄得亂七八糟，面粉撒的到處都是，還有碎蛋殼，打蛋器黏黏糊糊扔在一邊，好幾個盆東倒西歪堆在水槽里，她轉頭看了一眼客廳方向。莫嵐剛剛進來倒水，看到廚房一片狼藉的樣子，以他的性格一定會收拾好再去睡覺，不會把東西就這樣放著，或者等著她什么時候過來清理。咘咘眉頭皺了皺，似乎想到了什么。

她輕手輕腳穿過客廳趴在莫嵐房門前聽了聽，無聲。她小心翼翼一點一點打開門鎖，然后把門推開一個小小的縫隙，把頭伸進去看，床是空的。咘咘看了一眼洗手間，門關著的。她脫下鞋子，光著腳走到門邊，她聽了聽，沒任何聲音，就像莫嵐壓根兒就不在一樣。咘咘猶豫了一下，隨后咔噠一聲推開門，然后就是莫嵐和咘咘直接的對視。

莫嵐靠墻坐在馬桶旁的地上，看上去很無力，看到咘咘進來，他一時沒忍住，哇的一聲趴在馬桶上嘔吐起來。

咘咘眼淚汪汪問：“爸爸！你怎么了？生病了嗎？用不用我幫你拿藥？”

莫嵐捂著肚子擺了擺手。

這輪吐過之后，莫嵐的胃稍稍好受了一點，他趴在馬桶沿上，半睜著眼看咘咘。他的臉比平時還要白，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依稀仿佛額頭上還有幾顆汗珠。

莫嵐喘了幾口氣，說：“咘咘！不是你的問題，蛋糕真的很好吃，只是……只是我……”他閉上愈發黯淡的眼，“……我不一樣。”

咘咘眼淚圍在眼圈里打轉，她什么也沒說，也什么都沒再問，她走到洗手池前沾濕一條毛巾，然后就跪在地上幫莫嵐擦額頭上的汗。

莫嵐突然又一陣反胃，臉一埋又吐了起來。他推了推咘咘，“咘咘！你別在這兒了，還是出去吧！”

咘咘想了想，沒堅持，起身離開了。她走到廚房，打開冰箱，開始翻找她以前見過的那種紅奶，下面她能夠得著的地方沒有，她拖了一把椅子過來，站著椅子逐層找，還是沒有。她咬了一下唇，從椅子上蹦下來。她看了一眼外面，然后拿起櫥柜上的一把刀，轉身就跑了出去。那種紅奶她知道，因為那次她咬袋子的時候吃到了一點。后來有一次上體育課，有個同學不小心撞破了她嘴里面的一小塊皮，那時她就知道了爸爸能吃的那種紅奶是什么！

莫嵐的牧場是沒有門的，咘咘站在防護網下，用嘴叼著水果刀，然后就開始往上爬。防護網很密實，靈巧的咘咘光腳徒手很快就爬到了十米多高的最上面，她向下看了看，然后一點一點邁腿，翻越到了防護網另一面。她小心翼翼向地面靠近，在距離地面兩米的時候，她手一松，腳一蹬，直接蹦到了地上，地上布滿雜草和樹葉，軟軟的。

這里有很多動物，咘咘拿著刀，謹慎地四處搜尋。她要找一只她能殺掉的動物殺掉，然后把血帶給莫嵐喝。防護網附近似乎沒有，咘咘膽戰心驚地往里面走。剛走沒多遠，她隱隱就聽見一陣呼嚕聲，好像是獅子，咘咘嚇得腿都抖了起來，她慢慢轉過身，只見一只脖子上滿是鬃毛的公獅子從一堆灌木叢里走了出來，喉嚨里發出令人毛骨悚然低低的呼嚕呼嚕聲。

咘咘哆哆嗦嗦舉起刀，獅子對著她立刻露出鋒利的牙齒，它用力咆哮一聲，緊接著便向咘咘猛撲過來。咘咘對著這頭成年雄獅高高舉起胳膊，雙手牢牢握著刀柄，她要扎死它給爸爸喝血治病。巨大的黑影壓過來，她緊張得閉上眼。

獅子是萬獸之王，怎么會怕一把水果刀？正當它要一個前爪撲倒獵物，張著大嘴對其狠狠一口時，獵物被劫了！體型健碩的雄獅都沒看清是誰劫的，眼前的獵物突然就消失在原地，它巨大的前爪撲了個空！

咘咘雙手顫抖著睜開眼。

“咘咘！怎么樣？傷到沒有？”莫嵐緊張兮兮地看著咘咘。

咘咘牙根打顫，“沒……沒有！”

伯爵大人突然冷下臉，第一次嚴厲指責道：“莫咘咘！你要是再敢犯一次這樣的錯誤，別怪我揍你！”他咬牙切齒看著她。

咘咘被莫嵐突如其來的一聲大吼嚇得打了一個哆嗦，她眨了一下眼睛，隨后竟噗嗤樂了，“爸爸！你好啦？”

莫嵐抬手揉了揉肚子，蹙眉道：“別叫我爸爸！我生氣了！”他走到一邊坐下，扭過臉。

“爸爸！如果我早知道你好得這么快，就不去了，其實這都怪你，誰叫你剛剛讓我出來了？”

這孩子還學會頂嘴了，伯爵大人氣得臉色發青，過了好長時間他這口氣才理順。他背對著咘咘猶豫了許久低聲緩緩開口，“你怕我嗎？”

“你咬我我就怕！”咘咘回答得直白。

伯爵大人垂下眼，“我不會咬你的！”他的聲音聽上去凄涼又無助，似乎再次陷入了無盡的孤獨。

至這天起，咘咘就發覺莫嵐總在有意無意避開她，笑得少了，而且還經常對著某處發呆。

咘咘每天上學，校車還不方便進入莫嵐的私人領地，因此它在距伯爵城堡六七公里外的大門口等著。從城堡到大門這段距離咘咘需要騎自行車，她每天忙忙碌碌，也就暫時忘卻了這件事。

某天晚上，某伯爵正要脫衣服洗澡，咘咘突然推門進來。

某伯爵放下脫到一半的衣服，轉頭看她，“咘咘！有事？”

“爸爸！我好像快死了！”咘咘眼神有些憂郁。

某伯爵身為醫生，他怎么就不知道這檔子事？他走過去摸了摸咘咘的額頭，“哪里不舒服嗎？”

咘咘眼淚汪汪指了指自己的胸部，說：“我這里好像長腫瘤了，很疼。爸爸，你能治好我嗎？”

伯爵瞄了一眼咘咘指的位置，臉上莫名一陣發燙。洗澡這件事看來他可以徹底功成身退了！

他可是醫生，在這個問題上不能因為感到羞澀而胡亂敷衍搪塞過去，必須得給孩子科學地解釋清楚。

“那個……咘咘！”伯爵大人鎮定了鎮定，“那不是腫瘤，你不用擔心！”

咘咘皺起眉，“爸爸你檢查都沒檢查一下，怎么可能知道不是？”

伯爵大人咽了口唾沫，“這個不用檢查就能知道它不是腫瘤！”

“為什么？”

伯爵大人感覺自己的臉越來越漲，“因為女孩子長大了都會這樣，這說明你的身體已經開始發育了，這是正常的生理現象。”

“真的嗎？我不會死嗎？”

“不會。”

“哦！那我就放心了！”咘咘緊張的神色這才放松下來。她笑了笑，“謝謝爸爸，那我接著去寫作業了！”咘咘轉身離開。

伯爵大人看著咘咘的背影心想看來得給她買本生理教育的書了，下一個問題不好解釋啊！對了！還得買幾件發育期兒童的胸衣！

自這晚開始，不管咘咘洗澡能不能洗干凈，也不管她自己能不能夠得著，某伯爵再也不插手。伯爵大人找了個時間買了一本健康教育的書放在咘咘房間的書桌上，希望她沒事兒的時候自己看看，他這個當爹的實在張不開嘴解釋她那個地方為什么會流血。

人類女性的經血跟流淌在血管里的鮮血有很大的不同，那里面除了鮮血還混雜著很多其他成分。在某只吸血鬼眼里，這種血的味道連三十分都不到，盡管里面的血液成分依舊會讓他產生本能的反應，但還遠遠達不到想要咬人的程度。

伯爵大人一天天見證著他家小熊貓從嬰兒期到幼兒期，從幼兒期到兒童期，現在正在陪著她步入青春期。另伯爵大人深感欣慰的是咘咘并沒有因為知道了他是只噬血妖怪而厭惡他，她仍舊喜歡與他親近，這么大了，還經常摟著他的脖子膩膩歪歪。

伯爵大人偶爾想起來還是會提醒她叫哥哥，可沒一會兒，倆人就又都忘了這碼事，十多歲的咘咘還是喊他爸爸，而某伯爵還是應聲。后來伯爵大人想明白了，咘咘之所以一直改不了對他的稱呼，原因不在她，而是在他，就是因為他每次都應聲，她才會一直叫。伯爵大人決定得適當改改自己多年形成的條件反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