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伯爵單手插兜,搭著咘咘肩膀準備先帶她去吃點東西。一大一小,一個搭肩,一個摟腰往沙灘方向溜達去。沙灘邊上有一家很有地方特色的半開放式小餐廳,某伯爵盡管不能吃,但好歹人家也是一只活了幾百年的貴族鬼,哪個值得吃,哪個根本就是垃圾還是一眼就能看穿的!他給咘咘點了幾份全熟的海鮮,盡管某些東西生吃更美味,但伯爵不愿意讓咘咘吃,因為萬一倒霉感染上寄生蟲,他心疼!說到倒霉,誰也沒他有說服力!
咘咘一邊大快朵頤,一邊說:“爸爸!這個假期我打算學學做飯,你以后別做了!”
“怎么?嫌我做的不好吃啊!”某伯爵盡管有自知之明,但明擺著被人嫌棄總歸心里是不爽的!
咘咘嚼著鮭魚肉,咧了一下嘴。
伯爵大人抱起雙臂,斜眼看她,“不好吃你也吃了十幾年!”
咘咘悶頭吃,笑瞇瞇不說話。
孩子長身體,飯量大,更何況還沒有白米飯墊肚,四盤海鮮下去,咘咘意猶未盡吧嗒吧嗒嘴。伯爵看了不免想起她小時候伸著小胳膊夠奶瓶的樣子,這副可愛的模樣還真是一點都沒變。
“再給你來一份烤牛排?”伯爵大人問。
“除了烤牛排,我還想再要一份那種菠蘿飯!”咘咘指了指鄰桌。
伯爵大人回頭看了看,果斷拒絕:“不行!”
干嘛拒絕的這么干脆?不就是一碗飯嗎?咘咘剛剛步入青春期,逆反勁兒上來,“我就是要!”
伯爵大人皺起眉,“我說不行就不行!換個別的!”
“我不要別的,我就要吃那個!”
越不讓要越要,這不是叛逆是什么?某伯爵趕緊回憶這種時候書里是怎么教的!哦,對了!不能一味制止,要試著講道理。伯爵大人臉色一緩,柔聲道:“咘咘乖!咱不吃那個!那是用生的金槍魚做的,萬一倒霉有可能感染寄生蟲,況且它也不像你想的那樣里面有米飯!”
咘咘略帶幾分恃寵而驕,小嘴撅得老高,“生的里面會有寄生蟲?”
孩子懂了,某伯爵笑著點點頭。
“那你怎么能吃?”
“我……”伯爵大人頓時啞口無言。考拉吃桉樹葉,熊貓吃竹子,吸血鬼喝鮮血,每個物種吃什么,以及為什么一定要吃那個,他怎么可能知道?他是醫(yī)生,又不是生物學家!
咘咘問完這個問題才突然想起莫嵐不是跟她一樣的人類,他能吃不代表她能吃,而她能吃的他也不能吃。咘咘突然想起蛋糕的事,她蹙眉抿唇暫時收起了女兒對爸爸的那種任性。
總之某伯爵是不會冒著倒霉的風險給她買的,再說,她都已經(jīng)吃了那么多,差不多也該飽了!先吃一份烤牛排,如果還是沒飽再說,伯爵大人又點了一份牛排,推到咘咘面前。
知女莫若父,咘咘結果只吃了一半就說飽了!所以要想減肥,一定要把吃飯時間盡量拖長!
夕陽西下,即便接近黃昏,某伯爵想出去也得吃一粒小藥丸。莫嵐帶著咘咘穿過椰樹林向海灘走去,眼里的草綠色在他們踏過最后兩顆椰樹后瞬間變成了一片橘紅。沒有藍色,沒有白色,整個天邊就像燃燒了一般紅彤彤、金燦燦。
伯爵大人原本漫長而單調(diào)的人生圖畫里,色彩越來越鮮艷,最初的黑色、黃色,后來的藍色、白色,如今的金色、紅色,還有早些時候的七彩色。莫嵐不知不覺拉起咘咘的小手,他喉嚨滾了兩滾,說道:“咘咘!你看見了嗎?天空竟然還有不是藍色的時候!”
自從有了咘咘,莫嵐的世界黑色越來越少,藍色一點一點成了主題。他的生物鐘不知從何時開始與咘咘保持了同步,她睡,他也睡,她醒,他也醒,她吃飯,他與她一起吃飯,她考試,他與她一起緊張。中考英語的時候,咘咘擔心答不完題,急得順著臉頰淌汗,通曉古今中外多種語言的某伯爵蹲在樹上看著,差點一個疾跑沖過去替她寫一會兒。
此時此刻,一大一小牽手融合在金色的晚霞里,堪稱奇跡的絕世美景漸漸定格形成一幅美輪美奐的油彩畫。莫嵐不由得心想,“克勞德啊克勞德!日落這么美,你為什么沒湊成一雙,再畫一幅‘日落印象’呢?”(注解:克勞德·莫奈,法國畫家,代表作之一《日出印象》。)
腳下的細沙綿軟平整,踩上去留下一個又一足印,伯爵大人牽著咘咘的小手,他們拎著各自的鞋赤腳走在上面。
天邊的火紅色越來越暗,隨著最后一點光亮也沉到海面下,伯爵大人的小藥瓶終于不用攥在手里了。他搖了兩下,聽聽里面大概還有幾粒,然后隨手把它裝進口袋。
遠處隱隱傳來歡快的樂曲聲,莫嵐和咘咘撣了撣腳上的細沙穿好鞋子,尋著聲音朝著那個方向走去。
寬敞的沙地上,一大群人正圍著一堆篝火跳舞,傳統(tǒng)的服飾,民間的曲調(diào),引得一部分游客也紛紛加入進去。
看著專業(yè)舞者頭上的花冠和身上的草裙,莫嵐不自覺就聯(lián)想到了六百年前的那些巫醫(yī)和大神,他們?yōu)榱司戎螇嬹R的少主而載歌載舞,場面大致也是如此,火把,鈴鐺,草裙,還有那些怪異的妝容和頭飾。看來無論歷經(jīng)多少歲月的變遷,某些原始的信仰還是會隨著文化的傳承流傳了下來。
黃色的火焰在年輕伯爵如墨的眼里跳動著,他不禁想當初他若不是見到如此場面,他這個游歷小醫(yī)者也不會去強出頭,不強出頭也就不會平白無故挨那么一箭。人生真是世事難料啊!他轉頭看了一眼咘咘,此時的咘咘張著小嘴,拍手晃腦,一副隨時想要參與進去的架勢。
一首音樂結束,穿著草裙的舞者嘻嘻笑笑拉起手行禮退場。下一首樂曲緊接著響起,原本也想跟著下場的年輕男女們又都留了下來,看來還沒跳盡興。
咘咘趁著這個空檔也鉆了進去,并且還死乞白賴拉上了一向愛低調(diào)的伯爵大人。某伯爵不想跳,原因不是他不會,而是擔心他一不小心跳得太好,惹了旁人的注意。
說來也巧,本來還演奏著民間樂曲的樂師們突然臨時起意,互相看了看,這次竟然彈奏了一首歐洲古典名曲。某伯爵宮廷舞會參加不少,最擅長的就是這種。幾百年沒這種體驗了,冷不防聽到曲子,伯爵大人突然就感到身上毛孔發(fā)癢,想練兩下了!
宮廷舞蹈大都是男女搭配,某伯爵的舞伴當然就是他家小可愛。咘咘沒什么音樂細胞,只會瞎蹦,伯爵大人只能牽著她的小手,教她跳一小段華麗的巴洛克舞蹈。一大一小慢悠悠地踏著舞步,轉著圈,伯爵大人身上的皇室貴族氣質(zhì)也在這個哄孩子玩的游戲中散發(fā)的淋漓精致。咘咘看著莫嵐優(yōu)雅的身形心里初次萌芽出了一個羞澀的小想法,她以后一定要找一個像爸爸這樣的男生做朋友。
蹦跶來蹦噠去,咘咘出了一身汗,回到酒店房間,咘咘咕咚咕咚就喝了一大杯水。莫嵐洗完澡,靠在床頭喝他的自備口糧,這是出發(fā)前用保溫箱托運過來的一些袋裝血。夏威夷這地方除了海魚就是海鳥,連個活的哺乳動物都找不著!吸血鬼出門旅游不容易啊!想下頓館子都不行!
咘咘從洗手間出來,沒去自己房間,而是直接上了伯爵大人的床,她往伯爵身上一貼,“爸爸!你真涼快!”
“叫哥!”
咘咘一笑,又向莫嵐跟前湊了湊,緊接著閉上了眼。
“干嘛?你想在這兒睡?”
咘咘閉著眼,“嗯,換地方不習慣,我想摟著爸爸睡!”
“不行!”
咘咘睜開眼,貌似有些不高興,“為什么?”
“因為……因為……因為你長大了!”伯爵大人想起她剛剛才開始發(fā)育的胸部,臉又莫名感覺燒的慌。
“長大就不是你女兒了?”
“不是!”伯爵第一時間否定。不管多大,她都是他的小可愛。既然都是小可愛了,摟一下又怎么了?他是爸爸!他是爸爸!摟吧!摟吧!為了哄孩子,伯爵大人自己安慰著自己。
某伯爵以為他會被這小可愛搞的失眠,結果人家像人類一樣一覺睡滿了八小時,果然伯爵大人的心思是無比純潔的!
好幾年沒跟孩子睡一張床了,咘咘還跟小時候一樣,睡覺極其不老實。她的兩條腿一條橫壓在莫嵐身上,另一條搭在他脖子上,如果他不是一只想什么時候呼吸就什么時候呼吸的吸血鬼,估計這一晚肯定被壓沒氣了!
某伯爵活動了活動,發(fā)覺他靠里面的這條胳膊都被咘咘的大腿壓麻了!莫嵐一動,咘咘似乎醒了,她翻了個身,挪了挪,胳膊一搭,摟著涼絲絲的莫嵐又睡了。
被孩子摟著的感覺其實真的很不錯,內(nèi)心滿滿的充實感,一點都不會覺得空蕩。這十幾年,莫嵐從沒感覺寂寞過,他覺得人生只有這樣忙忙碌碌、有疼有癢才有意義,再長的生命如果都只是孤身一人,那么生活必定是冰冷無味的,就像天上的繁星,只有互相輝映才生動,如果巨大的黑色幕布上就僅有形單影只的一顆,那必定代表著難見天日的陰霾。伯爵躺在那兒不自覺擔憂起來,再過不到十年,咘咘就到了結婚的年齡,那時他該怎么辦?一想到自己馬上就會成為空巢老人中的一個,伯爵的眉毛也跟著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