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雨燕是個遲鈍的，反應總是比別人慢半拍，又沒想到媽媽會踢她，一不留神，撲翻腳邊小五慣常坐的小矮板凳上，雨燕嘴唇正好砸在小板凳腳上。小五似乎也被誰絆了一下身子，剛剛好整個摔在姐姐身體上，雨燕嘴唇再次重重和板腳來個親密大接觸，這才感覺嘴上痛意，嘴里似乎有什么東西要破土而出。雨燕也顧不得疼痛，連忙反出一只手扶扶弟弟，擔心地看看弟弟，又害怕瞄一眼江母。此時江母已放下飯菜，連忙扶起小五，扯著兒子衣服到處檢查，見兒子身上并無傷痕，這才放下心來。

喝著小酒的江父一把拉起雨燕，責備的斥責道：“七八歲人，連路也走不好，去洗手吃飯。”又轉頭朝雨菲道：“還不去洗手。”

只見雨菲嘴角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意，眼內透著晶光。這得有多開心呀！什么讓她哭笑轉變如此之快？聽爸爸叫江雨菲吃飯，小五才想起要跟姐姐說哭哭的事，小五還未張嘴——。

江雨燕突感喉嚨一陣腥甜，控制不住吐出一中血水。看到血水雨燕一怔，江母也難免露出擔憂之色，只有江父還粗枝大葉，全心全意抿著他小酒。接著雨燕又吐出一口，比剛剛一口血水略少點，雨燕再也經不住嚇的哇哇大哭起來：“媽媽？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可是我不想死，我不要死，我一定不要死，媽媽求求你別讓我死。”哭著就要牽江母手尋找溫暖。

江母難得母愛泛濫，摸摸雨燕肩，又看看地上血水道：“雨燕怎么會死了。雨燕只是長大了要換牙，掉了一顆牙而已，等過段時間就會長出新牙，比口里牙還漂亮。”

雨燕眼淚略止住，懷疑看眼江母，又像是想起什么是的，又開始仰天大哭，哭泣累了才說：“媽媽騙我，我不要媽媽騙我。我不要像外公那樣！外公就是這樣吐血，吐著吐著就死地。”

江母先是聽見雨燕說騙她，不由生出一絲惱意，又聽到雨燕提到外公不由好笑，正要說什么，卻被江父搶先一步。

后知后覺江父終于舍下他的小白酒，蹲在雨燕旁邊說道：“你外公那是生了大病，是會死人病，他吐出血是壞血，你吐出的是好血，是讓人長大的血，少了這些血你才會長大，長漂亮，知道不？”看雨燕仍然呆呆的又道：“相不相信爸爸？”

雨燕不自覺的點頭：“嗯！想信！”

“對，爸爸永遠不會騙你的。”其實這就是善意謊言，江父心道，贊許看看她。

其實雨燕覺得這個解釋非常新鮮，從未聽聞，所以才不由自主相信。連旁邊的江母也覺得丈夫是個人才，這樣胡亂扯個理由也能哄住女兒。

江母做半天活，早就又累又餓，那還會顧得上女兒肚子里的小彎彎，更沒有閑心引導女兒有不有正確思想。看女兒終于不哭了就道：“把地上牙齒撿起來，出門并腳扔向屋頂。下牙掉扔房頂，上牙掉扔床底，知道不？這樣才會長出又白又齊的小美牙！”

雨燕聞言從血水里揀起一顆斷牙，走出門口依照母親所言，使出大力扔到屋頂上。又到廚房，從缸里舀出一瓢井水走到門口，含著井水，含含吐吐，吐完又含，直到口中沒有血水才罷休。又把剩下水倒向地上血水里，用苕帚掃掃，血水就稀釋淡了。

放下水瓢，回到飯桌旁。母親抱著小五正自己吃一口，喂一口兒子雞蛋羹加稀飯。旁邊雨菲滿嘴不斷窩著臘肉干豆角，瞧得雨燕更是饑腸轆轆，口水直流。

見沒人理會她，雨燕委屈道：“媽媽，我口痛。”

“嗯！過幾天就好了。”江母敷衍道。

雨燕再接再厲：“媽媽，我餓。”

“餓自己盛飯社！多大人了，難道長回去了。”江母有點意煩，還是不懂女兒意思。

雨燕急跳兩下腳，正一籌莫展時。江父終于懂了女兒一回道：“把這雞蛋羹分一些給雨燕吧！她口疼，不能吃硬的。”說完拿起一個空碗倒入，又盛些稀飯在里面，就遞給江雨燕。

雨燕接過來就連著喝了兩口，稍稍填填自己空曠已久的胃。就慢慢品嘗起來，待終于有飽感后才道：“媽媽，明天要交學費。”

“嗯！不能過幾天嗎？早上五塊錢被你二姐弄丟了還沒找回來呢！”說到此處才見江雨菲筷子稍稍停頓一下，接著就又開始吃起來。雨燕心道她怎么就吃不胖呢？如此能吃。其實雨燕是不知道，江雨菲是喜歡的才會拼命吃，不喜歡的她就是餓著喝涼水也行。她的胃就是這么能伸能縮，跟她人一樣充滿變數。

雨燕疑惑道：“她不是買東西了嗎？”

“給你爸爸買兩塊錢小白酒，剩下三塊錢全丟了。”可是江晟陽明明說她買五塊錢東西，難道江晟陽說了假話，雨燕心里想著卻不敢說出來。

“媽媽，還要準備書包和筆”雨燕只得又轉移話題。

“有，前兩天我已給你二姐縫制一個書包，準備上學用。還有些你大姐未用完鉛筆，仔細些，夠你用半年。”雨燕聽后喜不自禁，正要微笑向江母表示好感。

旁邊江雨菲豎起筷子向桌上一鈄，手不經大腦發力，用筷頭畫著線，滿面怒容，憋起嘴巴就道：“那是我的。”

江母微怒，卻只平和道：“等明年你去上學，我再為你準備。”

江雨菲仍是不平：“為什么我要明年上學，雨燕卻是今年上學？”

“你好意思說，一早給你錢去報名，你卻拿去買東西，還給弄丟錢。我沒打死你是實在可憐我生一場你不容易。”江母生雨燕姐妹時是高度難產，差點母女雙亡，偏偏江雨菲小時候身體又不好，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整的江母對她又頭痛又心疼，就慣得她越發驕縱。幸好雨燕體質好，從出生到現在連個感冒都不曾得過。

“讓雨燕在家，我去上學，要不我們都去上學。”

江母看看兒子紅紅的小舌頭不斷伸出來舔嘴角的飯粒，不怒反笑道：“都去上學你弟弟誰帶？媽媽一天到晚，屋里外頭，外頭屋里地活誰做？等你弟弟走穩當后你就去上學。”

江雨菲丟下筷子，終于舍下那一盤不剩下多少的臘肉說道：“媽，你讓雨燕在家吧！哪有姐姐比妹妹晚上學？”

江母終于怒了：“是我不讓你去嗎？你自己不珍惜——”

話還沒說完，江雨菲又開始她今天第二次嚎啕大哭，邊哭邊還道：“別個小孩都有爸爸媽媽陪去報名，只有我第一次上學，媽媽卻讓我自己去。我究竟是不是你親生，還是你抱養的？”

聽到前半句江母略微心酸，聽到后半句就又怒從心起。裝作不經意瞄了眼江雨燕，這孩子保持她一慣木木呆呆的臉，才道：“我才一點沒到位你就說我是你養母，我晚上熬夜給你準備書包，把你姐用不著筆整整齊齊收起來留給你，還把你學費單單留下來，就落不到半個好字。”說著江母竟也流下眼淚。身上小五看媽媽哭也要開始癟嘴，眼看就要哭群架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