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一張孤苦伶仃的薄膜,還是被雨燕戰戰兢兢的交給了忙碌完的邰老師,邰老師舉起薄膜就在窗口比劃比劃起來,剎那間就看出它們彼此之間明顯的差距對比——窗大膜小。
毫不留情的瞇起那雙促狹的眼縫,癟嘴就說道:“這也不夠呀!怎么不多帶一塊來?這些可都是便宜東西,兩分錢都能買一大堆。你爸媽總不至于舍得這一塊,舍不得另一塊吧!再說看著也不新,都不知用了多少年的?也不知你家在節約個什么鬼?沒看見老師手中準備充足的木條和鐵釘嗎?如果我們當老師的也這樣節約,那你們都等著這樣坐在通風的教室得了。”
說得周圍的男女同學都詫異的看著她,似都在詢問她家節約的錢都到哪兒去了?也沒看見她的衣服比誰亮鮮一些,也沒看到他的書包比誰美觀一點。
雨燕不知道這薄膜是不是兩分錢就能買到一堆,只察覺到幾十雙火辣辣的眼睛齊刷刷的投射而來,她就感覺自己又置身在烈火上煎烤著,臉熱烘烘的就燒了起來。誰知她越是低頭不答,大家越是認為邰老師說的一點也沒錯,是她理虧小氣還不敢承認錯誤。
雨燕正自百般不適時,就聽那很少說話的悶胡蘆楊子傲,卻出奇的聞柔敦厚的道:“她帶齊全了,就是剛剛被她姐姐拿走了一塊!”
雨燕很訝異,同學們都沒注意到有一張薄膜被江雨菲搶奪而去,他卻是怎樣的就注意到了?難怪這個悶胡蘆總是一副默然的死魚臉樣,還不愛吭聲講話,學習卻能是全班最頂尖的一位。原來他就是這樣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主呀!
眾同學隨機就換出另一種贊賞的眼神看向她。這尖子生的影響力就是大,不開口就算了,一開口絕對的說服力再加上讓人心甘情愿的誠服力都是巨大的。
只聽楊子傲又道:“老師!我也帶來了一塊,給你再比比,或許就能全部封住窗口?”
說完果見他從書包拿出一塊嶄新的塑料薄膜來,尖子生就是尖子生:一顆紅心,兩手準備,從來不打無準備的仗。他這是早就在質疑雨燕不能如愿的拿齊塑料薄膜來。
這下窗口總算被封了大半邊天了,整個教室要數雨燕身旁的窗口最大,要的薄膜也最多。釘到最后薄膜還是不夠,最頂上仍然有一小條空隙留了下來,再也沒有同學主動拿出薄膜來解決這個難題。不過這樣已經比之前好太多了,那一小小的縫隙或許還能讓同學們透透氣。
平靜的過了幾天,孩子們暫且沒有什么事情發生。
且說江笛的媽媽自來到她大姑子家的更大的山溝里后,就再也沒有正正經經看見過一日的艷陽高照天。每日不到十點那是絕對的看不到一絲陽光;下午四點不到,光線又早早被嶙峋峻峭的大山遮蔽而去。唯一的亮點就是比江村的山高些,水青些,樹也多些,至于綠不綠的,還真比江家村強不到多少去。
她的大姑子家還有三個寶貝的兒子、兩個女兒,外家一位九十歲成日臥在床上不能自理的老婆婆。王芯潔正是害喜最為嚴重的時候,偶有一次走進老婆婆的房間想和她招呼幾聲聊聊天。誰曾想在這寒冷的大冬天,才打開房門就能聞到屎尿刺鼻的味道,暈的她當時就又吐的前胸貼后背,連胃里就后一點的黃疸都吐了出來。她本就是一個愛潔的人,不懷孕就看不得不潔的東西,現在懷孕后更是潔癖的無法自拔,自此后就再也沒有踏入過老婆婆房中半步。
為了躲避村里到處都可見的雞屎和牛尿,她甚至于連大姑子給她特意準備的房間也很少再走出去過,她的孕吐厲害程度就是這么嚴重,又異常于從前的存在她的身上。
只是幾個梯子踏一樣的孩子,王芯潔實在不忍心就這樣讓他們放任自流、任其發展的不干不凈,每日都給他們洗臉換衣,清潔身子,再也沒有讓他們鼻涕邋遢的出現在外人面前。眼見天氣越來越涼后,小王氏帶來的一盒防干面油也和幾個孩子一起共享著用完了。
這日早起剛洗完臉后,就尋到她的大姑子面前,詢問道:“大姐,我的面油用完了,你用的有嗎?給我使使!”
大姑子當姑娘的時候也用過那東西,知道這個弟媳在說什么,內心略有為難,臉上仍是風平浪靜的就道:“芯潔,我們家離鎮上遠,所以很難去買到那些東西的,要不你也學我們村中的村民一樣,每日早起都別再洗臉,慢慢臉上就會和身上穿了一層的衣服一樣,起一層的自然保護膜,不干也不燥的。你想想看,我們身上的皮膚幾時需要抹那些費時又費錢的東西,不照樣膚嫩潤滑的嗎?更不用浪費血汗錢去買面油。”
聽見這話小王氏就眉頭皺褶成川字形,要是在夏天的話,都能立馬夾死好幾只蒼蠅,她一身的雞皮疙瘩也直往外冒。似有千年寒冰從心底向周身散發而來,口連著心,胃又連著嘴,瞬間就劇烈的嘔吐起來。
不以為然的江大姑看后,忙拍向她的后背就道:“這都快三個月了,怎么還是這么個吐法?這要是擱我們村,那經得住這樣的折騰,誰不懷著孕還沒日沒夜的干活!我都沒看到過像你這樣都懷過好幾胎的人了,吐的還這樣厲害的孕婦。”
小王氏乘吐的停歇的空檔,忙拂去江大姑的手道:“大姐,你去忙吧!我沒事!”她家大姑子聽后,果真匆匆忙忙就走去忙活自己的了。
沒事才怪?聽見這大姑子說他們冬天都不洗臉,就是為了節約面油錢:只是不知是節約了錢財,還是增加了臉上的垃圾收入?總之她只要一想到此謬論被大姑子毫不隱諱的說了出來,就覺得以后都不用再吃自家大姑子做的飯菜了。
不要想,一想就又犯惡心!
小王氏一陣地嘔吐后,終于直起了自己快彎下地的蠻腰來,眼眸猩紅、淚眼婆娑的望著通往江家村那條不算寬敞的道路來,她真的好想家呀!想她的那幾個如蔥郁般的水嫩嫩的女兒,想她那個雖然一心求盼兒子,卻也不失對自己溫情脈脈的丈夫,還有她那個也會養雞、養鴨、養豬,卻還是長年被她打理的干凈整潔,一塵不染的三間紅磚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