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英俊無比、倜儻風流的男子坐在我對面的時候,我承認,的確有那么一瞬間的心動,可也只是一瞬間而已。因為他是我相親的對象,所以注定日后我們不會有任何瓜葛。為了不相親成功,我從一開始就決定走逃跑路線,逃之夭夭,絕對不會辜負我陶夭夭大名的。而且我知道,我穿著一身灰不溜秋沾滿風塵的衣裳、打著灰撲撲的光腳丫、頂著一頭亂蓬蓬的雞窩頭、滿臉污穢的模樣已經足夠在他心底留下不可泯滅的印象,必定是刻骨銘心的,而且還會成為他這一輩子的噩夢。
午夜夢回之時,他必定會嚇得冷汗淋漓。
見我這般模樣,他嘴角抽了抽,估計是從見過我這樣相親的人吧,但還是極其紳士地伸出手來,道:“沐如燾——”
因為渴得不得了,我一口氣將杯中的果汁喝完。忽視掉他伸過來的修長白皙的手,故意扁扁嘴巴,似乎還是不夠解渴,于是我極其不禮貌地把他面前的那杯果汁也喝了個精光。
我要的就是丑態百出,反正要把他嚇跑。
他伸出的手久久沒得到我回應,不禁在半空中僵了僵,而后,不動聲色地收了回去。
喝完時我心滿意足地打個飽嗝,瞇瞇眼睛,抬起頭卻發現他靜靜地看著我,深瞳中我看不清楚的情緒,我一時怔住,不由自主地道:“我是陶夭夭——”
他卻善意一笑。
我也淺淺一笑,道:“沐先生,你貴庚?”看他樣子,穿得這般光鮮,西裝革履,不應該是在校大學生啊。但看他模樣,卻又很年輕,皮膚保養得很好,笑起來時眼角沒有一絲皺紋,鼻翼處還有一顆小小的青春痘,應該很年輕,看起來甚至比我們學校那些男學生還要年輕。一時之間,我竟猜不出他年齡來,不禁犯愁起來。
他一愣,卻了然一笑,道:“免貴,我今年28歲。”
28歲?比我大7歲?
八格牙路,老媽也不考慮考慮,萬一有年齡鴻溝那怎么辦呢?煩!
于是我皮笑肉不笑地說:“沐大叔你好,我今年剛好21!”
他笑容一僵,詫道:“大叔?”
我又笑得無懈可擊,道:“那是,要不然你讓我學韓國美眉哥哥哥哥的喚你啊,惡不惡心!惡不惡心!”
*
關于我首次的相親之路,可是走得無比艱辛。
說人倒起霉來,真真是出門被門檻絆倒,走路高跟鞋被折斷,喝口水都會嗆到自己。
我不就是去相一個親么?為何這個世界皆要與我作對。
作為21歲的女大學生,本應該在學校里享受青春的驕陽、春風的沐浴,可是突然有一天,我老媽跳出來叫我去相親。本來我說什么都不去,老媽卻說不去我會后悔一生的。然后就在電話里劈頭蓋臉地就給我說了對方是多么多么好,多么多么英俊瀟灑,多么多么能干多金,說得我昏頭昏腦,暈頭轉向。
然后我鄙視地笑了笑,道:“媽,又怎么樣呢?人家再好那是人家的事,你女兒我還這么年輕,過幾年再說這些事。”
我媽急得不行:“不行,馬上相親,馬上結婚!”
我額頭上立即橫下幾條黑線,道:“你女兒我又不是嫁不出去,你這么著急干什么?”
最后,在我老媽的死纏爛打軟磨硬泡之下,我終于決定去見一下那位神秘人物。畢竟,老媽以前從沒有逼我去做過我不愿意的事,而且前幾天她還說不準我在大學里與男孩子交往。如今看她這般著急,又這么催促我嫁人,看來是一定遇到什么事了,但到底遇到什么事呢?非要我去相親不可,莫非這個世界還有什么飛來恒惑不成?
反正只是去見見而已,又不是真的嫁人。于是就沒多想,便答應了。
我一定要自毀形象、丑相百出,把對方嚇個半死,讓他以后再不敢打本小姐的主意,最好把他嚇得跑得飛遠。然后我又可以過我無憂無慮的單身生活。一想到這里,我便興奮地從寢室床上跳起來,妝也不化,黑眼圈很濃,頂著一頭亂蓬蓬如雞窩的黑鴉鴉頭發,提起山寨版的LV包包踩著高跟鞋就出門了。出門前,我還對著睡得死氣沉沉的寢室室友們啵了一個香香的飛吻。
可是我沒想到我居然會這么倒霉。
去坐地鐵的時候,高跟鞋的的鞋跟不小心卡在道路邊的一個小洞之中,無論我費多大的力氣都抽不出來,最后我就像一個乞兒般坐在那里,使勁地抽啊抽,終于抽出來了,卻斷了鞋跟。我無語了半晌,總不能穿一高一低的鞋走路吧,而且這周圍又沒有商場。想了許久,我決定先坐地鐵,到站了再去買一雙鞋子。于是我伸手就將鞋子扔進垃圾桶,安心地進了地鐵站。
買票的時候,身后的一個人把我當成了乞兒。
他鄙視地看了看我潔白的光腳,道:“還真當自己是行為藝術家啊,連鞋都不穿就敢招搖過市,嘖嘖……”
我翻了一個白眼。
管你P事,本小姐是跆拳道黑帶四段的,要不是有要事,非揍你一頓不可。
看他挺體面的一個男人啊,怎么說話就這么損?
我拿了卡就走,覺得一出門就遇到這種人真是出師不利,上了地鐵的時候沒了座位,只能巴巴地站在一個角落里吹冷風。今天不知怎么的,出門的人太多了,整個地鐵上人山人海,就像菜市場,熙熙攘攘,擠得我快成肉餅了。上來一批,下去一批,人數不減反漲。
擠了大概20多分鐘,人終于變少了。
人一變少,我的那截地鐵車廂就變得空空蕩蕩,然后站在我對面的所有人都盯著我的光腳看,看得我頗不自在,不得不埋下頭將兩只潔白的腳丫擠在一起,裝作沒看見。
突然一個十分可愛的小男孩指著我的光腳,笑了笑,對他媽媽說:“媽媽,你看那位阿姨打光腳吔,羞羞——”
我聽罷,一怒。
怒的倒不是他笑我打光腳,而是喚我阿姨,我立馬揚起明媚的笑臉,皮笑肉不笑地對著那位小朋友說:“小朋友,我是姐姐,不是阿姨。”
他看了我一眼,再看看他媽媽,又說:“就是阿姨嘛,她還不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