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這小小的石場(chǎng)村不遠(yuǎn)的一個(gè)平坦之地,此刻卻多了兩座低矮的新墳。墳前擺放著一條七尺長的案幾。案幾上擺放著一些瓜果之類的祭祀用物,石瑜凡此時(shí)跪在雙親墳前。面露沉痛之色,親手插上三支香。青煙裊裊。直上云霄。
石瑜凡雙手伏地,重重地磕了四個(gè)響頭。低聲說道:“爹、娘,你們安息吧,孩兒不孝,不能供奉于雙親左右。爹娘如果泉下有知,一定能體諒孩兒難處。”
此時(shí)悟緣卻雙手合十。面露慈悲。低聲誦念“往生咒”。
看到石瑜凡慢慢站起身來,緩緩朝自己走來,悟緣頓住誦咒。望著此時(shí)面色有些灰敗的石瑜凡。雙手合十。沉聲道:“阿彌陀佛。小施主,令尊令堂已往西方極樂,再說人死不能復(fù)生,令尊令堂如果泉下有知,也不希望施主這樣的,還望施主保重身體”
石瑜凡看著悟緣隱現(xiàn)慈悲的面色,低聲道:“大師慈悲之心,小子銘記于心,將來如有可能,小子可能冒味打擾大師。還望大師不棄賜教。”
悟緣沉聲道:“相逢即是有緣,老衲與小施主人海相逢,這也許就是冥冥之中的定數(shù)吧。老衲有一物相贈(zèng),還望施主不要推辭。”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個(gè)用黃色絲綢包裹的事物。
悟緣雙手撫摸著那個(gè)東西。沉聲道:“此物相隨老衲百年光陰,這其中記載著老衲半生修道心得,現(xiàn)在我把此物贈(zèng)與小施主,還望小施主能夠好好待它。”說完話,再次用手輕輕撫摸一番。深深地看了一眼。向石瑜凡寄了過來。
石瑜凡看到悟緣的神色。不舍之中卻帶著那一絲決然,輕輕嘆息:“如此貴重之物,大師真的要贈(zèng)與小子。看大師神色本有不舍,卻不知道為什么還要相贈(zèng)?“
聽到石瑜凡的話。悟緣沉吟了一會(huì)。沉聲道:“古人云:寶劍只酬壯士,明珠只待識(shí)者。此物雖比不上寶劍明珠。也是老衲一生心血所寄,贈(zèng)與小施主,在老衲看來,物隨人貴。萬望小施主不辭接納”
悟緣說完,眼神中露出了期盼之意。看到悟緣眼中的那份期盼之意。石瑜凡嘆息道:“小子如果再不接,將顯得有些矯情。大師既然堅(jiān)持,小子卻之不恭,只能收下了。”
石瑜凡雙手恭敬的接過悟緣手中之物。輕輕撫摸那柔滑的絲綢之物。用手輕輕地揭過那薄薄的絲綢。“九蓮禪典”四個(gè)雋永磅礴的篆字忽入眼臉。
石瑜凡由衷贊道:“好字!大氣中不失中庸,平和中微顯鋒芒。雋永俊秀,真真好字。”
說著他卻又情不自禁的翻開書來,看了起來。如癡如醉。早忘記了身邊還有一位名動(dòng)天下的神僧悟緣。
看著石瑜凡略顯不恭的動(dòng)作。悟緣眼神之中卻有了那份贊許之色。心里微微嘆息“此子骨骼清奇。悟性奇高。如果能入我九蓮禪宗,將是我九蓮禪宗的造化。”
想到這里。突然身邊傳來石瑜凡的贊嘆聲:“好書。九蓮禪典道盡天下俗塵萬千因緣。真是世間少有奇書。”
悟緣聽到石瑜凡的贊語。沉聲道:“只要施主喜歡就是了。但老衲心中亦有一問。望小施主能消除老衲迷惑。”
石瑜凡抬起頭來淡淡道:“大師有何疑問盡管說,小子受大師如此恩惠。早存有相報(bào)之心,何奈小子無德無能,不知道怎樣報(bào)答大師。”
悟緣聽到這兒,搖頭道:“小施主此言差矣。老衲只是心中迷惑,小施主小小年紀(jì),不知道今后有何打算?”
石瑜凡沉聲答道:“人海茫茫。紅塵三千。大師所述定數(shù)。我想亦因如此。三天前,家父家母離世之際。小子忽感茫茫紅塵之中有我必去之處。就如俗塵所說的召喚心語。紅塵召喚。我想這也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悟緣微感詫異。沉聲道:“紅塵召喚,老衲游蕩紅塵百年,還從未聽過此等奇事。既然同游紅塵,小施主可否愿隨老衲一起歷這紅塵萬千長途?”
石瑜凡輕輕搖頭道:“小子可能一生漂泊。再說這茫茫紅塵之中是非因緣早已注定,小子此去。前途艱險(xiǎn),吉兇難卜,又怎忍心連累大師,再說正如大師所說。人這一生際遇。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石瑜凡轉(zhuǎn)過身去。深深注視著爹娘的墳?zāi)梗馈!叭绻煲鑫摇4髱煾S又有何用?如果能遇難成祥,逢兇化吉。我跟隨大師又有何用?”
聽到石瑜凡的回答。悟緣嘆息道:“小施主既然有如此打算,老衲不便再說什么。但這紅塵三千。悲苦自知,炎涼自嘗。萬望小施主保重。如果將來真有化不開的艱難,九蓮禪宗將極力歡迎小施主的到來。”
石瑜凡淡淡道:“小子答應(yīng)大師就是。相逢即是有緣,今日相逢即是因,他日相逢可能便是果。”說到這里,石瑜凡慎之又慎將悟緣所贈(zèng)之物。納入懷中。轉(zhuǎn)過身來。雙手作揖。彎腰行一大禮。
淡淡道:“小子承蒙大師不棄。盡釋我心中迷惑,更相贈(zèng)如此貴重之物。但緣生緣盡,是人生際遇。勞煩大師以已感不安,今日就此別過。他日相逢。小子一定再與大師論這是非因緣。”說罷,剛想轉(zhuǎn)身離去。
突然,石瑜凡的身子竟似脫力一般。直向地上倒去。但他的身體并沒有倒在地上,悟緣如鬼蜮般的身影出現(xiàn)在他身側(cè),伸手接住石瑜凡嬌弱的身體。此時(shí)的少年卻緊閉雙眼,呼吸有些紊亂,竟是在這種顯得有些滑稽的情況下睡著了。
看著懷中此時(shí)沉沉睡去的少年,少年顯得幼稚和沉靜的眼龐,奇怪的是在少年眉端卻出現(xiàn)了不該有的隱隱黑氣。悟緣從深心里深深嘆息,這個(gè)只有認(rèn)識(shí)不到一天的少年,卻給了自己太多的驚奇,他的沉靜,倔強(qiáng),聰慧,睿智,犀利,執(zhí)著,堅(jiān)韌。都早已超出了他的實(shí)際年齡太多,仿佛如一經(jīng)歷人世百年的滄桑老人,
但此刻卻因傷痛,饑餓,心力交瘁與隱隱傳來的疫氣侵身而倒下了,命在旦夕。如果再不救治,可能會(huì)因此而勛命,想到這里,悟緣再不遲疑,左手出手如風(fēng),疾點(diǎn)向石瑜凡周身大穴,同時(shí)右手伸入懷中,取出了一個(gè)晶瑩剔透的瓷瓶,也不管里面有多少靈丹妙藥,朝石瑜凡口中喂去。隨著悟緣的救治。石瑜凡顯得有些紊亂的呼吸漸漸趨于平穩(wěn)。眉端若隱若現(xiàn)的黑氣也漸漸淡了下去,直至完全消失不見,看著這少年身體已無大礙,悟緣長長出了口氣,緊張的神情也漸漸地緩和了下來。
過了一會(huì)兒,悟緣望著此刻轉(zhuǎn)危為安的少年,身影緩緩地站了起來,低聲說道:“小施主保重,老衲告辭了。”
話音漸小,身形也慢慢地在從原地消失不見。
只留下了此刻還在沉沉睡著的少年,和遠(yuǎn)處兩座剛立不久的新墳,天空飄著幾朵白云,明媚的陽光從高空射下,灑向林間,搖搖曳曳,煞是好看,林間偶爾幾只鳥兒飛來,停留在林間樹梢,嘰嘰嘎嘎,歡快無比。
日落月升。斗轉(zhuǎn)星移。此前還可以看到的晚霞此刻卻再也看不到了,繁星點(diǎn)點(diǎn),明月高懸,清冷的月光灑向大地。夜色如姑娘溫柔的手輕輕撫摸著世間蒼生,還有此刻還在沉睡的少年,
他從長眠之中醒了過來,在黑暗中睜開了雙眼,映入眼臉的是高空孤懸的冷月,還有那點(diǎn)點(diǎn)繁星,夜風(fēng)吹來,他感到絲絲涼意,忍不住打了個(gè)寒戰(zhàn)。他此刻卻只想躺在這平整而寬厚的大地上。感受著身下土地的堅(jiān)韌和厚實(shí),他嘴角露出了會(huì)心的笑容。他張口,深深呼吸,略顯清冷的空氣吸人胸膛,說不出的愜意和舒適。他靜靜地躺在地上,雙眸如大海一樣深邃,如星辰一樣耀眼,只是那么平靜地望著清冷夜空,茫茫蒼穹。
蒼穹也如一位經(jīng)歷生存頗多滄桑的老人注視著這蕓蕓眾生,注視著俗塵萬千生靈,千萬年的歲月在它的注視間悄悄流逝。如莽莽長河終究一去不返。再不回頭。然而這永遠(yuǎn)高高在上的蒼穹始終無怨無悔,無喜無悲。
月轉(zhuǎn)星移,黑暗悄悄退去,光明重新普照大地,當(dāng)天邊第一束陽光出現(xiàn)之際,他翻身,站起。昨夜醒來后,他什么也沒有想,什么也沒有去做。只是一直那樣平趟著在地上。注視著這千萬年不曾變化的深邃蒼彎,就那樣靜靜地看了一夜。
朝霞照在身上,有一種微微的暖意,他再次張口,深深呼吸,清晨略顯潮濕的空氣吸人胸膛,說不出的快意舒服。他站起身來整整身上顯得有些凌亂的衣服,攏攏雜亂的頭發(fā),面色嚴(yán)肅。朝不遠(yuǎn)處雙親墳?zāi)棺呷ァD_步沉穩(wěn)而堅(jiān)定。再次面對(duì)陰陽路隔的雙親。他眼神之中有深深的黯然和傷痛。默默地站立在這有些荒涼到的曠野之中。
又一次月起日落。黑暗又一次降落在這凡塵世間。孤單的少年在這里站立整整一天了。臉色此刻卻顯得那么憔悴。眼神之中的傷痛是那么的深。如入了骨髓和靈魂。
他再次深深望了一眼沉眠于這里的雙親,低矮的墳?zāi)谷缒赣H送行遠(yuǎn)行的游子。深沉而又靜靜地注視著這即將離去的人兒。他抬頭看天,轉(zhuǎn)身。離去。再?zèng)]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