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薊小心翼翼地跟在夏利身后,心中萬分忐忑。好似,自認識她以來,還未這么獨處過吧······是要去哪兒呢?今日她沒有束發(fā),散開的黑發(fā)真是好看······啊!沒回過神兒來的大薊差點撞到突然停下來的夏利。還未等他開口,夏利已經(jīng)回過頭來,對他說:“哪,我們到了!”大薊這才環(huán)顧四周,一幢幢閣樓房舍交錯縱橫,卻又相間得宜。雅致大氣的裝飾,隱隱約約的書香,遠望過去的一片幽靜密林,細聽還能聞流水潺潺······這是個他從未來過的地方,也是他從未接觸過的氛圍。
鐘聲突然響起!厚重而延遠的“鐺——鐺——”之聲,伴隨著從各個書閣屋舍涌出來的青衣學子們,庭院一下子便熱鬧起來!
“咦,是夏利!”“快看,是夏利回來了!”人群中紛紛爆出驚聲,一個個少年們熱情地圍了上來,激動地跟少女說著話。“夏利,這些天去哪兒了啊!”“還是你本事,逃學逃了這些天!”“怎么,不跟我們講講你這些日子的見聞?”“你后面這小子是誰?哪兒認識的?”夏利笑著回身拉過大薊推到前面,“以后他就是你們的同窗,大家都好生照顧著,別讓我聽見誰找他麻煩!”“可是夏利,這小子什么來歷?讓你這般袒護他?”一個少年忍不住問。“他么······”夏利眼珠一轉(zhuǎn),“是我無意見撞上的高手,厲害極了,誰不服的跟他過幾招就知道了!”“喔!”青衣少年們驚訝地嘆服,他們都是學文術的學子,誰有那個本事打架呢?不過對于打架厲害的人,男孩子普遍有著崇尚的心里。
“嘿,跟我們聊聊吧,你怎么學的武藝?連夏利都稱道?她可是連武行那幫人都看不上眼呢!”“給我們耍兩式唄?讓我們也見識見識!”一幫少年們立即將其圍住,問長問短,倒也十分友善。不過大薊透過人群望出去,卻發(fā)現(xiàn)夏利早已出了人群,走向一個站在欄桿旁的青衣少年。少年眉眼溫和,手持一把折扇,那青衣的衫子好似生來便該穿在他身上一般,顯得他越發(fā)地風度卓絕。那少年突然抬眼,望了他一眼,笑著跟夏利說著什么,夏利也回望了他一眼,走過去拉住少年的手,輕輕搖著,臉上的笑容是他從未見過的,討好又······帶一點點撒嬌的意味。他的心一點點地沉了下去,就好似被什么重物壓住了一般,喘不上氣。
夏利同商塬說了幾句話,便向大薊招手讓他過來,三人一起進了身后的屋子里。大薊木然地望著二人,商塬走到了長木桌旁,拿起了硯臺上的墨塊,回身對他道:“你叫大薊罷?我是商塬,今后,請多多指教了。”大薊迷惑地看向夏利,夏利清了清嗓子,說:“今后,就由我單獨教你武藝,而他單獨教你文才,懂?”大薊一怔,當他終于明白夏利話的含義之時,忍不住問道:“你想讓我做什么?”“你的武藝在軍團中是最能服人的,不過做統(tǒng)帥嘛,僅僅武藝好還不夠,也要有行軍布團的能力······是的,咱們的軍團不能僅有我一個將軍,還需要有能壓眾人的左膀右臂,教你們的軍官是一個,還缺一個人選,便是你了。”夏利微笑著說,“你曾說過,愿為了我而戰(zhàn)······那么,這個要求你不會做不到吧?”
大薊始終望著夏利,隱藏傷痛的雙眸漸漸變得明晰。是的······自己的一切,早就是她的了。為了守護住這張笑靨,這個女孩兒,自己做的一切都會是值得的。哪怕······今生注定無緣,可能作為她的左膀右臂,時常見到她,難道不也是一種奢侈了嗎?
“好······”他張口答應。夏利不曾覺察到他方才的神情變幻,以為是他在思索考慮,見他答應,立刻打了個響指:“那好,我們現(xiàn)在開始吧!阿塬的文術在整個王宮無人能及,也只有他才能教你了。”大薊強令自己鎮(zhèn)定心神,抬腿走近那擺滿筆架硯臺的長木桌子,那擁有淡然目光的青衣少年已磨好墨,淺笑著等著他。
庫亞走下方才站立的山石,不再往山下望。在腳剛踏上山路的一刻,他忽地感到了一陣眩暈,心中立時敲響警鐘,他極力睜大眼睛,想保持神智的清醒,卻是徒然。四周的景物仿佛旋轉(zhuǎn)了起來,周遭一切的人、物仿佛都被扭曲了一般,在這股巨大的不可抗力之下,他毫無反抗能力地失去了意識。
再度睜眼的時刻,映入眼中的便是一片白光。庫亞感到刺眼地瞇起了眼睛,卻下意識地伸手抓住了滑落臉頰的一縷發(fā)絲。頓了頓,他順著發(fā)絲往上看去,望見了那個純白衣衫的少女。“顏汐······姐姐。”庫亞低聲道,略帶疑惑。
顏汐舒心地笑了笑,從他身邊挪開身子,“你醒啦,你們?nèi)齻€怎么會跑到這里來玩?”“我們······”庫亞抬起上身,左右望了望,見伊紗和似雨影月都躺在身邊不遠的地方,沉睡不醒。“他們沒事吧?”他先問。“他們無礙。不過與你一樣,暫時陷入昏迷罷了。”一道清冷的嗓音劃過空氣,好似潺潺的山泉聲。淡漠的眉眼卻隱含柔和的光。“不過,你們?yōu)楹螘軄砦业沫Z幻宮玩,庫亞?”
“末息姐姐!”庫亞比看到顏汐還興奮,上去就拉住了她的一只袖子,就像他小的時候常做的那樣。不論在外如何果決驕傲,在末息的面前,他也不過是那個她自小帶大的孩子罷了。十幾歲的庫亞無父無母,夏蒼顏和末息便是他唯一的依靠。末息伸手,像小時候一樣撫了撫他的腦袋,輕聲道:“擅自闖入這里,是中了這里自衛(wèi)的銀蓮璣幻陣吧?自衛(wèi)陣不會有多大的威力,不過是使進入這里的人產(chǎn)生幻覺,昏睡過去而已。”“幻覺······”庫亞瞇了下眼,是幻覺么?之前發(fā)生的一切,包括那名叫做蕭翊的男子,全部都是幻覺?“不對,”他開口,“這里自設的幻覺陣的話,是不會有對夏不利的事情的啊······”那名叫做蕭翊的男子,所做的一切,告訴他的一切,全都在證明著一件對夏不利的事實!
末息蹙起眉頭,正要祥問,卻聽顏汐一聲道:“不是哦。”她收斂起了輕松的神色,望向天際的眼眸中晦明莫辯。“不是幻覺······是時空的,裂縫。”“什么意思?”庫亞問。顏汐卻不再肯多說,只是默默念叨著:“竟然裂開了······看樣子······是出事了呀······”只是不知道,在撼天宮的那位,準備怎么做呢?她一下子緊張起來,手攥緊了裙擺,這種感覺非常的不好,她這是怎么了?緊張?又不像是一慣的緊張······“你在害怕?”末息低聲道。她微微發(fā)抖的身體突然頓住!原來,自己竟是在害怕么?身為神的自己,從沒有任何東西能傷害到的自己,此刻,是為了什么樣的事情在害怕?
末息靜靜地觀察著顏汐的反應,不再出聲打斷或是詢問。片刻之后,她看到面前的少女漸漸恢復了鎮(zhèn)定,說:“抱歉了,末息。今日······我怕是不能參觀你的庭院了,改日再會。”隨即提步,連看也不曾再看她一眼,轉(zhuǎn)身離開了院子。
末息將目光轉(zhuǎn)向庫亞,對他說:“帶上你的同伴們即刻便走,多留一刻也不得。聽見了嗎?”待庫亞點頭,她便立即追著顏汐,步出了庭院。
顏汐心亂如麻,絲毫未察覺末息跟在身后,她走到欄桿邊,下面池水碧綠泛著漣漪。她將手握住欄桿,這才漸漸定下心神。她該去找誰?格連嗎?還是夏利······不,不行,絕不能去找夏利,她的性子她再清楚不過了······為了夏她可以放棄一切!包括她·······可是格連呢?格連就能接受嗎?這可是他的世界,而且······任何人對他而言,都是不重要的。他的眼里,從來都是空無一物。想明白了這一點之后,顏汐扶著欄桿一點點滑坐下來,顆顆晶瑩的淚珠打在白綢裙子上,她突然覺得好傷心好傷心,原來一直以為值得依賴的人都不會救她,她現(xiàn)在只有孤身一人。要怎么辦呢?
末息靜靜地站在她身后三步遠的位置,看到她掉下眼淚,震驚之余卻又手足無措起來。她該是堅強的吧······真奇怪,明明剛剛認識卻又這么覺得。可是現(xiàn)在她竟然哭了,難過成這個樣子······她又該如何做才能安慰她呢?
末息猶豫著,最終只是喊出了她的名字:“顏汐。”她的肩膀抖了抖,卻沒有回頭。末息走到她身后,抬起手,卻在空中停住。她從未跟同齡的女孩子做出過這么親昵的動作,僵硬的瞬間忽然想起,顏汐她······定是不想讓自己看到她流淚的樣子的。手緩緩下落,最終停在了她的腰間。
顏汐感到腰上的帶子動了動,忙側(cè)身去看,卻發(fā)現(xiàn)本該空空白白的腰帶上多出了一個玉制的小鈴鐺。小鈴鐺穩(wěn)穩(wěn)地被人別在了腰間,比普通鈴鐺稍小一點,卻玲瓏剔透,玉料如冰如水,成色及佳,色如凝脂。做工精巧,鈴鐺間的紋路簡潔又高雅,鈴聲清脆入耳,所有的地方都令顏汐喜愛。
她伸手拈住小鈴鐺,卻不舍得解下來,回頭笑著問末息:“這是你的東西?哪里做的?好可愛!”她笑逐顏開,睫毛上卻還沾著淚花,看在末息眼里,卻是比那小鈴鐺更加可愛。“嗯······”末息輕點了下頭,“這個······送給你。”她仿佛在意料之中,臉上的笑容卻更加燦爛,伸手反復把玩著小家伙,竟將方才的難過暫時拋去了。“謝謝你。”顏汐仰頭笑道,并不是忘記了麻煩的事情,而是覺得,似乎還有人會關心自己。末息尚且如此,夏利還是格連······就更不會放棄自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