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利沉默著,她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或者說,不知道以自己的立場,還能說些什么。
半晌后,她還是開口了:“那你,恨我哥嗎?”
“王么?”商塬微笑,“不恨。”
“你相信么?夏利。王他一直都是我最為敬仰的人。就算我恨上了全天下人,也不會恨王。更何況,這一切本也與王無關。”
夏利卻輕輕地呼出了一口氣,她不知道自己在擔心些什么,也清楚自己究竟解脫了些什么。
“阿塬。”她說,“有件事,我必須跟你說了。”
是時候了,是時候了。她夏利,是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了,在這之前,她已經不能再利用阿塬了。
是時候把事情跟他說清楚了,然后就讓他走,走得遠遠的,遠離她與噬命軍的重重負擔,讓他自由吧。
晴涼到死之前肯放蕭翊自由,那么她,一定不要等到那個時候,才開始后悔。
“阿塬,我們......”
“天很晚了,你最近也很累,先回去休息吧!”一道突如其來的話斬釘截鐵地打斷了她。夏利怔了一怔,看向面前的男子。男子的臉色不知何時已變得十分不好,細長的眉鋒上挑著,狹長而明亮的雙眼此刻變得難以言喻。難以言喻的神情,緊抿著的唇角,無一不顯露出了他此刻澎湃洶涌著的內心。然而他的表情還是十分平靜,或者說,是以絕對的意志強壓著內心起伏。
他以平靜的語調告訴夏利:“該回去休息了。如果還有什么事,明日再說。”
明日再說,明日再說吧。夏利看著他的臉色。他從沒有如此糟糕的時候。原來,聰慧如他,早已清楚了她要說的什么。
可是,他拒絕聽。一向果決明銳的他,居然在此刻選擇了逃避與拒絕!難道逃到了明天就有用嗎?逃過了明天,他們就不必分離嗎?
商塬,我從沒想過要與你分離。卻竟然也從沒想過,要與你一直在一起。
“好,那就明日再說。”夏利默默地說了一句,轉身回了房間。只剩下商塬一個人站在荷花池邊,袖子下落,掩住了微微顫抖著的手指。
......
“喂,你說你是不是傻!她那么拙劣的謊話也能騙的你相信她,還跟她回家!要不是我幸好跟過去看看,你現在還不化成了灰了!”顏汐一手一邊捏著花瑤的兩邊臉蛋往四處拉,花瑤的臉被揉捏成了不規則的形狀,一雙眼睛閃亮亮的盯著顏汐。
“好啦!總之,你以后跟在我身邊,這樣的傻事就不要再干了!”顏汐重又坐回椅子上,一手托腮陷入了思考。
現在她們在伊摯租的客棧里。顏汐也給過他錢可他就是不肯要。本想偷偷把正在養傷的花瑤換個地方,可誰知那廝看得甚嚴,也不知是得了他什么好處,全客棧的人都快成了他的眼線。顏汐想把帶病的花瑤弄出去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最重要的是這人進退有加,有理有節不說,還體貼周到,處處笑臉相迎,任打任罵也不生氣,脾氣好的不得了,讓人總是沒法對他下狠手。顏汐頭一次遇上像這樣的莫名其妙送上門來的人,竟然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了。
“唉——”顏汐不自覺地嘆了口氣,自暴自棄的將腦袋埋進了胳膊里。
“嘆什么氣?是不是餓了?來,吃點東西。”坐在另一張椅子上的伊摯立刻將一塊糕點遞到了顏汐的嘴邊。顏汐閉著眼任命似的吃了。然后又喝上了他吹涼了的一口水。
三個人正在房內無所事事的時候,突然聽到了外面食客的一句談話:“據說城北的桃花林里出了妖怪!”
“是嗎!”“可不是嘛,近日里去那里的人都沒回來。現在也沒人敢進去了。”
“官府不管這事嗎?”“現在都亂成什么樣子了,官府也有空管這天方夜譚一般的事兒?”
“不過也是,好久都沒聽說過妖孽的事了......”
顏汐豎起耳朵聽著,卻沒瞧見身旁紅衣的男子也漸漸放下了手中持著的茶杯。
“哎,我們去看看怎么樣?在這王城里待得實在無聊了,好久沒遇上這么有趣的傳聞啦!”
伊摯轉過頭來,看著這個眼睛因為興奮而閃閃發亮的少女。她的目光是那么單純,就好像一個普通的好奇的少女一樣。讓人完全想不到她要去的地方,是一個已經吞噬了不少人生命的深淵。
看著她不自覺地緊緊抓著他衣袖的手,伊摯慢慢的笑了,笑容如此溫柔:“好,那我們就去那里看看。”
“那我......”花瑤站起身來,也宣示著自己的主權。
“你就不用了,養傷要緊。我陪她去就好了。”伊摯風輕云淡的將花瑤的請求駁回。然后牽起顏汐的手:“我的未婚妻,我能保護得了。”
顏汐因要去玩兒而高興得不得了,也就沒有介意伊摯的行為:“那我們快去快去!”
......
“前面不遠就是桃花林了,要坐下來休息會兒嗎?”伊摯伸出袖子擦了擦顏汐額上的汗水,這幾日的相處,這樣的動作仿佛已經成了習慣。
“休息什么,還沒走兩個時辰呢。就在城外有什么遠的。”顏汐蹦蹦跳跳的走著,一邊左顧右盼著,漸漸的從遠處看見了那一片遠遠的桃花林。顏汐卻突然站住了腳。
她就那么靜立在綠草茵茵的青草地上,眼神空遠,看著那片遠遠的桃花林,竟然邁不動腳。
“原來如此......我竟然忘了......”顏汐喃喃道,“我怎么會忘了呢?桃花林,我在不久前也見過一片吶......”
“那綿延百里的,本不是桃花盛開的季節,怎么會有桃花呢......”
伊摯就在那里看著她,什么也沒說。
“吶,我們過去看看吧。看是什么樣的幻術,能夠把人的認知都顛覆。又是何人,在這桃花林里作怪呢?”顏汐輕聲對身旁的人說。兩個人緩步行進。
眼看那片桃花林就近在眼前了,突然顏汐身子一輕,整個人不自覺地向下陷去!竟然沒料到這個地方有陷阱!顏汐手腕一挽,試圖抓住周圍的東西來延緩下墜力,卻突然眼前一黑!誰在這里設下了陣法!她在完全沒準備的條件下順著地陷直接掉了下去,大意至此,也怪她沒有實戰經驗導致的。
在失去意識的最后一剎那,她想到的竟然是,伊摯那家伙去哪兒了,不會也跟著掉下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