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蘭從家里回來,身體有點虛脫無力的感覺,她知道可能是自己早晨起床太早又或則是走路太多累的緣故,便坐在柜臺里的凳子上,背靠著貨架,有意識的閉上眼睛想養會兒神,然而她發現越是這樣,自己的精神就越亢奮,沒有一點困睡的意思。
難道是精神提的過猛了嗎?還是聽到這個消息精神太過亢奮了?好像都有點。欣蘭沒辦法解決這問題。她自嘲著苦笑著。
街面上來的一單生意讓她分了神,不再去想剛才想的那些事了。可收上來的五分硬幣,又讓她想起了昨晚上拋硬幣猜運氣的事,她想去把那最后一次給補上,可心里又知道自己并不相信猜運氣這一說,她覺得自己昨天的拋來拋去,純粹是忽悠自己,就像農村里說的一句俗語,上墳燒報紙――糊弄鬼。雖然不恰當,可也正應景了這事。
于是她把錢收進抽屜,可一霎那間又看到了早上回來后放在抽屜里的電話號碼。她于是又把它取出來攤擺在桌上,看了又看,覺得打這個電話沒有太多的轉接,傳到自己這里也更快一點,于是就決定等明天去把這個號碼給廠長放到那。
是啊!明天就要去廠里了,欣蘭心里一點也靜不下來,她知道自己心里不擱事,可又沒有辦法去平復,就這樣翻來覆去的想。想過了,一會兒再去想一遍,說不好聽的,就像狗翻腸子似的。沒想到的是這樣想著,看看到了中午了,還真的讓她想出事來了。按她原來在這工作過的經驗,明天去,正好是禮拜一,廠里說不定有工作例會,或者去別處開會,甚至說明天萬一就去開了這個知青辦的總結會,那時自己再去是不是就有點不趕趟了哪?萬一因為自己沒有把禮送出去,影響到這個關鍵點,或者到時因這次沒收到禮,廠里和知青辦鬧僵了局面,到時該怎么收場呢?那吃虧的不就是自己嗎!?
她這樣想著,越想越擔心,不由得恐慌感陡起,唯恐在這事上出現紕漏,可怎樣才能堵住這個紕漏哪,看來只有早點解決了問題才好!
就在這時,孫偉來到了廣場。原來是孫偉和李麗在城墻上玩到臨近中午,累了歇息時考慮到兩人晚上還都要上班的緣故,便商量著上街去簡單的吃了點午飯,順便給奶奶買了飯送回去后,然后一塊出來,孫偉送李麗回去。
孫偉送走李麗,心里記掛著明天和欣蘭姨要去辦的事,害怕耽擱了,就順勢拐到廣場上,想看欣蘭姨在家沒有,好商量一下看明天怎樣去。誰知來到這里,正好!欣蘭心里有了個新的想法。
孫偉的不期而至,讓欣蘭瞬間更加堅定了自己主意。她決定把明天要辦的事提前到下午去辦,這樣不但解決了心焦,而且還提前打了預防針,免得落在后面,影響到結果,至于將來成不成,欣蘭暫時沒考慮。
看孫偉走近,欣蘭問孫偉來的目的,當知道孫偉來的目的也是為了自己明天的事,于是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他。孫偉當然沒有異議,立馬就答應了。他叮囑著欣蘭姨抓緊吃飯,自己折轉身回去取摩托走了,留下欣蘭在這里做著準備工作等他。
看著孫偉遠去的背影,欣蘭哪還有心吃飯呀!她知道孫偉已經和李麗吃過了,一會兒功夫就會騎摩托過來,于是也不敢拖延,忙從柜子里取出錢袋,把袋子打開看了看,拿出其中的零碎放進抽屜,留下整捆的大小不一的三百五十元,然后又把電話號碼裝進去,這才挽緊袋口,算作收拾停當,歇息著等孫偉回來。
正是午飯時刻。欣蘭手里攥著錢袋子,坐在柜臺里等著孫偉的到來。她心里稍顯不安。說不來的情由,使她忽然考慮到這吃飯時刻去會不會失禮的問題。她心里揣摩著,卻又覺得這時候去,拋去路上的時間,到了,應該正是范廠長家吃完飯的時候。當然,如果是喝酒場自然是除外的。
摩托車發動機的聲音由遠而近,打斷了欣蘭的胡思亂想。她知道不能再優柔寡斷了,于是毅然決然的攥著錢袋,出來門市,關了售貨窗口,鎖了門,坐上摩托車,出了廣場。
范廠長家欣蘭是去過的,范廠長妻子的長相欣蘭還記憶猶新,可欣蘭不知道這個女人還記不記得自己。她坐在車上,心中把見到二人的情景細節都想了一遍,這才覺得心安。
中午時分,街道上趕著回家吃飯的行人特別多,孫偉輕車熟路,盡挑行人少的路道走,可即使這樣,也比平時慢了許多,再加有時紅綠燈的羈絆,也跑了近半個小時才到了地方,正好錯過了午時。他按著欣蘭的指點,進到工人村,小心地把車開到范廠長住的樓下,看著欣蘭姨下了車,然后對她說道:“姨,這事我在這里等著吧,不方便上去,您來辦事是求人,我上去別讓他再多心了!”孫偉顧慮道。
欣蘭考慮了一下道:“你說的也有道理,要不我先上去看看,估計一會兒就下來了。”
孫偉道:“沒事,您盡管去。”
說完話,欣蘭掂著袋子往里走,直接上到了二樓范廠長的家門口。她唯恐自己變卦就沒敢再猶豫,直接抬起手輕輕地敲了幾下門。
少頃,里面傳出走路的動靜,緊跟著,門開了一道縫,里面露出一個人臉,白皙的臉龐,一頭精致的卷發。欣蘭認得是在服務公司商店當經理的范廠長的老婆,不等她說話,忙開口道:“大妹子,您在家呀!還記得我嗎?”
“您是……?”女人上下打量著欣蘭道。
“我上次來過的,您忘了?我是來找范廠長辦事的。”欣蘭低聲道。
也不知是欣蘭的提醒起了作用還是女人見欣蘭掂著個袋子起的作用,女人一幅忽然明白的表情道:“嗯,對,對,快進來!快進來!”一幅濃重的南方口音落地,門開的寬了些,隨即欣蘭跟著進到了屋里,就見范廠長恰好從里屋夾著個包出來,正好看見欣蘭,頓時不悅的神情掛在了臉上。
欣蘭覺察到了不妙,忙先開口道:“范廠長,前幾天去辦公室找您辦事,一時著急沒有買點禮品去,回去后我這心里總過意不去,這兩天閑下來,我就過來了又求您了,畢竟幫我辦事不能讓您再貼錢吧!”欣蘭說著話,從布袋里把透著錢的塑料袋掏出來,緊走兩步放在了沙發邊的茶幾上。
范廠長一看,更是擺出一副氣憤的表情來,待又要開口說,一旁的女人開口道:“干么呀?老范,大姐來家里不容易,您先讓她坐了說話。”
聽女人這樣說,范廠長臉上才稍微緩和了表情,說道:“有什么事辦公室說不了要來家里哪?”
欣蘭感覺到了氣氛的緩和,她正要說話,一旁女人道:“大姐,坐下慢慢說!”說著話,拉欣蘭坐到了沙發上后,自己躲開去了其他房間。
欣蘭這邊于是穩穩神道:“范廠長,給您添麻煩了!我也知道今天禮拜天,來打擾您很不禮貌,只是我不來不行呀!昨天我去了知青辦,知青辦領導告訴我說,下一步知青辦要撤并到勞動人事局了,這樣一來我要不抓緊辦,再辦就更費勁了!將來就是廠里辦也要多費點周折,畢竟一個新單位接手新業務,難免會生疏。這另外知青辦的領導也知道我這事情,說辦交時,會在輕工系統總結會上,讓三廠和咱們廠坐到一塊,根據原來協議三方商量解決一下我的問題,所以,我怕萬一范廠長到時不知到情況,提前過來,求范廠長到時幫幫忙,解決一下我的問題!”欣蘭力求詳細,一口氣把自己在下面考慮得不能再考慮的該怎樣說的話一股腦地說了出來,聽得范廠長不得不認真考慮了一下道:“嗯,假如說,我說的是假如真的是像你說的這樣,這次三方能坐到一塊,有政策的支持,又有當初協議的約定,你的這事還真的能解決。你知道,我要的就是政策和協議,畢竟你的情況特殊,不是一個人拍板說了算的,而且就是解決了,咱單位內部各個主管也要坐在一起商量一下才能解決后面的后續問題。”
聽到這,欣蘭才知道范廠長擔心的不過還是自己的烏紗帽,他不愿為這事背鍋,不愿為這事擔責任。不過,他既然量明了態度,這后續他也就沒必要再壓著不辦了,于是她這才對范廠長說道:“謝謝您了,范廠長。有您的支持,我這就放心了,畢竟這往下的困難還要您幫著解決哩!我這就走了,不再打攪您了!”欣蘭說著話,站起來就要往外走。
范廠長忙攔住道:“別慌,把桌子上的東西拿走!”
欣蘭奪路走道:“那怎么可能?我讓您幫我辦事,怎么能空手。”說著,拉開門就往外走,正走時,忽然想到袋子里的電話聯系方式,忙又轉過身,把紙條從袋里取出,遞給范廠長道:“這是我新的聯系方式,有消息了麻煩您打這個電話!”。
范廠長看了看,疊了裝在上衣口袋里,夾著包在后邊也跟著出來到樓下,欣蘭一看還以為他送自己呢,忙道:“不用送,廠長,您回吧!”
范廠長道:“不是!我這也正要出去到別處開個會,被你攔在這了!”范廠長說完,又要張口說話時,出樓棟看到了停在樓角的摩托車,便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欣蘭聽范廠長這樣說,想到來時范廠長夾包出來的情景,心里道,今天真是太僥幸了,要是晚一會,誰知道結果會怎樣呢?她不敢想象,如果是那樣,自己回去后又該怎么過!難道真是自己的好運氣到了!?但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