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蘭回到老太太家里時,院里面的人早已離去。環(huán)視著空落落的院子,想著往日里和老太太一家在一起的時光,欣蘭忽然覺得心里空落落的好難受,不知不覺中看著看著,忽然鼻子一酸,就覺得有一種又想哭的感覺。可這念頭也就是閃現(xiàn)了一下,便被從屋里出來的陸東和柳琴打斷了。
“您回來啦?媽!我奶奶她們都坐上車?yán)玻俊标憱|看見母親便問道。
“嗯,都坐上啦,估計這會兒火車應(yīng)該已經(jīng)走了。”欣蘭說的話,被回來的情緒左右著,帶著濃重的囔鼻音。
陸東和柳琴都感覺到了母親的異樣。看她這樣,陸東關(guān)心道:“媽,您別難受啦,我奶她們已走了,您難受也沒辦法呀!”
“我知道,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欣蘭說著話,用手揉著鼻子,語氣明顯的有點底氣不足。
“我知道,我們都理解,誰遇見分別這事都難受,您就想開點吧!媽!”陸東道。
“我也想,可你沒看見當(dāng)時那情況,你看這沒走時在一塊說著笑著,也不覺著多難受,真到分別那一刻,我心里就不自覺的好傷心,偏偏孫偉臨進(jìn)站時,又在大庭廣眾之下給我磕了個頭,這一來我的眼淚就繃不住啦,一下糊涂的像個淚人啦。”經(jīng)陸東這說話一打岔,欣蘭說話語氣明顯已經(jīng)緩和。
“真的?我就說嘛,在咱家里也沒見您掉過淚,原來今天還有這回事。”
“你可別看孫偉,做事干脆著呢,那么多人都看著,換個人一定會不好意思,誰知道他說完話還沒等我來得及勸就磕完了,你說讓我怎會不感動!?”欣蘭說著,去拿了毛巾搽了把臉,這才又道:“唉,不說啦,她們都走了,往下說說咱們吧,柳琴恁倆看看咱往下咋辦?”
“那能咋辦?!您不早計劃好了嗎,柳琴俺倆住廠里,您和我爸您們住這里,離劇院近,一邊做生意一邊還能照顧著家里。”
“我知道,當(dāng)初是這么想的,可現(xiàn)在柳琴和你剛結(jié)婚,說起來還沒吃過我做的一碗飯呢,我就和你們分開過,我不是怕虧待了柳琴嗎?”
“不會的,媽!現(xiàn)在咱家情況不一樣,我怎么能爭這理呢?”柳琴聽婆婆提到自己,忙回道。
“就是!媽,您放心吧,沒人爭這理,您就不要再擔(dān)心我和柳琴啦。”陸東也符合道。
聽孩子們這樣說,欣蘭知道他們的心思不在這上面;況且這結(jié)婚后小兩口蜜月還沒過,讓他們住到那里,一家人正好也省得打攪他們。她這樣想著,便也不再為這事多說。
等娘仨回到屋里,為以后的生活做打算時,因都知道的原因,再則按傳統(tǒng)的風(fēng)俗習(xí)慣,陸東和柳琴結(jié)完婚,到姥家、舅家、姨家串親戚認(rèn)門這是必不可少的事。欣蘭把這事看的重,這兩天來本就一直想著,可因?qū)O老太去南方事把這事放在了一邊,但到了這時便不能再拖延。
吃過午飯,欣蘭把這邊安置好,便按著打算領(lǐng)著陸東和柳琴回了娘家。及至家里,說起來話時,欣蘭便把這些天的事告訴了父母;老兩口聽完,看著外孫小兩口,別提有多舒心了,于是夸贊陸東和柳琴般配的同時,也都為欣蘭欣慰;這么長時間了,閨女一家終于有了個可以安穩(wěn)生活的地方了,怎么能不高興呢?而這一切,來的是那么的不易,他們慶幸欣蘭遇到了孫家這么一個好人家,感慨著時,自是禁不住不停夸贊孫老太太一家的好,辦了他們辦不到的事。言語間,聯(lián)想到這半個多月來發(fā)生的事,一家人都為這一件件的好事高興著,心情上別提有多舒心啦!
生活上一切看似都朝穩(wěn)定的方向前進(jìn)著,沒有了往日里煩惱的羈絆,欣蘭的心情也變得逐漸輕松開朗起來。從娘家回來接著下來的兩天里,她領(lǐng)著陸東和柳琴,去完弟弟家又去妹妹家,認(rèn)完親后,到了第三天上午便按著打算馬不停蹄地把貨進(jìn)了回來,重新上貨將生意開張了。
陸東和柳琴原本是沒多看重這門市上生意的好壞的,看到這么小的一個地方,在他們心里還以為著這生意不過和四眼井廣場邊慶軍家擺的攤一樣,掙不了多少錢,可這剛一接觸一場電影過來,出乎意料的收入讓他倆便不由得對這個小店刮目相看了,才明白當(dāng)初母親讓他們做生意的用心。
欣蘭也不瞞他們,有一是一,有二是二,坐下歇息著閑諞時,便把所得都告訴了孩子們。
柳琴知道婆婆在這兒曾經(jīng)受過苦,雖然自己不全了解,但也聽陸東說起過一、二。現(xiàn)在在這兒說著話時,她無意中想起了以前陸東告訴自己的有關(guān)婆婆曾經(jīng)撿剩飯的事,心中疑問著時,于是道:“媽,我聽陸東說,您給他說過,回來辦事時,為了省錢還去飯店撿吃過別人吃剩的飯菜,真的假的?”
“我沒給他說過,估計他是聽他爸說的吧。”
“您別說聽誰說的,到底有沒有這回事啊?”陸東插話道。
“有!那也是沒辦法了,咱辦事缺錢,不省著花不行,不過那雖然是別人吃剩的,卻也沒壞不影響吃。”
“真的呀?媽,真是沒想到。當(dāng)時陸東給我說時,我還以為他胡說騙我呢!可沒想到您真的會這么做,說真的,很多人不一定能放下那架子,在咱們老家,雖然是農(nóng)村,現(xiàn)在去飯店要飯的也沒有!”柳琴感慨道。
“是呀!我當(dāng)時就是一門心思想著早點把戶口遷來,能省就省,其他的沒想那么多;不過說起來是要飯,其實我也是有付出的,要不然飯店老板也不會讓我在他那里打工了。”
“那是咋回事啊?難道您還打兩份工呀?”柳琴驚訝道。
“可不咋的!?我去了幫助他刷刷碗,收拾點剩飯菜,時間長了,他兩口就讓我趁早上咱沒生意時讓我去他們那兒幫忙,不但給我的有工資,還幫助我解決了早餐和午餐,順便我還收拾了點菜,說起來也算是一舉多得了。”
“您真行啊,媽!也就是您,換個人不一定能干。”柳琴聽了,佩服地道。
“也不能這么說,說起來還是那孫偉的功勞,他發(fā)現(xiàn)的機會,又幫我開店,才有后來的這些事,偏偏我遇見的飯店那兩口子人也真不錯,就是我后來不在他們那里干了,那女老板還往這里給我送哪。說到這兒,有機會我領(lǐng)你們認(rèn)識認(rèn)識,咱能幫助他們時也幫幫他們,他們的店就在那邊街角拐彎處。”欣蘭說著指著飯店的方向道。
“那是應(yīng)該的。”陸東和柳琴聽說,同時回應(yīng)著。
三人說著話,不時有生意上門。柳琴手腳勤快,每當(dāng)這時總不等婆婆動手說話,她已率先迎住,在欣蘭的指揮下,熱情打發(fā)了顧客去。這點欣蘭很是滿意。柳琴看婆婆高興,自己更是樂得表現(xiàn)。兩下這一互讓,原本因悔婚有過的一點隔閡本就經(jīng)過這么長時間的稀釋已快煙消云散了,而到了此時便徹底地再也不復(fù)存在。
娘三個做著生意,時不時說著閑話,嘮著眼前,也嘮一些以后的打算,無非還是一些讓陸東和柳琴做生意的話。時間不知不覺的過去,看著到了影院散場,待三人換著回家吃完晚飯回來,又到了夜場電影生意開張時候,看電影的人們一下聚了起來,看起來甚至比白天還要多。陸東和柳琴心里沒經(jīng)過這陣勢,唯恐出現(xiàn)差錯,心里不免有點緊張。一旁的欣蘭倒是不慌不忙,神情上自是泰然自若。她有條不紊忙碌著的神態(tài),讓陸東和柳琴心里感到了安慰;仿佛有了依靠,兩人漸漸地也穩(wěn)定了心神,隨著生意的節(jié)奏,慢慢的也適應(yīng)了這緊張的氣氛,直到電影開場忙完生意時才告一段落。
終于可以喘口氣了。回過神來看時,街上來往的人已稀疏。廣場上的貨攤已開始收了,生意變得零零散散。欣蘭知道接下來的生意可有可無,又擔(dān)心二人回去沒車,便裝了些瓜子和花生讓他們帶著,催著陸東和柳琴也早點回二廠歇息。陸東和柳琴答應(yīng)著,可想到母親的辛苦,臨走時,便都來勸母親也早點回家。
欣蘭心里有事,聽說,回道:“嗯,你們先走吧,我這還不敢走太早,必須得等到夜場人散盡再回。”
“為啥?太晚了沒生意不說,您一個人回去也不安全。”陸東道。
“我知道,我是擔(dān)心咱今天進(jìn)的貨,怕誰惦記上了把門別了。”
“不會的!媽,小偷偷也是偷錢的,誰會偷這堆東西?拿又不好拿,拉著吧目標(biāo)又大,更別說這是在廣場上,顯眼不說,晚上還有治安!”
“道理是這道理,可咱這門上就這一把明鎖掛著,誰要偷你,不用費事一下就掉了,還是有點不安全。”
陸東聽說,過去審視了下門鎖,考慮了下道:“媽,我明天把這鎖給它改一下吧,外邊弄個小孔安成暗鎖,里邊安個串杠掛個大鎖,小偷就是把外邊打開,他也只能一只手伸進(jìn)去,里邊的大鎖他看見了也打不開,想別也用不上勁,串杠拉不開他就進(jìn)不來。”
“能改嗎?”
“能,好改的很,咱工具現(xiàn)成的,明天我來量一下,找個電焊鋪賴好一加工就成了。”
“那要是這樣就省心了,要知道這冬天里,這個小屋里火一停就像冰窟窿一樣,夏天更不用說,更受罪,關(guān)鍵是還得一直操著這心,咱這回來也幾天了,我早就想著去伺候伺候你姥爺姥姥,可安穩(wěn)不住就是不敢動身,想著等你爸他們來了再說,可咋算還得十多天。”
“您原來是咋住的?”
“原來?那肯定沒法提,你看看,就是這個柜臺下面的空間里,把東西騰開,再把那上邊的被子褥子塞進(jìn)去,勉強擠進(jìn)去對付著睡的。”欣蘭一邊給陸東和柳琴說著,一邊指著貨架上邊包著的被子褥子道。
“這也能住?”
“咋不能住?別說是我啦,我上次回家那幾天,孫偉還在這兒給我看了幾天門呢!不過孫偉好像沒睡成。”欣蘭說著說漏了嘴。
“唉,就是嗎,要是我我也沒法住!我記得前段您回去辦回遷后俺爸俺倆還說起來過,不過也沒想到您在這里的生活會是這樣,住這么小的空間里,打兩份工不說,還撿剩飯剩菜吃,我要是早知道了,說啥也不會讓您受這份罪!”陸東說著說著,心里不自覺的難受道。
欣蘭知道陸東心疼自己,可不那樣又該如何呢?現(xiàn)在一切都過來了,到了此時她不愿再讓孩子跟著別扭,于是便故作不在乎攔住話頭道:“不說那些了,都過去啦,你們倆也別擔(dān)心,早點回吧,我晚一會兒就也回去了,家里也不敢沒人。”說著話,帶頭出來屋子到了廣場上,目送著孩子們遠(yuǎn)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