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明媚,春花妖艷。孟家中院池塘的亭子上,兩名男子相對而坐。孟子舜拿過旁邊的清酒輕酌,他對面的人正倚在雕欄上喂魚。
昨晚發生的事情仿佛如一場云煙,黑暗的東西歸于黑暗,陽光下的人泰然自若,世界并沒有因為變化而停止運轉,只是知情前與知情后,他的世界就變得不同而已。
“昨晚,我將四區翻了一遍都沒有找到它。”
北辰邵對這個結果毫不意外,“若是這么簡單,我也無需瞞你半年。”
“這件事可大可小,絕不能讓三大家族的人看出端倪。”
北辰邵沒有接話,修長的五指捏著餌料,朝塘里不斷冒上來的紅白鯉魚灑去。星星點點的棕色粉粒飄在水面,而后被圓圓的白色魚嘴吞沒。
“小音呢?你今天怎么沒帶她出來?”
喂魚的動作停下,像是沒了那種閑情逸致,他將手上剩下的餌料全部拋向水中,引起池塘的鯉魚一陣撲騰。
“她的眼睛傷了,不宜走動。”
“你們要準備回去了吧,藥尊都已經派人送信下來催了。”對于這點,孟子舜是一百個無語外加一百個白眼,這人才走了沒十天的時間,藥仙居似乎沒了北辰邵就不能運作似的,也不知道這人走了的半年時間他們是怎么過下去。
“藥仙會將近,事情肯定多了些。”這下子又有他忙的了,不知道是想到什么,男人的嘴唇微微抿緊。
孟子舜以為他不愿回去,“要是你喘不過氣,就再走半年,你這一身醫術,走到哪里會不吃香?再不濟就到我家來,也免得我那群姐姐妹妹天天惦記著上山讓你瞧病!”這瞧病肯定是打引號的,她們只是天天惦記著看人。北辰邵才在這里住了幾天,他爹差點沒下令讓她們禁足。
北辰邵聽罷,只是笑而不語,兩人再閑聊了一會兒,他便起身回東院收拾東西,準備下午啟程。
院子里,云音正站在海棠樹下,手里執著幾塊小石子。她的眼睛被一根白綾綁著,失去了那道紅色的光彩,她的小臉略顯蒼白。
她側耳聽見靠近的腳步聲,轉頭看向院門的方向,她的眼睛看不見,這個動作只是告訴來人:她知道他來了。
“怎么不坐在屋里休息?”他走近她,看見樹下散落了一地的海棠花,是她用石子打下來的。
自昨晚解毒之后,她又變回到小孩子的模樣,也不知她是否知曉自己身體的變化,早上起來的時候兩個人都沒有說起昨晚的事情,但他想,那種情況下,她應該是毫不知情。
云音的眼睛中了毒瘴,眼底有濃重的黑影,為了不讓陽光傷眼,他便替她綁了一條白綾。
瘦小的身影站在棠花樹下,隱約還有長大后的風骨,她擺弄著手中的石子,一身淡然清冷。
“屋里太無聊。”
她的眼睛看不見,往日最能打發時間的書已經不能看了。北辰邵揉了揉她的發,指尖不經意的繞上她耳邊的發絲,“回去我念書給你聽?”
云音被他的動作弄得一癢,本想側臉躲開,但奈何方向錯誤,半張臉蛋都落入他掌中。
突如其來的軟滑也讓北辰邵一愣,手下的皮膚像是一塊一捏就碎的豆腐,嫩嫩軟軟,食指不自覺的在她臉上摩擦了兩下,似乎愛不釋手。常人都說十指連心,他現在相信了,不然自己的心怎么也跟著柔軟了起來?
云音不解他的動作,“我臉上有東西?”
“嗯,沾了些灰塵。”他一點都沒有睜著眼睛說瞎話的羞恥感。
云音覺得他擦得有些久,握上了他的大手使勁一抹,“弄掉了沒有?”
北辰邵看著她動作,眉間全是明媚的笑意,想觸碰她的欲望更強烈了一些,手隨心動,他將人抱了起來,“擦掉了。”末了又道:“我們下午就要回去,小音想出去逛逛嗎?”
云音聽他這么一問,倒是想在這片熱鬧繁華的地方散散心,“不過,我看不見。”
北辰邵輕笑,“沒關系,我帶你去一個不需要用到眼睛的地方。”
……
聽雨齋,是一間地理位置比較偏僻的買賣樂器的齋閣。剛聽這個名字的時候,她還以為北辰邵真的帶自己去聽雨聲,卻不想來到了這個樂聲悠揚的地方。
跨入大門,本在柜臺后面算賬的人立刻迎了出來,目光落在男人身邊的小孩身上的時候,掩不住的詫異,“公子,您過來了。”
饒是云音看不見,也感覺對方的視線一直停在自己身上。聽他們談話,北辰邵似乎是這里的熟客,或者說比熟客還要熟一些,應該是與這家琴齋的老板有來往。
“我就帶她來散心,其他都不用麻煩。”
那人應聲離開,走的時候仍是忍不住又多看了云音幾眼,似乎她是什么稀世品種,要徹徹底底的研究個透。
“他為何一直盯著我?”云音向來是有話必問。
“大概是奇怪小孩子怎么會來這種地方。”
柜臺后面的人聽見這一句解釋,忍不住抬頭,北辰邵眼神淡漠地看了他一眼,他像是做了虧心事被抓住一樣,立刻低下頭去繼續看賬本。只能在內心叫囂,他才不是奇怪這個!這里每天都有教小孩子的課程,他怎么會奇怪這個!
眼神左右游移了幾下,待兩個人都走進里面的時候,他飛快地扔了賬本,關窗,鎖門,今天謝絕接客。片刻,聽雨齋的所有人都知道了這個消息,公子帶了人過來,而且還是女的!
一陣無聲的涌動之后,兩人所在的主閣樓下方,聚了比平日多了一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