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知道對錯。”向前道，“你有所不知，對于業余棋手，許多人第一手下在天元上，也能贏棋，所以我不能說你錯了。但棋書上是不會教你這樣下的，書上說的是‘金角銀邊草肚皮’，就是說下在角部附近是首選，其次是靠邊的那些點，至于中央那些肚皮，算垃圾了。你下在天元，是肚皮的中央了。”

“那么，我不按照傳統的理論下棋，是不是就錯了呢？”陳佳欣問。

“你又問到點子上了。佳欣，你問我為什么遲遲不落子，其實我在思考的就是這些問題。我這顆子，難道非得落在教科書上教導的那些點上去嗎？落在那些定式上說的那些點上去嗎？我能不能像你一樣，直接把棋下在天元？”

“可是，書上那些棋理難道會是錯的嗎？”陳佳欣問。

“那些棋理包括定式，被無數人研究過，應該是有道理的。”向前道，“可是，我不認為墨守陳規一定是好的。如果大家都墨守陳規，社會又怎么進步呢？”

韓東做完手上的活計，出來看向前和陳佳欣下棋。

向前招呼他坐下，一起來下棋。

他繼續剛才的話題：“其實我覺得下天元挺好，很特別。”

“哦？”陳佳欣詫異地說，“你不是說天元是肚皮的中央，最垃圾的點嗎？”

“那是教科書上說的。”向前道，“你們看呀，天元是整個棋盤唯一的中心，下其他的點，都至少有一個對稱點，天元豈不是稀缺資源嗎？”

陳佳欣點頭。她不懂圍棋，反倒覺得這話有道理。

而會下棋的韓東則不以為然。

向前繼續說道：“既然是中心，就意味著它是去往棋盤各處最快的一個點，讓他鎮守中央，可以最快地接應各個方向深入敵陣的棋子。”他指著中央的棋子，說道：“你們看，這顆棋子真的是威風八面，睥睨四方哪。”

陳佳欣看著棋盤上中央的那顆棋子，覺得真的像向前說的，它有一種君臨天下的威勢。

向前在四條邊的中間放上幾顆棋子，然后又走了幾手，邊上的棋子兩下就和中央的棋子聯絡上了。

四條邊，每條邊都一樣。

“有了中央這個棋子接應，打入就放心多了。”向前道。

韓東不同意向前的看法：“圍棋講究的是圍地的效率，同樣多的手數，圍的地越多，越容易贏。角上有一個轉角的緣故，一兩顆棋子就可以圍住一個角，效率最高，所以才叫‘金角’，至于中央，四周都是空的，要花好多手棋才圍得住同樣的目數，效率明顯偏低，所以才叫‘草肚皮’。”

向前笑道：“我把棋子擺在中央，肯定不是想自己圍地的，而是用來破壞別人圍地的。”他指著剛才四條邊上相聯絡的棋子，問韓東：“我一顆天元的棋子聯絡四方，效率難道還不如你那些偏于一隅的棋子？”

韓東被問住。

不對，前哥下天元明明是錯誤的，怎么反倒成了他有理了呢？

可他說這顆棋子接應四方，沒有比這效率更高的棋子了，也是事實。前哥的話很有道理啊。

“你的意思是，用中央這顆子來威逼敵軍，要么要他收縮，降低棋子效率，要么就要面臨我方嚴厲的打入準備接受挑戰。而一旦發生戰斗，這顆棋子真的是威震四方了。”韓東突然有所悟。

“沒錯，古鴿的貝塔電腦號稱把自古以來存世的棋譜都讀了個遍。但碰到第一手下在天元的走法，只怕沒什么棋譜給它參考，你覺得它可能怎么應對？”

韓東想了一下道：“圍棋的變化太多，無法窮盡。既然完全沒有經驗，我估計它會直接把這手棋忽略，當成一顆廢子或者低效率的棋子，如同下在拐角上的點一樣。”

“然后呢？”向前問。

“直到走了若干手棋之后，天元上的棋子開始發揮作用，但為時已晚。”

“沒錯，就是這樣。這不失為一種對付貝塔電腦的下法。”向前道。

韓東興奮道：“前哥，真有你的。你的辦法就是多。”

“你也別把這事想的太容易。天元的棋子，越早發揮作用越好。到了后半盤效率就低了。而且，我覺得執黑走天元會好下些，執白要慎重。總之，要形成一種成熟的戰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

鄭姍姍一臉慵懶地踱了出來，她伸了個攔腰，口中說道：“好舒服。”

她沖向前道：“前，你那張床像有一股魔力。我在賓館怎么都睡不好，一到你床上，馬上就入睡。前，以后我睡眠不好了，就到你床上補覺啊，你不可以拒絕的。”

陳佳欣撇了撇嘴，表示不屑。

向前道：“你真睡不好覺，就到我床上睡唄，大不了我擠到韓東床上去。”

韓東道：“我可不喜歡兩個大男人擠在一起。”

鄭姍姍打趣道：“你是擔心自己錯把前當成了薛梅吧，哈哈哈哈……”

陳佳欣被她帶黃色的笑話逗得微微一笑。

向前清了一下嗓音，一本正經地說道：“某些同志注意影響，這不是什么好笑話。”

韓東漲紅了臉，氣急道：“到時我把前哥趕到你床上去。”

不得不說，韓東是個語言天才，總是語不驚人誓不休。

輪到鄭姍姍臉紅了，不過她只是臉紅而已，看她的表情，一點無所謂。

向前道：“韓東你閉嘴。胡說八道什么呢。好了，我睡沙發。”

陳佳欣道：“沙發我時常要睡一下的呀。”

“那我睡地板。”

“不可以的，前哥。你這里的地板又不是木地板，睡上去容易得風濕病的呢。”陳佳欣道。

向前一看，沒地方可以睡覺了。

鄭姍姍柔柔地說道：“前，我給你添麻煩了。你和我睡一張床也可以，你睡另一頭，我保證不碰你。”

“啊，怎么可以這樣的，鄭小姐你太隨便了吧？”陳佳欣看不慣。

“這有什么，我和前本來就是戀人……”

韓東趕緊說：“前哥就和我睡一起吧，我不把你當薛梅……”

向前驚道：“你還真會把我當薛梅啊……”

還是陳佳欣替向前出了個主意：“前哥那么憐香惜玉，非得把自己的床讓出來，改天我去買一張折疊床回來，你睡折疊床好了。至于這張床的費用嘛，鄭小姐，得找你報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