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高橋村出來,四人便心事重重。
公孫長平沒想到修道之人居然會做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那蛇仙為何不離開呢?難道他真的被捆仙繩困住了?”
天舞搖頭:“按我家鄉的記載,一方神仙守一方安定。他不能離開。”
“這是什么道理?”公孫長平氣憤,“世間萬物皆平等,怎么一方神仙被人傷害至此連逃都不行么……”
“公孫道長剛正不阿,這樣的事情固然讓人痛心氣憤可是世間萬物皆有冥冥規則。”
“桑姑娘,連你這么認為?”
桑菀搖頭,又點頭:“同為三臺觀修道之人,你想為何當年令師不懲罰那人或者放走仙蛇?”
公孫長平語塞。
“無論何種原因想要逆命而為就有代價。仙蛇若是離開,村民于人鬼之間游離就是他的孽,山川分崩離析就是他的罪。罪孽在身,就算他離開此地亦或是再入輪回都要還這罪孽。再者,當初他出手想幫的,已是有違仙凡之別,必然要承受后果。就如那一村人,不得生不得死,亦是他們的果。”天舞突然沉重的語氣讓三人都陷入沉思。
半響,葉沖實在受不了這種難過的心情才道:“所以我之前才想轉行去求個高官厚祿,這求仙求道太難了,要么一不小心走上歧途要么一不小心被人殘害,哎,不如加官進爵。”
葉沖突兀的官道之說惹得公孫長平和天舞無言。倒是桑菀走出了難過的心緒,說:“修仙修道也好,為官為民也罷,皆是秉心而為。葉公子心胸豁達又不失真誠,切莫對仙道失望。”
葉沖聽了這話,搖著扇子笑的沒正形。被公孫長平瞪了好幾眼才緩下來道:“差點忘了正事,長平你看看羅盤此刻指向如何?”
羅盤指針自然與方才微微不同。
“往西南折返了一些。”公孫長平調轉身子,“嗯,是西南。”
“什么什么?”天舞似乎沒見過羅盤湊上來盯著看,“長平,你們道觀寶貝真多啊。這石盤子又是干嘛的?”
公孫長平把羅盤放到天舞手里,跟她解釋了一下原理。葉沖在一旁看著關系迅速緩和的兩人有些起疑:“他兩什么時候這么好了?平時沒見長平和外人多說話的。”
桑菀瞟了一眼笑道:“怎么說也是共生死了一次,不能算是外人。”
葉沖愣了楞,隨即揮著扇子笑的揶揄。四人了走回官道上,找了個驛站休息一下。
葉沖喝著茶忽然想起件事:“有個問題我沒想通啊。”
葉沖湊近腦袋低聲道:“我們找到樹洞時,不是外圍沒有魂魄靠近么?按理說他們渴求蛇應該都涌進洞里啊。”
“可能是師傅當年設了結界,他們感知不到蛇的具體位置只是在林子里飄。”
葉沖眨眨眼再搖頭:“那樹洞里的魂魄又是什么?難不成還是你師父當年設下給蛇看門的?不對,我記得天舞說洞里的魂魄是被什么吃掉變成厲鬼的!”
公孫長平似乎也察覺到了不對問天舞:“你當時在蛇洞里,使得什么法術他為何突然就避開你了?”
“就是……一種我們那里的法術,復制對方的氣息掩蓋自己周身的,這樣他就覺得我是他的一部分。”
“可我也在里面……”
葉沖沒有聽他們講話,自己一拍腦袋:“我們進林子前不是人說有樵夫在林子看到自己死去的親人么!如果這樵夫是幾十年前的人,那他白天就該在林子里飄。這樣還能看見死去親人……這親人的魂魄沒有離開林子?除非……”
“除非有人在操縱魂魄……”桑菀和天舞同時開口。
“但是……”公孫長平想了想,“當時羅盤只是顯示林中有異并非指妖孽在那兒……”
“難不成是那老頭子在搞鬼?”
“不會……”葉沖否定了天舞的猜想,“除非他修的不是正道……否則御魂之術不是一個修道不成的人能駕馭的。”
“會不會是有人暗中指點過他什么?那老頭說話半真半假,講不定當年是他帶頭去挖蛇肉的呢?不然普通人哪敢吃這個……”
天舞說的不無道理。可是他們匆匆離去已經無法探查。
“罷了罷了,反正妖魔也不在那里。等你抓到了那妖再回來查看也不遲。”
四人商量一番后,補給了一些干糧繼續往西南下去。
路上天舞問起公孫長平:“你要抓的到底是個什么呀?”
公孫長平憶起出發前師傅所言:“推測是個貓妖。”
“貓妖?他怎么被你們抓了?”
“這個貓妖在三臺觀很多年了,估計比我的時間都長。具體我也不清楚,只是聽說貓妖九命,他將命借給不愿輪回的魂魄再世為人。此事有違常倫也在一個城里引起不小的躁動。所以后來就被抓了。”
天舞思索了一下:“還有這樣的事?把命借給別人?他圖什么,這樣他自己不就沒幾條命了么?”
葉沖當笑話,隨便一聽。倒是桑菀似乎想起了什么。
“我想他可能是想早些輪回吧。”
“桑姑娘這個說法倒是新鮮。趕著去死去投胎么?”葉沖不可置信。
公孫長平也覺得奇怪:“那他自縊不就行了?最多自縊九次。”
桑菀搖頭:“二位莫忘了佛道之曰自盡乃罪,且此罪會生生世世跟著你。”
“這倒是。”天舞附和,“要是自盡的話你往后的每一世都會很苦,都得贖罪。”
“不過我這么說也是因為以前親眼見證過類似的事。”
“哪樣的事?”
“把自己的命借給別人。”桑菀眼神茫然,腦海里出現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一個事兒。
那是她剛被恩人救下不久后的事。
桑菀和母親原本就是逃出來,雖然躲過一劫卻無處可去。恩人見母女兩可憐答應收留他們。
可是他在回余臺之前要去辦一件差事。
桑菀母親身體不好,留在客棧休息。桑菀怕恩人是借口擺脫她二人,便悄悄跟了去。
漁村叫什么桑菀已經不記得了,只記得那村子南面是一望無際的大海。每日都會有一個時辰的雨水。雨水過后海面上升騰起大霧,蓋在海面上如仙境一般。
恩人說他之前受人之托到此找一種叫水霧草的東西。這種草長在潮濕霧濃的地方。此草可治病祛濕,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特殊的用處就是喂養水靈。
“水靈是什么?”三人第一次聽到這個詞,感覺特別新鮮。
桑菀歪著頭想想道:“方才葉公子提到御魂術,你們是伐聽說過御靈術?”
天舞搖頭,倒是葉沖和公孫長平面面相覷:“御靈術的道理和御魂術一樣,只是它操控的是靈體。”
“哦!我知道了。”
“靈體和魂魄不同,他是世間萬物之初,萬物之源。是一股純粹的能量。魂魄就是靈體不斷修煉成長有了自己的情感和思想。只不過……”
葉沖看向公孫長平,公孫長平點點頭接著道:“御靈術乃上古仙術,流傳至今已沒幾人會。過去……我師叔曾研習過此法術,可是遭到反噬便放棄了。”
“確實如此,沒想到二位見識如此廣。”桑菀道,“其實御靈術并不難,只是人世間真正的純粹的靈已經不多了。”
天舞這時倒是有感,猛的點頭:“傳說以前三界只有神鬼靈三道,后來神歸隱天界,鬼沒于地界,剩下的靈就成了飛禽走獸和我們這樣的凡人。”
天舞這個說法,三人都聽說過,只是上古的傳說就像是街頭巷尾的八卦一樣,隨便一聽罷了。
但此時偏偏出現在了桑菀的故事里。
恩人說那人是個得道高人,他隱居在一座山里。山里水源稀少,他機緣巧合得了一個水靈,想將其養一養,說不定就能引得一條溪水。
桑菀那時見識不多,并不知道水霧草是何其難得,拿到它又是怎樣的危險重重。
她跟蹤恩人一路到了海邊,遠遠看到恩人與一個漁夫在說著什么。漁夫聽了他的話先是哈哈大笑轉而有有些凝重。
桑菀以為恩人是要坐船離開她們,想也沒想就跑過去抓著恩人不放。
恩人知道她的來意后哭笑不得,但是差事緊迫來不及送她回去。幾番解釋后便把桑菀安頓在岸邊一戶漁民家,自己借了小船出海打探。
那戶漁民家屋子比別人都小一些,屋主也是一對母女。母親年邁,在家中制作一些魚干魚醬,而她女兒負責出海打魚。
日子雖然不富裕但也還湊活。
兩個女孩兒因為同病相憐很快就親近起來。桑菀問起女孩兒的父親,她道:“十幾年前他出海打魚,去的太遠被海妖卷走再不回來了。”
桑菀不解:“海妖?”
女孩告訴她此地的一個傳說:“我也是聽村里長輩說,我們這村原本是一個海妖的地盤,海妖和人打仗輸了,讓出地盤回到海里。但是他隔三差五就要出海一次來看看這塊地,看看什么時候能殺回來。他每次上來,遠一些的海面上就會浮起來一個小島,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就那樣孤立在水面上。為了怕人發現,他視察的那幾天海面上就會有大霧遮掩。我爹那天出海就是大霧,趕回來的叔伯說我爹為了追一條大魚,進了霧氣里。然后……誰都沒有再見過他。”
桑菀從小就和母親在江湖上漂泊,自然覺得這傳說是編出來解釋漁民在海上出事翻船的說辭。
可是,當日恩人兩手空空地回到岸上時,那女孩神神秘秘地和桑菀說:“有一次我做夢夢見我爹和我說他過得挺好的,叫我們不要掛念他。我懷疑他沒死,可能是被海妖帶到海底過生活去了。”
桑菀驚訝:“是否是你過于思念他了?”
女孩搖頭:“一開始我也以為,但是我趁有霧出海去看了幾次,有一回真的瞧見一個浮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