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這是什么意思?我可不打女人啊。”
阿龍剛被架出去,三五個仆人就上來扒光了他的衣服,拿著濕毛巾在他身上一陣揉搓,緊接著就被套上皮甲,一個男管家往他手里塞了一把木劍就把他推到花園的訓練場上。阿龍的對面則是那位手持雙劍的護衛菲利斯。
“請不要客氣,異鄉人,盡管使出你的本事吧。這也是檢查的一個環節哦。”
特蕾莎站在訓練場的旁邊,男管家為她撐陽傘遮蔽陽光。她微笑的模樣仍然無法令阿龍明白她的意圖。
菲利斯毫不客氣,揮舞著她的雙劍就往阿龍這兒過來了,劍鋒閃過逼人的寒光削掉了阿龍的一撮頭發。
真是千鈞一發,幸好阿龍情急之下向后滾了兩圈,要不然這條莫名其妙撿回來的命可又沒了。
“搞什么啊?她為什么可以用鐵劍,我卻只有個木頭玩具?”
完全是胡鬧,阿龍心想,這和讓他徒手擋住一輛坦克有什么區別?
特蕾莎似乎很享受這出戲碼,她理所當然地回答,“這還用問嗎?當然是怕你傷到我可愛的護衛啦!”
就不怕她弄死我嗎?還沒等阿龍回話,菲利斯的劍已經飄到了眼前,她靈巧的身姿配上一頭的金發,就像是一道金色閃電。
“喂,別逼我動手啊!”
阿龍又一次幸運地避開了菲利斯的刺擊,若不是他研習過格斗術,恐怕現在已經是一具尸體了。
“少廢話,有本事就來啊。”
菲利斯一點不留情面,揮舞著劍再次朝阿龍刺過去。
阿龍這下無路可退了,可是他哪會使劍呢?即便是學習過格斗術,對付一個手持雙劍的少女也是相當棘手的。光是連滾帶爬地躲開攻擊就足夠費力了,更何況是反擊?菲利斯的動作靈動迅捷,眼神中未見一絲迷茫,在阿龍看來她的態勢簡直無懈可擊,與他曾經交手過的胡亂揮動鐵管的市井流氓完全不是一個級別。阿龍不得不承認他在目前手無寸鐵的情況下與菲利斯正面交鋒只有死路一條。
事已至此,他只好使出非常規的辦法了。
“嘿!”
阿龍抓住與菲利斯稍稍拉開距離的一瞬間,突然把木劍朝著她臉上丟了過去。
“哼。”
這個拙劣的攻擊被菲利斯輕巧地化解,她甚至一度懷疑面前這個異鄉客已經放棄了抵抗。
可阿龍的真正目的可不是這個。趁著菲利斯短暫的走神,他掉轉方向朝一旁特蕾莎的方向猛沖過去。
“得手啦!”
“不好!”
菲利斯這才意識到情況不妙,恨不得立刻化作一道閃電移動到主人面前。
特蕾莎身后的男管家馬上收起陽傘擋在她面前,擺出迎擊的姿態。
說時遲那時快,阿龍靈機一動,果斷地彎下雙膝,跪地滑行,作拜服狀,精準地停在男管家的跟前。
“真是場好對決!我服輸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不知阿龍唱的是哪出戲。
特蕾莎呆了一會,隨后哈哈大笑起來,“不好意思,失態了,”她手捂住嘴,輕輕咳了兩聲,“你還真是個有趣的家伙啊。可惜,如果你直接攻過來的話,我可就被你征服了呢。”
男管家退到特蕾莎身后,又為她撐起陽傘。
“他其實沒有任何戰斗力。”
特蕾莎告訴阿龍。
阿龍實際上根本沒想偷襲特蕾莎,直覺告訴他,在他碰到特蕾莎的一瞬間就會被菲利斯切得粉碎。
菲利斯這時已經跑到阿龍的身后,把劍抵在他的脊椎上。這個少女的問候方式一向不太友好。
“別拿劍戳著我的脊椎了,我已經投降了,你們大食國的武士沒有一點尊嚴嗎?”
菲利斯使壞地扎了下阿龍,反駁道,“你的國度難道都是像你一樣只會雕蟲小技的奸人嗎?”
“你把劍放下,我們拿拳頭說話。”
看著兩個人意猶未盡的拌嘴,盡管特蕾莎非常期待阿龍與菲利斯的再次對決,但顯然現在不是時候。她示意菲利斯收回劍,出來打圓場,“行啦,時間緊迫。菲利斯,帶他去換身衣服,該去村民大會了,”接著又看向阿龍,“放心,你的清白很快就會證明了。”
菲利斯對自己的主人是言聽計從,她老實地把劍收回鞘里,揪著阿龍的衣服把他拽起來,推著他前往莊園里的更衣室,又把他交回給仆人們為他鼓搗著裝。
純良的阿龍仍未知道特蕾莎究竟為何對他如此盛情。
當他來到村民大會的會場時,一切都已經晚了。
村民們聚集在議事廳中,長老們坐在第一排,菲利斯帶領著守衛們維持秩序,防止群情激奮的村民沖上臺來。特蕾莎帶著阿龍站在臺上。
一見阿龍站到臺上,村民們就氣沖沖地圍了上來,幸好菲利斯和守衛們組成的防線十分堅固。
村民們不停地喊著要阿龍的腦袋,催促年邁的長老將請愿書奉上給特蕾莎。他們堅稱阿龍是咸黨的奸細,正是阿龍組織了咸黨針對這個村子的襲擊,燒毀了他們的房子,搶奪了他們的食物,殺害了他們的親人,犧牲了咸基寧來打入這里。
何等荒唐!這一切的猜疑不過是源于一碗甜膩膩的紅燒肉!在吐出那塊紅燒肉之前,阿龍還是村民愛戴的大英雄!
阿龍面對臺下躁動的村民,心里的滋味十分復雜。
特蕾莎向前邁出一步,張開雙臂,朝向天花板,“贊美食神!”
作為這個村莊的領主,特蕾莎一站出來便控制住了場面。臺下的村民們聽見這一句贊美,便不再叫囂著要阿龍的腦袋,紛紛張開雙臂朝向天花板,應和著領主大人,“贊美食神!”
“我的兄弟姐妹們!我知道你們想要什么,”特蕾莎中氣十足的一嗓子喊出來,差點讓阿龍沒認出來她,“你們想要復仇,對嗎?復仇!”
特蕾莎走到臺子的邊緣,微微彎下腰,朝著村民們揮手,煽動他們的情緒。這儼然不是阿龍在莊園里所認識的那個端莊的貴族少女。
“看看我們的家園!狡猾的咸黨奪取我們的摯愛!他們與我們的理念針鋒相對。他們強迫我們在飯桌上吃咸豆腐腦;他們禁止我們包豆沙餡的湯圓;他們把珍貴的白糖全部倒進了大海里!從此我們再也在這片土地上見不到熟悉的甜食。”
特蕾莎說得痛心疾首,村民們陷入了沉默,紛紛緬懷在內部斗爭的日子里所失去的事物。
議事廳里靜默了片刻,特蕾莎看著臺下的氣氛,深吸了一口氣,又一次開口,“所以我們還在斗爭,為了守護自己的所愛、為了保持這片土地驕傲延綿的傳統而勇敢斗爭。咸黨是強勁的,他們的鐵蹄踏過我們的尸體,沐浴在我們的血液之中,將我們的頭蓋骨做成酒杯,可是我們不會退縮,因為我們是這個國家最后的正義!”
特蕾莎握緊拳頭伸向天空,頗有號令天下的氣勢。對于她而言,統治這個小小的村莊太過于憋屈了,從村東頭的水井走到村西口的農田不過一百步的距離。
“為了甜黨的榮耀!甜即是正義!”
菲利斯第一時間響應特蕾莎的呼號,率領守衛們高舉拳頭吶喊。村民們被這一場面震懾住,紛紛舉拳效仿,齊聲呼號的聲音震天響,險些就要把議事廳這老房子的屋頂給掀開了。
特蕾莎利用這股氣勢高舉高進,繼續往下說,阿龍覺得特蕾莎差不多該引出證明他清白的措辭了,可是他隱隱的覺得有一絲不安。
“我的兄弟姐妹們,其實我們都知道戰況不利,我們在節節敗退,國王令我們失望了!他沒有阻止咸黨的咄咄逼人,他害得我們的同胞在流血,在這片土地上沒有人再信任他了。我們正在走向失敗,但是!”特蕾莎朝兩邊有力地張開雙臂,“每當我們節節敗退,我們都在堅持,我們依舊相信古老的預言——終會有一位傳奇勇士從東方的海上而來,揮舞先祖糖王伊里斯擊退咸黨的赤紅巨劍,帶領我們反敗為勝!勝利屬于甜黨!”
阿龍已經意識到情況不對了,但他已無退路。顯然臺下的村民們完全相信了特蕾莎的說辭。在這個動亂的年代中,這些無力的平民遭受了太多的折磨,編造一個令人信服的復仇和反抗的傳說來煽動他們太過容易了。村民們已經紛紛朝天高呼傳奇勇士快快降臨,提著咸黨賊人的首級來做他們的救世主。
特蕾莎徹底將阿龍誆進了自己的圈套里,“我的兄弟姐妹們,不必再高聲呼喚了!傳奇勇士已經來到了我們的面前,”特蕾莎轉過身,微微俯身向村民們介紹阿龍,“在我與這位異鄉人的對話中,我確定他就是我們一直以來所在等待著的傳奇勇士。他——就是伊里斯的再度轉世!即便是我的護衛,金色幻影菲利斯,也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而咸基寧的死,就是他到來的證明!”
特蕾莎繼續“續寫”著不存在的傳說,說阿龍是來自遙遠東方神秘的國度,那是一個不為人所知的仙境,里面的仙人們過著極樂的生活。阿龍此次前來正是感應到了遠古預言的召喚,要為這片將死的土地帶來新的秩序,讓甜黨成為大食國真正的正統。
村民們被特蕾莎捏造的傳奇故事唬得一愣一愣的,紛紛高呼阿龍的名字,佘山陸子龍、佘山陸子龍,紛紛下跪拜服,祈求他為大食國帶來新的秩序。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這是一派胡言!阿龍很想戳穿特蕾莎。他只不過是個意外到達這里的一個凡人,他唯一所想的只是找到回去的辦法,與自己摯愛的姑娘相見。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呢?
男管家站在阿龍身后,拿著匕首抵住他的脊椎。特蕾莎背對著村民,向他下跪行禮,臉上又恢復了神秘莫測的微笑。阿龍讀得懂她的意思,他又怎么敢當著這么多村民心悅誠服的模樣面前說出真相呢?若是他把這些人滿心期待的救世主戲碼給戳穿,恐怕他也會像被他殺死的咸基寧一樣,被豎在長矛上在村北的山頭上曝尸十日,任由禿鷲啄食吧。任何路過的人都會對他嗤之以鼻,朝他的尸體吐口水。
菲利斯從臺后端上了一把赤紅的雙手劍,劍身呈紅色,晶瑩透光,劍柄印有一條魚的紋飾。
村民們見此劍便高呼,哦哦哦哦!伊里斯的腥紅巨劍!
菲利斯將劍端到阿龍面前,嘲弄的眼神盯著他。想必這也是特蕾莎想出來的戲碼。
特蕾莎保持著“和善的微笑”望著阿龍,這下他是逃不開了,只是這劍看起來就重量驚人,阿龍可不確定自己舉得起來。
“快……”
菲利斯站在阿龍面前,牙縫里擠出了一個字,催促著阿龍。
管不了那么多了!大不了被豎在村北山頭的長矛上!阿龍硬著頭皮,使出渾身的力氣抓住這把巨劍,把它高高舉到了空中。
咦?意外地輕。阿龍看了看劍。咳!巧克力做的!
村民們沸騰了,甚至連安坐在第一排的長老們也甩掉了拐杖,高聲呼號起阿龍的威名直至暈厥過去。
救星來啦,救星來啦。我早知道他是救星。甜黨必勝。
阿龍這下是逃不掉這場與他無關的爭斗了。